從雅典的夢想,到羅馬的光榮,
是亞平寧半島幾千年夢幻般的黃金歲月。
在米蘭,那些野鴿灰色的絨彩;
在佛羅倫薩,那些風信子紫紅的碎瓣;
在威尼斯,那些扁舟黑色的剪影……所有的一切,
在羅馬,隻是飄散在大理石上空的五彩繽紛的塵埃。
“雙手將太陽捧著而不被灼傷,
並象火炬般傳遞給後來者。“
來自雅典的箴言,是羅馬對未來的渴望。
羅馬:意大利人說,花一生的時間欣賞羅馬的輝煌也不夠。
背起一個簡單的行囊,象千百年前那些虔誠的朝聖者一樣,我翻山越嶺,漂洋過海地來到羅馬,是為了尋找詩人拜倫筆下,那個“蘊藏著微細的悲傷”的“靈魂之城”。
帕拉蒂尼山丘(Palatine Hill)是古羅馬的發源地,昔日遍布著王公貴族的宮殿豪宅,如今隻有大理石的斷壁殘垣可以使人揣想其當初的富麗堂皇。
雜草叢生的坡頂上,白的薔薇,綠的苔蘚,紅的罌粟欣欣然地生長著。聞著微風中一股清清的苦香味,俯瞰山下那座充溢著黃昏般色彩的城市,發現羅馬的美麗,其實是無數浪漫的傷感與絕妙的荒涼所交織的傳奇。
也許隻有在意大利,人們才會覺得廢墟也是值得讚美的。
建於公元79年的古羅馬圓形競技場,雖然不複帝王時代精鑲細嵌的輝煌氣象,也絲毫沒有使我產生遺憾的感覺,仿佛它從一開始就該是那個樣子。在湛藍的天空下,亙古不移地敞開壯闊的胸懷。
厚實冰冷的石階石壁,曾經容納過野獸的咆哮,武器的鏗鏘,角鬥士的絕望,以及成千上萬觀眾響徹長空的嗜血的呐喊,而今天卻是一群群舉著相機的遊客,悠閑地拍拍那些青褐色的柱牆。
圓形競技場的傾頹是天意,作為羅馬的象征,它印證了盎格魯薩克遜朝聖者所說的名言,“圓形競技場矗立一天,羅馬便存在一天。圓形競技場一旦倒塌,羅馬便隨之覆亡,世界也將跟著毀滅。”
意大利能從一個原始落後的地域轉變成為上古世界的中心,全仗兩個外來民族所播灑的文明火種。源於雅典的希臘人把愛琴海的波瀾幻化為地中海半島上空閃爍的藝術星光,而來自東方的埃特魯斯坎人將宗教的狂熱升華為太陽神阿波羅臉上神秘的微笑。所以但丁認為,意大利有兩個太陽,分別照亮通往塵世和神國的道路。
迄今在所有的羅馬古建築中保存最完善的萬神殿,是一座有著裏程碑意義的建築,既汲取了希臘建築藝術的精華,又融合了東方追求圓通無界的思想。
外觀和內部皆為渾然一體的圓形,進得門去,忽然有一種再也找不到出口的感覺。比例勻稱的柱廊,拚花一致的地板,層層疊加的金字塔形的巨大穹頂,似乎有意使人迷失在某種無進無退的幻覺裏。
殿內唯一的光源是從穹頂的圓洞中漏進的陽光,斜射成一條弧形的線。難道這就是來自天國的神光嗎? 不信神的我,一時也不敢懷疑這一點。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萬神殿建造時的取法對象竟然是當年盛行的公共大浴場的圓頂。信仰神靈的羅馬人並不把人生作為進入天堂的準備過程,而是要盡情地享受愉快有趣的生活。
基於這樣的想法,位於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不僅是世界天主教的大本營,更是意大利人藝術心靈的偉大結晶。象教皇尤裏烏斯二世,與其說是位神職領袖,不如說更象藝術讚助人士。他同時雇傭了拉菲爾和米開朗基羅,使奠基於1506年的大教堂,曆時100多年,經數位藝術大師之手,成為世界上最大最具影響力的教堂,可同時容兩萬五千人朝拜。
由建築大師貝尼尼(Bernini)設計的聖彼得廣場,是中規中距的橢圓形,兩側的柱廊遠望去酷似聖彼得大教堂的兩隻手臂,正中聳立著埃及方尖碑。
走進教堂的大廳,中央即是巴洛克式華蓋,是貝尼尼花費了九年才完成的力作,華蓋下方,據說是聖彼得的陵寢。教堂的右邊,是文藝複興巨擎米開朗基羅的“聖殤”雕像,他二十五歲時的作品,以耶穌受難後躺在聖母瑪麗亞的懷中為主題。
天才的米開朗基羅將人體形象的美自生硬的大理石中釋放出來,使人類的靈魂掙脫形體的禁錮,此時人們看到的聖母,超脫了宗教的意味,以一個悲傷的母親形象出現,觀者無不動容。
西斯汀禮拜堂圓頂,是米開朗基羅嘔心瀝血四年的登峰造極之作。壁畫中描述了人類的起源,墮落,乃至與神和解的過程,是人類的情感戰勝意誌的宣言。
當米開朗基羅沉浸在人與神的衝突中時,文藝複興盛期的首要畫家拉菲爾也在梵蒂岡美術館中拚命揮動著畫筆,他的壁畫中以<<雅典學派>>最為有名。一群哲學家圍住波拉圖和亞裏斯多得,他們各持己見,每個人的表情意圖躍然紙上,其戲劇性直追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
我注意到在大教堂的門口各站著一個衛兵,身穿橘紅,天藍及鵝黃三種顏色組合成的製服,配上外翻的白領和黑鞋黑帽,這套製服也是由米開朗基羅為瑞士籍的衛兵設計的。
當年土耳其人攻陷羅馬時,梵蒂岡的各國傭兵都四散奔逃,隻有瑞士籍衛兵堅守崗位。從此大教堂的衛兵都由瑞士人擔任,米氏為他們設計的製服也沿用至今。
在羅馬古跡中流連忘返的都是遠道而來的遊客,當地人仿佛對一切都司空見慣,他們更喜歡走出大門,找一個陽光燦爛的地方聊一聊輕鬆的話題。
舉世聞名的西班牙廣場台階便是最好的選擇,我們熟悉的浪漫電影<<羅馬假日>>就是在這裏拍攝的。
狀若蝴蝶的廣場上有137級台階,擠滿了各色人群。畫家在寫生,吉普賽兒童抱著小貓小狗向遊人乞討,年輕人自彈自唱,情侶們旁若無人地擁吻在一起,賣冰淇淋的老頭大聲地吆喝著……
好容易才找到一塊合適的地方坐下,階梯兩旁的杜鵑花開得和人群的嘈雜聲一樣的熱鬧。在我的耳畔,此時此刻,除了一種聲音,什麽都聽不到_____那是濟慈,雪萊和拜倫的腳步聲。
濟慈就死在廣場旁邊的一間小屋裏,他和溺水的雪萊一同葬在羅馬的郊外。年僅三十六歲的拜倫則死於希臘。他們都沒有再回到英國去,而是在西班牙廣場的台階上留下了永恒的跫音。
我不相信時光的洪流能夠抹去去詩人探索自由靈魂的旅程,空中的喧囂隻是一塊僅用眼睛無法看穿的隔板,我期望的聲音其實就隱藏在後頭。看不到,並不等於它真的不存在,也許這就是拜倫所說的“微細的悲傷。”
離開羅馬前,為那份最初的心願,我特意來到位於穆拉特街的特萊維許願噴泉。這是羅馬最壯觀的噴泉,由兩匹海馬及兩個半人半魚的海神駕馭的馬車,自海洋中奔馳而來。池水中數不清的硬幣,每一枚都代表著遊人的一個心願。
我鄭重地投下一個硬幣,許下自己的願望_____“再來羅馬!”也許真的一生的時間,去了解羅馬古城所體現的,這個世界既偉大又脆弱的一麵。
米蘭:亨利,詹姆斯說,米蘭是最平淡而非最有詩意的城市。
想起米蘭的時候,就會同時想起一種與她同名的,有著翠綠的葉子和清雅芳香的淡黃色的花。把米蘭當作我的旅行的第二站,完全是因為不肯相信詹姆斯的觀點,米蘭真的沒有詩意嗎?
首先選擇了被馬克吐溫稱為“用大理石寫詩”的哥特式大教堂(Duomo),作為歐洲的第三大教堂,內部有135座尖塔和2245尊大理石雕像。其中鍍金的聖母像足有四米高,被裝飾在教堂最高的尖塔上,仰頭望去,好像聖母真的要升天而去了。
棱角複雜的外觀,果然如D.H.勞倫斯所說的“象個刺蝟”,但內部的設計卻相當的寬敞而簡潔。五座大側廊由入口延伸至祭壇,使無數的石柱有著流水般的通暢。三扇半圓形的彩繪玻璃窗,讓陽光傾斜在祭壇上,清晰得可看見顆顆塵埃在空氣中旋舞。
大教堂的屋頂設計別具一格,展現了米蘭人戲謔的一麵。從這個沒有頂篷的圓洞望出去,依稀是石筍般的細塔影在藍天裏。雕刻的玫瑰花紋在陽光的折射下投影到地板上,微微地晃動著,似風吹過的花叢。
爬到教堂頂端,遠眺阿爾卑斯山脈雪峰連線,而眼前的廣場上洋溢著勃勃的生機。一群群的鴿子起起落落,爭食人們手中的麵包屑,或者幹脆停在誰的頭頂上。明媚的陽光把人影和鴿影混合在一起,在平坦的地麵上刻畫出對對變幻的剪影。
我不明白,難道這樣一幅明快的圖畫還不夠有詩意嗎?
大教堂廣場北邊,是有200多年曆史的史卡拉劇院(La Scala Opera House)。威爾蒂的<<奧賽羅>>,普西尼的<<蝴蝶夫人>>均在此首演。從歌劇院大廳和包廂的紫紅色錦緞和金箔片,不難想象當年演出時的盛況。
是威爾蒂,這位意大利曆史上最偉大的作曲家,讓意大利人追求“能激起人們的興趣,帶來驚奇和感動”的歌劇理想變成了現實。而普希尼繼承了他的衣缽,從<<波西米亞人>>到<<蝴蝶夫人>>,歌劇的重要性早已淩越了純粹娛樂的領域。
史卡拉歌劇院的博物館裏,我看著威爾蒂的樂譜原稿,李斯特用過的鋼琴,首席男高音卡魯索的畫像,心想如果歌聲和旋律能夠成為藝術世界永遠難忘的記憶,難道還不是一道詩意的遠景?
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始建於1466年的葛拉吉埃聖母教堂將是最有力地證明。達芬奇為米蘭公爵所畫的文藝複興盛期的第一件傑作,<<最後的晚餐>>便存放在這裏。
<<最後的晚餐>>是達芬奇蛋彩畫的實驗之作,長9米,寬 米,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在耶穌的兩旁各坐著六個門徒,彼此的麵部表情和探詢的眼光都清晰逼人。
達芬奇說他在描繪“人類靈魂的意圖”。當耶穌說:“你們當中將有一個人會背叛我”,那一瞬間,所有的情感都在爆發的同時凝固。
當一個開始,也是一種結束的時候,有一支充溢著詩意的畫筆,能夠解釋這個難以言喻的時刻。
走在米蘭的街上,覺得自己的腳步格外輕快。今天的米蘭,已經是世界時裝之都,如果亨利詹姆斯看到天台上如蝴蝶般飄飛的模特,會說米蘭的詩意之花真的開放了嗎? 我不敢肯定。
威尼斯:勃郎寧夫人寫道,沒有任何城市象它,沒有任何城市等同於它,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威尼斯。
當馬可波羅從遠東回來以後,迎接他的,依然是在150多條運河上,400多座橋梁縱橫交錯
所組成的那片熟悉的天空。
當1817年拜倫來到這裏時,威尼斯的繁榮已沒落了數世紀之久。然而威尼斯商人締造的那個曾經跨越全球的貿易帝國,並不能代表她極盛時期的全部榮耀。她的傲世絕倫是一個真實的神話。
當我的雙腳剛剛踏進威尼斯,就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任何人想漠視她屹立千年的曆史,威尼斯真的會象海市蜃樓一樣,沒入湛藍的亞得裏亞海。
聖馬可廣場是威尼斯的中心,在靠海的盡頭有兩根十二世紀的圓柱,上麵豎立了兩座雕像,一個是威尼斯的象征,長者翅膀的金色雄獅。另一個是威尼斯的守護神聖狄奧爾多雕像。
廣場一端的聖馬可教堂是以福音書的作者。聖徒馬可命名的,卻有著五個奇怪的洋蔥頭形的圓頂。教堂內的設計按照東正教的風俗,男人和女人有各自的樓廂,四壁的華麗彩飾散發著細膩的東方神韻。
聖馬可教堂最不能錯過的,是威尼斯本土的大師提香的傑作,<<最後的審判>>。提香擅長油畫,他的自由畫風,光影浮動的色彩,對詩意的著力營造,使他的作品內涵豐富又熱情洋溢。
由白色和粉紅色大理石建成的馬蹄形的總督府宮殿,象一塊磁鐵緊粘著聖馬可教堂。和這座宮殿比鄰的是前總督的囚室,過去犯人在宮中審判定罪後就會被押到囚室中去。
如今統治者的權力已煙消雲散,倒是連接宮殿和囚室之間的一座短短的小橋流傳千古。這座橋是犯人最後一瞥自由的地方,故稱“歎息橋”。
似乎當初的殘酷並未給今天的人們留下陰影,不知是什麽情調讓戀人們偏愛不已,他們相信,如果在橋上接吻,愛情將會永恒。
蜿蜒流淌三公裏遠的大運河,堪稱威尼斯最長的街道,兩岸羅列著建於十四至十六世紀的哥特式,新古典主義式和巴洛克式的宮殿。
在聖馬可車站雇一艘渾身漆黑的貢多拉平底船,從容不迫地順流而下。青綠色的海波蕩漾,黑色的小舟輕盈得似一葉黑天鵝的羽毛,使點點不絕的水光有著飄逸又沉鬱的底蘊。
劃過裏亞爾托橋時 ,船夫說這是威尼斯最有名的橫跨大運河的橋。橋上商店林立,行人擁擠,在我看來,除了一個熱鬧的集市外,並無特別吸引人的地方。突然想起歎息橋,似乎有點兒明白那些戀人的看法了。
威尼斯最好的拉菲尼斯歌劇院也在大運河旁。威爾第兩出最受歡迎的歌劇<<茶花女>>和<<弄臣>>均在此首演。傳說,威爾第在<<弄臣>>首演之前,才把“善變的女人”一節的樂譜交給樂隊和男高音,因為他相信,這支歌的動人旋律如果提早傳出的話,威尼斯每個業餘的男高音都會唱起這首歌的,並聲稱是自己做的。
我問撐船的小夥子,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當然是真的!”他停下來,“連我也會唱呢!”於是他便站在船頭,聲情並茂地唱起“善變的女人”,歌聲很悠揚,引來鄰近船上的遊客一陣陣的掌聲。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善變。我到威尼斯來,還有一個更深的目的,去其近郊的維羅納古城,尋找一個不變的女人所擁有的不變的愛情。
維羅納,這個以羅密歐和朱麗葉的生死戀聞名的城市,遍布著玫瑰紅色調的大理石建築。宛如夕陽的餘照,沒有生得氣息,卻充斥著萬劫不複的死的悲涼。
羅密歐和朱麗葉是城中真實的曆史人物,我沒想到,一處相當簡陋的酒吧,曾經是羅密歐的府第。慶幸的是,朱麗葉的家保存得相當完好,尤其那個有許多陽台的中古塔樓式的房子,該是羅密歐和朱麗葉私會的地方。
家族的隔閡,世代的仇恨,竟然隻有用愛情的熱血才能洗淨,未免太殘酷了。莎士比亞賦予維羅納舉世的聲望,而維羅納人也經常在羅馬古劇場上演沙翁的名劇。
很遺憾我沒趕上<<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演出,但我記得在劇終時,悲痛的蒙塔鳩預言道,“維羅納之名將為世人所知,在這城的曆史上再也無人會被緬懷,如同那真切而忠實地朱麗葉。”
無論如何,我會記得朱麗葉。我不希望,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朱麗葉。
佛羅倫薩:拜倫寫道,沿著微笑的阿爾諾河流過的河岸,誕生了現代商業的奢華,而被埋葬了的學術興起,回複成一個初升的黎明。
一直認為,佛羅倫薩這個譯名不如翡冷翠有著詩意的美感。值得欣慰的是,呈現在我眼前的佛羅倫薩,依然是半個世紀以前徐誌摩的筆下,甚至兩個世紀以前歌德的筆下,那個沉浸在和諧而優雅,高貴而清澄氣韻中的城市。
十五世紀初,由於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的再發現所引發的以人為本的新思想,象一道旭日的曙光,首先投射到佛羅倫薩,使之有了“新雅典”的美譽。
作為歐洲文藝複興的發源地,佛羅倫薩很自然地成為近代西方理性文明的濫觴。如今,整個城市便是一個古跡,每走一步都須小心翼翼,她的一磚一瓦都是典故。
文藝複興運動的偉大,在於發現了人是唯一重要的主體,人的情感散發著特質的光輝。這一發現在藝術上的反映,首先是佛羅倫薩市中心聖喬凡尼廣場上的大教堂。其中八邊形的洗禮堂建於九世紀,而它著名的青銅雙扉大門是建築師吉伯提擊敗另一位大師布魯內列斯基的中選作品,表現出驚人的凝重感。
布魯內列斯基的傑作則是大教堂的巨型圓頂,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座運用透視法建造的圓頂,比例勻稱精確到不需要丈量,給人寧靜協調的感覺。
大教堂附近的學院畫廊裏,有米開朗基羅最偉大的作品<<大衛>>。這尊雕像將人體的感官之美描繪到了最高的境界,堪稱文藝複興運動的理想。
親眼看到它,才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美也是有極限的。無可挑剔的大衛,已經驕傲地站立了多少年,至今足以使所有白色的大理石低下冥想的頭。
才華橫溢的米開朗基羅成名後,曾經向人自誇即使雙手反綁也可以創作,於是有好事者跟他打賭,要米開朗基羅為他雕像。米氏當即將手反綁,不到一個小時便完成那人的側像,令在場觀眾驚歎不已。這尊雕像如今保存在西紐利亞廣場的烏菲茲(Uffizi)美術館裏。
如果說烏菲茲美術館是全世界最好的美術館,很多人會不同意,但若說它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美術館之一,相信有更多的人點頭。在世界排名前二十位的名畫中,烏菲茲的收藏就占了一半以上。
這裏有達芬奇,拉菲爾,馬提尼等大師的巨作,其中最負盛名的曠世之作是波提切利(Botticelli)的<<春>>和<<維納斯>>。這兩幅畫前,永遠擠滿了慕名而來的遊客,久久不願離去
溫柔,慵懶的神態,緊閉的雙唇,一頭長長的隨風飄逸的金發,謎一般的眼神。。。。。羞答答的維納斯從海水中升起,白色的珠貝托住她美麗的身體,天神吹得天花散落,一位女神正為她披上粉紅色的披風。這幅歌頌文藝複興時代歡娛精神的作品精心描繪了維納斯的美麗,但並非後來提香所畫的愛的女神那樣的俗世的美豔,清新動人的畫麵讓人感到仿佛有一股清爽的海風迎麵吹來,略帶憂鬱的女神正深情地注視著你。
當生命的一次微顫就突破了全部神聖的禁錮時,無時空的體驗才能成為生命中最神奇莫測的秘密。如果一幅畫真的能流傳下去,那麽一個創世的同時也是終古。
十二世紀當佛羅倫薩仍處於中古大變動時,位於她正西方的小城比薩(Pisa)已經發展到全盛期。文化中心大教堂廣場的鍾樓,1173年動工,但在第三層完工時便開始傾斜,從此被稱為“斜塔”而聞名遐邇。
站在斜塔下麵,覺得它真是斜得驚人,盡管努力想方設法穩固,每年還要斜出一點兒。敢說凡是希望斜塔永遠不會倒的人都在心頭縈繞過一個相反的問題,“斜塔什麽時候才會倒呢?”
比薩城內到處有賣斜塔模型的,從一寸到一米高都有。徘徊半天,還是什麽也沒買。也許今天的科技水平挽救不了斜塔終將倒塌的命運,可我願意讓它就那麽歪歪斜斜,搖搖晃晃地站在我對比薩,對佛羅倫薩的記憶中。
幾百年前的文藝複興,不是單純的對古希臘人類童年夢想的印拓或複寫,而是一場真正的再生。
盡管生命的本體是一塊黑色的大陸,沉入生命的深層就如同進入太陽中心一樣黑暗。但當我們觸摸那些焦黑的碎片時,感受到的隻是燃燒的熱度和力度。佛羅倫薩原有的積澱,使文藝複興沒有成為一個碎片拚貼的時代。
淺如小溪的阿爾諾河,千年如一日地靜靜流淌著,我的現代眺望總是被它的細波紋的古典所纏繞。
我知道,佛羅倫薩的曆史,會永遠停留在它的紅頂褐牆裏。
如果有人想去佛羅倫薩,我會告訴他,幾度空間又幾度時間,佛羅倫薩的美,沒有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