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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評金瓶梅:第一季1回
(2015-05-15 15:2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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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金瓶梅》的序 正式開始前先囉嗦幾句: 1,英文裏有一個名字,John Doe,專門代指無名氏,中文可直譯成杜約翰。所以我們這個《杜評金瓶梅》裏的“杜”,其實是無名氏的意思,並非有誰真的姓杜。為什麽這樣起名?大家想,《金瓶梅》原著的作者自稱蘭陵笑笑生,隻是別號,筆名,放現今就是網上一個ID;原作者尚且如此,我們這些指手畫腳評論的——用薑文的話講就是你們這一幫意淫做愛的太監——又怎麽好留名呢? 2,《金瓶梅》大致有三個版本:《新刻金瓶梅詞話》(簡稱詞話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簡稱崇禎本或繡像本)、《 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簡稱張評本)。此三者雖脫自同一母體文本,但在語言格調、人物刻畫、文學審美乃至主題內核上都有差別。本係列所依乃繡像本,新加坡南陽出版社2006年出版,由mitbbs網友volontaire提供,特此感謝。 3, 有關《金瓶梅》的評論甚多。我讀過的就有《平凡人的宗教》(孫述宇)、《雪隱鷺鷥——〈金瓶梅〉的聲色與虛無》(格非)、《秋水堂論金瓶梅》(田曉菲)、《梁羽生閑說金瓶梅》(沒錯就是寫萍蹤俠影白發魔女的那位)、《沒有神的所在:私房閱讀金瓶梅》(侯文詠)。這些隻是完整大部頭的。至於零散讀過的雜感隨筆之類則實難計數。所以我們其實對《金瓶梅》沒什麽太新鮮的見解。 4,那為什麽還要做這個評論?我們目的很簡單,就是以綿薄之力推廣《金瓶梅》。相信中國人沒有幾個沒聽說過這小說,也沒幾個不知道潘金蓮西門慶武鬆。但認真讀過這百回文字的人恐怕少之又少。各中原因很多,這裏不不一一細節。但其中最跟我們相關的,恐怕是當下並非一個平心靜氣讀書的時代。所以我們覺得可惜,因為這部小說太偉大;更希望通過這個有聲評論,能讓人們稍稍拾起讀《金瓶梅》的興趣。 5,評首先來自於讀,細讀,然後解構,再歸納整理。可《金瓶梅》筋肉緊連,解構起來實在困難,更別說歸納整理。因此孫述宇的評論實在了不起:他將百回文字融化在心,分析絲絲入扣,並重整結構,雜糅上自己的見解,最後高屋建瓴。所以《平凡人的宗教》篇幅不大,卻能做到既獨立於原著,又緊密相連;對於《金瓶梅》這種級別的作品,這樣的評論實在擔當得起。 另外還有格非的評論,雖不如孫述宇整密,卻另辟蹊徑,從晚明時代的經濟、社會、人文思潮等諸多背景入手分析,並廣泛聯係同時代的東西兩極,委實讓我這樣的業餘愛好者開了眼界。更值得注意的是格非本人乃先鋒派小說家,但其對古典文學的把握亦成竹在胸,加上文字精當老道,這《雪隱鷺鷥》讀起來真可謂驚喜不斷。 至於田曉菲、侯文詠、梁羽生等評論都是大體順著原著情節走,一節一節往下評,固然不乏精彩新意,但換個角度講也相當於放大了的、略去原著的夾批。我們就是受這種老老實實讀哪兒想哪兒寫哪兒的思路啟發,做了這樣一個按情節串連起來的解讀的有聲集合。 好,閑話少敘,我們這就從《金瓶梅》的序開始。不過說實話,這個序我很不喜歡。從字麵上看應該是他序。當然,也不能排除作者本人借他人之口,盡管我覺得這可能性很小。 開篇說: “然作者亦自有意,蓋為世戒,非為世勸也。” 這是在推測作者的創作動機。問題是複雜多變的作品其創作也必是一個複雜多變的過程。《金瓶梅》百十回的篇幅,就算是初稿,前後動機也會呈現很大差異,遑論初稿之後的修改。這方麵能想到的例子有《安娜卡列尼娜》:開始托爾斯泰隻想寫一個蕩婦受懲戒的故事,可寫著寫著就變了,安娜從一個被欲望毀滅的蕩婦,變成我們讀到的那個尋不見靈魂安處的女人。 接著就談到小說的取名: “如諸婦多矣,而獨以潘金蓮、李 瓶兒、春梅命名者,亦楚《檮杌》之意也。蓋金蓮以 奸死,瓶兒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較諸婦為更慘耳。” 這個不通。說這三位較其他女性更慘,那先要看怎麽定義“慘”:宋惠蓮被西門家上下外加她自己逼死,慘不慘?孫雪娥後來遭春梅脅迫欺恐,直到自殺,慘不慘? 金、瓶、梅三個女人是故事的女主角,這是整部小說名字的硬性出處。值得深究的倒是這三個字的排序。就像給一個人起名,這三個字以此排序音韻最諧。是在拍不出比這更順耳的。然後是視覺,我們閉上眼睛,試著想象把“金”“瓶”“梅”各自的意象疊加,也許會出現一個這樣畫麵:濃墨重彩的一個金色花瓶,插了株白色的梅花, 或是一個披金戴銀卻麵色慘白的貴婦:看起來華麗,骨子裏卻透著一股怪異。這是很符合小說的整體基調的。再說三字的順序也順應了小說的布局:潘金蓮於開局出場,李瓶兒的故事集中在中盤,最後西門家破龐春梅升為主角。最重要的是,“金”字排首,點明了這是一部“錢”排在首位的小說。而倍受關注的性愛成分,也多受金錢的驅動。這些大概可算作名字的軟性安排。 然後說: “借西門慶以描畫世之大淨,應伯爵以描繪世之小醜,諸淫婦以描畫世之醜婆、淨婆,令人讀之汗下。” 這個解讀顯然是占據著道德高度。試問人生在世,誰沒有當西門慶當應伯爵當金瓶梅的念頭甚或經曆?何況在文學層麵,道德隻會帶來淺薄粗暴的一元論,非黑即白,在《金瓶梅》這樣複雜的作品行不通。 接下來是著名的四個“者也”句式: “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 聽起來很在理,實際上還是高戴著道德的大帽。說實話,我讀這小說好幾遍,也沒讀出來自己是個菩薩。也沒聽說別人誰合上書之後就羽化成仙了。所謂四心者,人生的四個層次而已。我以為坦誠的閱讀體驗應該是四“心”並存,甚至相互參。 後麵的序文,又舉了一個小例子,來證明把《金瓶梅》是一部誡世之作: “餘友人褚孝秀偕一少年同赴歌舞之筵,衍至霸王夜宴,少年垂涎曰:‘男兒何可不如此!’褚孝秀曰:‘也隻為這烏江設此一著耳。’同座聞之,歎為有道之言。若有人識得此意,方許他讀《金 瓶梅》也。不然,石公幾為導淫宣欲之尤矣。奉勸世人,勿為西門之後車可也。” Come on,讀《金瓶梅》是要分年齡階段的好不好?就像看電影應該分級一樣。試問哪個少年人看了醉鬧葡萄架一節不臉紅不心跳?莫非都得像一群糟老頭子那樣滿嘴什麽“有道之言”? 總之《金瓶梅》偉大歸偉大,但絕對沒必要翻開之前非得把自己修煉成個菩薩。硬要抱定一顆“菩薩心”去讀,別說菩薩,連個掃地和尚都讀不出來。清河縣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世態炎涼,甭管多令人豔羨,甭管多觸目驚心,咱們放輕鬆,老老實實坦坦蕩蕩去麵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