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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係列: 04 英國人來了

(2018-05-12 11:41:21) 下一個

偌諾克人的反抗

1584年7月,一支英國探險隊獲得女王伊麗莎白一世資助,來到今天的美國北卡羅萊納州安營紮寨。起初,這些白人與當地偌諾克人(ROANOKE)和平相處,大酋長溫基納(WINGINA)甚至讓他的堂弟溫齊斯(WANCHESE)和另一個印第安重要首領門圖(MANTEO)去倫敦朝見女王,表達友好之意。

1585年4月,又有六百名英國人登陸,開始更大規模的探尋,他們希望像在南美洲一樣,在這一地區找到價值連城的金礦。這年夏天,一個受雇英國人幹活的印第安人從白人營地偷走了一個銀杯,雙方為此發生爭執。英國人索要不果,作為報複,他們焚毀了印第安人一個村子。友好相處的局麵被打破了。接下來一係列事件導致雙方敵意加深。

首先是酋長溫基納的哥哥和父親死於白人帶來的傳染病。接著英國人綁架了偌諾克友好部落丘瓦納克(CHOWANOC)族酋長的兒子作人質,要挾提供給養。被激怒的印第安人開始拒絕和白人來往並中斷以往的所有幫助。

1586年6月1日,惱羞成怒的英國人洗劫了一個村莊,將溫基納酋長俘獲後絞死,這導致了印第安人大規模的武裝反擊,血腥事件不斷發生。三個月之後,無法立足的英國人決定全部撤回英國,他們帶走了和溫齊斯一起去過英國的印第安人首領門圖。

三年後,即1589年,一百五十名英國人由約翰·懷特(JOHN WHITE)帶領,再次返回北美營地,他們將門圖洗禮為基督徒,任命他為偌諾克族大酋長。感恩不盡的門圖召集了一些印第安人為英國人效勞。印第安人內部開始出現分裂。

多年後,當白人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開始肆意欺淩印第安人時,有些部落的酋長們意識到了一盤散沙的危險,紛紛組成聯盟。一個酋長主動向他的世仇部落求和,他說:“兄弟,我們得團結起來,像白人那樣團結,不然的話,我們最後都得被他們一個一個幹掉。” 然而,為時太晚,大勢已去。那時候,西方人已經把根深深植下。

印第安人跟中國人一樣,宗族及家庭觀念極強。西方人與東方人打交道的時候,非常敏銳地揪住了我們非常致命的兩個弱點,短視和內鬥。       

歐洲列強侵入中國,成功運用“以華製華”策略,他們用中國的資源,誘使中國人在故土上彼此撕殺爭奪,把中國人瓦解得四分五裂、仇恨遍生。而當中國人試圖學習西方人的智慧,提出“以夷製夷”對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時,卻毫無例外地都失敗了。

西方人在歐洲戰場上,為了各自的利益殺得你死我活,血肉橫飛,但來到中國,卻能一致對外。後來,日本人也把他們的西洋老師這一招法學得有模有樣,成功地組織了當時世界上最龐大的漢奸隊伍。這些隊伍都是些占山為王的地方土匪或者軍閥流寇。他們相互不服氣,你踹我一飛腳,我還你一老拳,彼此摩擦不斷,然而他們都效忠日本人。不知道抗日戰爭期間勉強聯合起來的國共兩黨是否動過“以日製日”的念頭,我想可能沒有,這種策略對同樣是東方人的日本民族好像完全不適用,他們團結得像塊鐵一樣。

中國人內鬥,不但曆史淵源流長,流傳至今,並且流過太平洋,流到了異國他鄉。世界互聯網蓬勃發展的早期,北美像樣的中文網站並不多,後來,隨著華人大量移居海外,有幾個網站發展得稍具規模。然而不幸,彼此間立即鬥將起來,在一個網站論壇發帖,如果帖中帶有別的中文網站網名,這個網名會被自動過濾掉。

前不久美國《時代周刊》列出全球七個著名汽車品牌,日本人占了四個。我不清楚這四家生產同樣產品的日本公司是如何達到如此輝煌的,但有一點很清楚,如果日本人也像我們中國人一樣彼此間掐來掐去,不大可能掐出這麽多世界級的品牌來。日本人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東方民族是可以團結起來從而爆發出巨大能量的。

“一盤散沙”是中國人的恥辱,比“東亞病夫”這個稱呼更讓人心如刀絞。病有良醫良藥可治,然而散沙當如何聚壓成磐石?那需要怎樣劇烈的溫度和壓力嗬!我們中國人可以承受麽?中國人願意承受麽?這個世界上,一個強大的民族當然被仰望,但一個凝聚力極強的民族更讓人敬重。這種民族擁有來自內心深處的自豪感。那種自豪感是家的感覺,歸宿的感覺,掉淚的感覺。

當門圖率領他的“印偽政府”為白人效勞時,曾經和他一起訪問英國的溫齊斯成為偌諾克酋長,他帶領武士們頻頻襲擊白人營地。1589 年 8月底,英國人所帶給養日漸短缺並且嚴冬將至,懷特返英國求助。        這時候,為爭奪海上霸權,英國和西班牙發生激烈海戰,英國人全殲西班牙人號稱“無敵艦隊”的一百三十二艘戰船,從此成為大西洋海上霸主。西班牙人的輝煌到此結束,隨之而來的是日不落帝國的崛起。

三年後,被戰事所耽擱的懷特終於得以重返北美,然而營地早已殘敗不堪,物是人非,所有人均不知所蹤。有人在一段木樁上用刀刻下留言,大意是,大部分人被當地印第安人殺害,少數幸存者逃到其它地區印第安部落,也有白人與當地婦女結婚而得以幸存。

 

你們侮辱了一個印第安酋長的尊嚴

1607年,英國人在今天的佛吉尼亞州建立了第一個殖民地,詹姆斯鎮(JAMES TOWN)。由於疾病和饑餓,三年之後,最初來此地定居的九百多人,僅存活一百五十人。在殖民地附近,坡哈坦(POWHATAN)族聯盟有近兩百個村莊分散其周圍,當地印第安人要想消滅這群饑饉不堪的白人很容易,但坡哈坦大酋長瓦混索納卡克(WAHUNSO NACOCK)沒有這樣做。史學家對此有眾多分析,其中一個比較讓人信服的說法是酋長瓦混索納卡克最為喜愛的女兒波卡含達絲(POCAHONTAS)喜歡上了英國船長約翰·司密斯(JOHN SMITH ),而司密斯是詹姆斯鎮的頭兒。

在家族親情觀念上,印第安人和我們中國人極為相似,家情大於法情,族理高於國理。為了寶貝女兒,老酋長讓這群心懷鬼胎的白人慢慢在他的土地上紮下了根。

波卡含達絲年輕漂亮,聰慧任性,曾救過司密斯兩次命,其中一次是直接從父親手裏救下的。波卡含達絲以酋長女兒的特殊身份多次救濟食物給英國人,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在雙方關係緊張時,她努力調和斡旋。波卡含達絲喜歡這些白人文明優雅的言談舉止和他們精巧實用的日常生活用具。而一些白人也對波卡含達絲心懷感激, 稱她為天使,每次見麵會恭恭敬敬地鞠躬親吻她的手背。

船長司密斯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酋長的女兒波卡含達絲會鍾情於他? 司密斯的傳記作者這樣描寫司密斯,“身材短粗,脖子粗壯,大嘴巴,喜歡吹牛,無所不知,裝模作樣,與端莊得體這類好字眼基本挨不上邊,是一個膽子比腦子大的人。”很有意思的是,前兩年好萊塢曾以司密斯為主人公拍攝了一部關於印第安人的電影。銀幕上,這位司密斯金發碧眼,年輕、高大、英俊,一身正義,視死如歸,典型的好萊塢式英雄。

這位司密斯老兄經常用指南針嚇唬當地印第安人,他們不明白那指南針為何能夠自己轉動,以為有神的力量在裏麵。自然而然地,司密斯和神也就有了某種神秘聯係。於是,這家夥騙吃騙喝就容易很多。

早期來到殖民地闖蕩的白人,多是些投機者、囚犯、失業遊民、落魄小官僚,不得意的牧師,甚至地痞、流氓、無賴、賭徒等等,魚龍混雜。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愚昧、凶殘、狡猾、暴力糾結在一起,極難管理。但司密斯是唯一能夠鎮得住這幫烏合之眾的人。

一次,一群人饑餓難挨,擅自開船準備逃回英國。司密斯當機立斷,命令架起火炮,朝剛剛駛出不遠的船左右船舷兩側各放一炮,以示警告。兩炮過後,那條船也當機立斷,飛快調頭返回。以司密斯的為人,如果這條船膽敢繼續航行,第三炮肯定會擊中它。

司密斯待人霸道,舉止粗魯,曾兩次激起營地嘩變,怒火衝天的人們衝進他的辦公室,把他摁在地上捆起來暴打。有人提醒說司密斯是目前營地裏唯一有能力和印第安人搞好關係來保護大家的人,氣急敗壞的人群還是嚷嚷著先他媽的吊死這個狗娘養的再說。

來北美之前,司密斯是一名職業雇傭軍人,曾先後受雇於法國人、荷蘭人和奧斯曼帝國為他們打仗。一次與土耳其人作戰受傷被俘,被“剃光腦袋,脖子上挨一烙鐵,賣到一個狗都無法生存的地方當奴隸。“(《司密斯傳》)至於他後來是怎麽逃出來的,不得而知。據他本人吹牛說,他徒手殺死了好幾個凶猛的看守。

這是一個經曆過很多事情、性格複雜、頗為油滑而又膽大妄為的家夥。波卡含達絲與他相遇時大概隻有十六歲左右。印第安人本就天性簡單,我們可想而知這位美麗的少女該是如何清純了,怕是像空氣一樣透明。

司密斯了解到波卡含達絲身份後,迅速意識到討得她的歡心非常重要。這實施起來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司密斯甚至不需要再一次掏出指南針這樣如此複雜的儀器,幾顆五彩繽紛的小玻璃球,就足以讓這個花季少女歡呼雀躍,就足以讓她認為這個矮墩墩的男人就像小玻璃球那樣美好迷人。

不管怎麽說,波卡含達絲情竇初開了,她的父親瓦混索納卡克酋長甚至許諾給司密斯本人一塊土地,如果司密斯肯同他心愛的女兒結婚的話。

不知道司密斯是如何與波卡含達絲周旋的,三年後,他的任期平安度過,司密斯迅速上船回國,然後很快有人捎口信給可憐的波卡含達絲,說司密斯先生在英國暴病身亡了。

新長官上任,英國人與印第安人和平相處的局麵慢慢發生變化。先是瓦混索納卡克病故,其弟歐佩參卡諾格(OPECHAN CANOUGH)繼任酋長,他對英國人有很深的敵意。接著英國人綁架了曾是他們救命恩人的波卡含達絲作為人質長達四年,盡管她的叔叔歐佩參卡諾格給了英國人一整船糧食作為贖金,波卡含達絲還是沒有被放回來。

這期間,波卡含達絲與一名叫約翰·若爾費(JOHN ROLFE)的英國人相愛並結婚,兩年後育有一子。這是北美殖民曆史上第一個有官方記錄的西方人與印第安婦女的正式婚姻。

1616年,波卡含達絲隨夫君回到倫敦,受到英國國王和王後接見。在皇宮裏,波卡含達絲竟然遇見了死而複活的司密斯,她轉過臉,拒絕與他交談,僅僅告訴他,“你欺騙了我和我的人民。”

司密斯後來在日記中寫到,意外遇見波卡含達絲讓他的良心受到極大譴責,然後他以異常熱情洋溢的語句讚美波卡含達絲,史學家懷疑司密斯由於內疚而誇大其詞。

幾年後,波卡含達絲染疾去世,葬在倫敦郊外。她留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1622年3月22日,北美詹姆斯鎮,印第安人與英國人多年積攢起來的積怨終於爆發,導火索是英國人懷疑一個白人的死亡與一名印第安人有關而擅自將其絞死。憤怒的大酋長歐佩參卡諾格召集武士對詹姆斯鎮發動突然攻擊。英國官方報導共有三百四十七名男子、婦女以及小孩被殺。

英國人立刻猛烈回擊,連連襲擊附近村莊,將它們夷為平地。接著英國人宣稱要與印第安人和平談判,邀請各個村落酋長組成代表團來英國人營地簽署和平條約,英國人將這些酋長當場全部就地毒殺,然後血洗這些群龍無首的村莊。1625年的一次攻擊,英國人將一個村子約一千名印第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光。

西方人有一個很鮮明的性格特征,那就是報複反擊起來行動異常迅速凶狠,並且要十倍百倍返還回去,不講任何原則,不顧及任何人性底線。曆史上,我們中國人對此心懷畏懼,輕易不敢招惹西方人,有時寧願被欺負也不還手,怕惹來更大災禍。

魯迅曾經在他的文章裏寫到這樣一條公式,人 +  獸性 = 西洋人。接下來,他在這條公式下麵又加了另外一個公式,人 + 家畜性 = 某一族人。這裏的某一族人是誰,不言自明。我常想,沒有人願意當家畜,但有的時候,為了活著,怕是不得不當。而活著,對於人來說,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嗬,那是底線。

人都是動物,這似乎不用爭議;有的動物凶猛,有的動物懦弱,自然天性如此,這也無需爭辯。但人類這種特殊的動物,除了天生的性格之外,很大部分是由本民族後天發展出來的文化屬性所決定的。中華民族秉承儒家文化,強調忍讓順從,剛性不足,柔性有餘。

亞洲諸多民族中,唯有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折射出某種雄性的震撼力量。然而用之過度,便與西方人一樣暴露出凶殘的一麵。

中國文化中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寬厚理念,尤其對強大的外族敵人如此。日本人當年在中國燒殺奸掠,共產黨建國後中國政府出於尋求幫助的目的,放棄戰爭索賠,呼籲“中日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二戰中日本人偷襲珍珠港,美國人發誓報複,原子彈試驗成功後不到一個星期,立即就毀了日本兩個大城市,頃刻間滅了二十多萬日本平民的性命。

歐佩參卡諾格酋長當然不會屈服,1644年4月18日,仇恨埋藏近二十年後,歐佩參卡諾格組織了一次規模龐大的進攻,殺死五百多名英國人。當時已有近一萬白人生活在詹姆斯鎮。地方長官威廉姆·勃克雷(WILLIAM BERKELEY)立刻反擊,下令逢人必殺,見村必毀。

相持到1646年,勃克雷從英國調拔武器精良的皇家軍隊,幾次戰役下來,徹底清掃了詹姆斯鎮周圍所有的印第安人村莊。他們最終捉住了歐佩參卡諾格酋長,他已經是位八十多歲衰弱不堪的老人。英國人將這位白發蒼蒼的酋長扔在詹姆斯鎮廣場上,臥在一堆亂草中,任由憤怒的居民上前圍觀唾罵。最後,在眾人的歡呼雀躍中,歐佩參卡諾格被亂槍射殺。老人臨死前喃喃自語,有好事者上前傾聽,老人說:“你們侮辱了一個印第安酋長的尊嚴,如果天神讓我捉住你們的長官勃克雷,我會殺了他,但我絕不會讓他在我的人民麵前遭受如此羞辱。”

 

派庫特人的滅亡

1636年,在今天的麻薩諸塞州地區,一個英國商販被印第安人謀害。為了報複和警告,殖民地政府派出九十名自衛隊員,搗毀了附近印第安人村莊,殺了一些村民,主要是納阮甘賽特(NARRAGANSETT)人和派庫特(PEQUOT )人。

派庫特酋長性格剛烈,他決心反擊。當他試圖聯合同樣是受害者的納阮甘賽特人時,卻沒有成功,他們怕惹來更大的災禍,不原意得罪英國人。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納阮甘賽特人是對的,他們忍了,於是他們生存了下來,而派庫特人反抗,類似於以卵擊石,最後導致整個民族的滅亡。中華民族屈辱的近代史上,中國人在列強的蹂躪下,能夠走到今天,大概也是忍下來的結果。

派庫特人單獨行動了。1637年冬,他們圍攻一個白人要塞未果。春天,又攻擊一個白人據點,殺死九個居民。殖民地政府決定徹底消滅派庫特部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印第安人與西方人交往,從一開始就不平等。出於人性的天然,印第安人幫助這些初來乍到的白人,他們坦然接受;然而一旦印第安人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便即刻暴跳如雷,痛下殺手。他們去消滅印第安人,就象去牧場殺牛宰羊。

出國前,我曾為兩家美國公司工作過,很巧的是,負責的兩個項目都雇傭了一個叫湯姆的加拿大人做現場施工監督,我們慢慢熟悉起來。後來湯姆退休回國,我也移居加拿大,居住在同一個城市,時有往來。

一次,我們聚在一起過長周末,老夫婦倆準備了簡單精致的晚餐,倒上紅酒,燃了白燭,邊吃邊聊。湯姆的妻子問我最近在幹些什麽,我說正在寫一本關於印第安人的書。“嗨!他們是一群動物。”湯姆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說。我的心抖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瞥了一眼湯姆的妻子,她麵色平靜,似乎沒有聽見丈夫這句話。飯後告辭,以後漸漸斷了來往。

 我常想,今天的北美白人,究竟有多少人對印第安人有這樣本能的評價和認識?這種心態和幾百年前他們的祖輩是一樣的嗎?如果是一樣的,那麽他們的先輩整個部落整個部落地殺掉印第安人,難道潛意識裏是認為在宰殺動物嗎?

 我的心悲涼而驚涑。作為一個東方人,我們與北美印第安人同屬亞裔人種。我們這些生活在海外的華人,還有我們的後代,我們的歸宿究竟在哪裏呢?我們這樣一個什麽信仰都沒有、也不太團結的民族,當災難降臨時,我們是否有足夠的凝聚力和意誌力頂住外族施予給我們的苦難?我們可以忍,對麽?     

二戰期間,加拿大政府派軍隊將所有日本人的後裔聚攏起來,沒收其家產,強迫他們遷往荒涼地區統一管理。那些驚恐萬狀的孩子們有的已是第三代移民,他們隻會說英語,他們隻知道自己是加拿大人。然而,僅僅因為他們身上流淌著日本人的血液,加拿大政府就將他們視為可能的敵人。

清末參與建設橫穿加拿大鐵路的中國人,繳納巨額的隻針對中國人的“人頭稅”後,被允許將親人移過來團聚,但是他們在加拿大出生的孩子不給予加拿大國籍,也僅僅因為這些孩子身上流淌著中國人的血液。       

中國人有句俗語,“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誠然,如果自己的家鄉也像梁園一樣,又有誰願意久住他人的梁園呢?       

今天的加拿大,已經變成了一個友好祥和的國家。不久前在一份華文報紙上看到一個在加拿大生活了很多年的中國人寫的文章,她對這片美麗的土地以及生活在這土地上善良友好的加拿大民眾心懷感激,她寫道,這裏不是天堂,但離天堂很近。此時此刻,我和這位女士的心境是一樣的,然而,隻要不是天堂,那我們就是生活在非常現實的人間了,天降災、人造禍的事情就可能有發生。我遺憾昨天,感謝今天,卻無法預計明天。

殖民地政府授權約翰·梅森(JOHN MASON)上校為統帥去消滅派庫特人。來北美之前,梅森是一名職業軍官,參加過很多歐洲戰役,勇敢而有謀略。他懂得“以夷製夷”的道理,首先聯合了一些印第安部落與他並肩作戰,幾次戰鬥下來,小有斬獲,初戰告捷。

部下要求一鼓作氣,直搗派庫特大本營。梅森沒有同意,他認為時機還沒有成熟。他探知納阮甘賽特人曾拒絕與派庫特人聯盟。這兩個部落近鄰,是一個絕好的利用機會。梅森開出誘惑條件,把既怨恨又驚懼的納阮甘賽特人拉入門下印第安人聯盟,通過他們,又把派庫特另一個近鄰部落誘入聯盟。

英國人輕易穿過這些部落的地盤,秘密繞到派庫特人背後。1637年5月25日,經過精密而充分的準備,鐵桶一樣的包圍圈形成,梅森下手了,他發動突然攻擊。

毫無設防的派庫特人開始非常驚慌,但在酋長的指揮下,很快穩住陣腳,打退了英國人第一次進攻。梅森迅速組織第二輪攻擊,命令在混亂中潛進派庫特營地的納阮甘賽特人焚燒房屋。頓時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婦女小孩哭叫聲撕心裂肺。村外正在拚死抵抗的派庫特武士一下子亂了陣腳,頓時崩潰,四處逃散。梅森早已布置熟悉地形的印第安武士在各個出口處把守,逃出的派庫特人被盡悉斬殺。無法逃出的婦女、老人和孩子皆被燒死。此役約有一千名派庫特人被殺,英國人兩死二十傷。

1637年7月,梅森招募到更多的印第安人隊伍,對派庫特人進行了最後斬草除根式的清剿。在拉網般的攻擊中,僅僅派庫特酋長等少數人成了漏網之魚,逃離家鄉,躲到了莫霍克(MOHAWK)族地盤上。英國人尾隨而至,莫霍克酋長不願引火燒身,迅速將派庫特大酋長和他的家人綁起來,砍了腦袋送到荷槍實彈的英國人營地。       

戰事結束後,英國人把殘餘的派庫特人或賣作奴隸,或分給曾幫他們作戰的印第安部落以示感謝。這些派庫特人不允許再使用本族語言、稱號和姓氏。派庫特族從此滅亡。

 

貝根造反

1675年,弗吉尼亞州地區,一群納恩替誇克(NANTICOKE)印第安人到一個英國人營地討還白人過冬時借下的糧食,未果。印第安人提出用營地飼養的幾頭豬抵債,雙方為此發生爭執並最終演變為暴力衝突,一名印第安人被當場打死。事後,作為報複,印第安人襲殺了一個在野外放牧的英國人。     

事情就這樣鬧大了。全副武裝的英國自衛隊員衝進納恩替誇克族一個村落,殺了十一個印第安人。返程途中,英國人餘怒未消,又衝進另一個薩斯虧汗納克(SUSQUE HANNOCK)人的村莊,殺了十四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薩斯虧汗納克村民。實際上,這些英國人無法辨別哪些印第安人屬於哪個部落,在他們眼裏,所有的印第安人都是一樣的,都是些野蠻、愚昧、未曾開化的生番。     

憤怒的薩斯虧汗納克人開始襲擊英國人。自衛隊終於明白過來當初殺錯了人,但他們並不想認錯,索性將錯就錯,幹脆把這些印第安人統統幹掉。

 一天,英國自衛隊包圍了薩斯虧汗納克一個村子,村裏五位長者舉著象征和平的旗子出來與他們談判,被一陣亂槍射殺。薩斯虧汗納克族武士們當夜襲擊了這些英國自衛隊,趁他們在睡夢中,擊殺了十個人。次日,又攻擊了一個白人居民點,但隻殺了五個年長的居民作為他們五位長者被殺的報複。    

愈演愈烈的流血衝突終於引起當地最高行政長官威廉姆·勃克雷的注意。為了阻止衝突進一步惡化升級,勃克雷派人進行調查和調解。二十九年前,正是這位勃克雷捕殺了八十多歲的老酋長歐佩參卡諾格,如今勃克雷也是一名七十多歲的老人了。    

事情很快就查了個水落石出,然而處理結果卻不痛不癢,僅僅對自衛隊一個負有主要責任的中級軍官處以小額數目罰款和監禁。當英國人把這一處罰決定通告給薩斯虧汗納克人時,他們怒火萬丈,繼續猛烈襲擊英國人。勃克雷迅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理決定非常草率。他低估了薩斯虧汗納克人的勇猛好鬥。勃克雷明智地決定退讓,親自出麵許諾薩斯虧汗納克人給予他們巨額補償。   

這激起了一個年輕白人的憤恨,他叫貝根(BACON),是勃克雷的侄兒。貝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人至上主義者,他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上帝和天使之外,就應該是白人說了算了。他非常反感和仇視印第安人,認為他們愚蠢而貪婪,比動物都不如。政府如此退讓,是奇恥大辱。貝根自己組織了一幫人, 頻頻襲擊薩斯虧汗納克人的村莊。  

勃克雷下令逮捕貝根,但關押數日後就釋放了。怒火中燒的貝根旋即煽動了更多的人衝進自治政府,用武力限製了勃克雷的人身自由,然後強迫議會任命他為征討總司令,率領軍隊大規模清剿薩斯虧汗納克人。    

幾場殘酷的戰役下來,薩斯虧汗納克武士大多戰死。村民們扶老攜幼,逃進一個叫巨龍的沼澤地躲藏,英國人搜索到這裏,驚恐萬狀的薩斯虧汗納克人聲稱他們無條件投降,不進行任何抵抗,並且指天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襲擊英國人。他們試圖借此博得白人憐憫以保全性命。貝根根本不為所動,他以非常厭惡的口氣下令,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光。很快,沼澤泥地裏躺滿了手無寸鐵的印第安人屍體。

事後,一個參與大屠殺的白人來到教堂向神父懺悔,他痛哭流涕,告訴神父當時看見一個嬰兒拱在死去的母親懷裏吮奶,這個嬰兒現在經常在他的夢中出現,他快要崩潰了。     

當貝根在曠野裏賣勁地屠殺印第安人時,被部下解救出來的勃克雷在詹姆斯鎮宣布他的侄兒是叛國者。得知這個消息,貝根率領殺紅了眼的暴徒們殺回了詹姆斯鎮,他們事先綁架了許多鎮裏頭頭腦腦的家小作人質,守鎮的指揮官們擔心危及家人,無意抵抗,貝根和叛亂者們很快攻進了詹姆斯鎮。這些瘋子們竟然一把火燒了詹姆斯鎮。他們聲稱一切得從頭開始,要建立一個與以往全然不同的政府,那將是一個全新的白人至上的美好社會。這頗有些大亂以便大治、一張白紙重畫宏偉藍圖的意思。    

可惜,那個理想社會並沒有建成。一年後,可怕的肺結核病開始在北美一些地區流行,隨處可見大口嘔血然後悲慘死去的人,貝根亦未能幸免。貝根死後,心交力悴的老勃克雷率人重建詹姆斯鎮,隨即以失職導致叛亂而被英國政府獲罪押回倫敦,老人的命運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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