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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濡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嗬嗬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他是在打零工呢。”
廈天奇道:“什麽打零工?”
汪濡:“他在幫那兩人泊車。”
果然,瞿陌鬆等車主走到人行道上,才一頭鑽進車裏,反手關上車門,隻見林寶堅尼又啟動起來,這一次它非常迅捷地開到一個剛剛空出來的街頭車位邊,繼而細微而精準地在異常窄小的空車位邊上前後挪動。不一會兒,小跑車在瞿陌鬆的掌控下,斜身,倒退,打正,微微前行複又後退,靈靈巧巧地擠進了狹窄的車位。瞿陌鬆停好車開門出來,手裏拿著鑰匙遞還給車主,小男生一手交錢一手拿了鑰匙,也不道謝,徑直進餐館去了。瞿陌鬆將錢在手裏揉了揉,然後塞進口袋,又向街頭觀望著,似乎在等待下一個客戶。
廈天好奇地問:“車主開得起這麽靚的跑車,怎麽自己不會泊車呢?”
“這些小屁孩就知道買豪車顯示自己家有錢,但是好些人車技爛得一塌糊塗,車子開出去,一不小心就刮著,碰著了。我不知道這款林寶堅尼的價格,但是與它同款的藍寶堅尼係跑車,市價要四十四萬加元,剛才那個小男生肯定是怕自己搞不定把車給刮了,所以隻能花錢買方便,讓泊車仔代勞。”
“這條街是挺擁擠的,不太好停車,難道附近沒有公共停車場嗎?”
“主要是很多跑車底盤低,沒有辦法開進有路障的停車場。市中心的車位緊俏,尤其來Alberni吃飯,街道太窄,必須在路邊見縫插針。”
“當泊車仔很賺錢嗎?”
“不知道,就是給泊泊車,能賺多少錢啊?不過小屁孩們要裝大款,可能都很舍得給錢。”
正說著話,隻見瞿陌鬆又在向一個路過的跑車揮手,不過這一次他剛要邁步過去,就被那邊竄出來的另一個泊車仔給搶了先。瞿陌鬆看著車主已經和那個泊車仔接洽起來,隻好退了回來,依舊是四處觀望的模樣。
有一瞬間,他轉過頭來,眼光在餐館的窗口一溜而過,廈天急忙低頭,汪濡卻無所謂依舊盯著窗外,廈天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瞿陌鬆已經邁著大步走了。
廈天問:“他看見我們了嗎?”
“管他呢,看見了又怎樣?”
“他要是知道在這裏遇到熟人,會不會不好意思啊?”
“不知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是在國外,出了學校,大家都是各顧各的,誰管得著誰啊....不過我聽說瞿陌鬆家裏條件不錯,都是銀行高管,家裏郊外別墅啊,市內的豪華公寓啊都有好多套,要不然艾媛媛那樣的丫頭怎麽會看上他?”
“家裏條件好,是出來賺外快嗎?”廈天不解地問。
“家裏有錢,並不代表每個家長都會讓子女大手大腳的花錢。很多父母也擔心錢多了孩子容易學壞。”
“我還以為富二代都是要山得山,要水得水呢。”廈天吐吐舌頭。
“現在社會上對富二代有很多誤解啊,一說起富二代就貼上花錢無度,飆車炫富的標簽,我父母也就是在吃上,穿上特別由著我,但在其他方麵他們都很注意,太出格的事情他們絕對不會放任不理。有些小屁孩,一年裏麵不停的換跑車,空虛無聊抽大麻,三天兩頭換女友,那都垃圾中的垃圾,這些人的家庭不是腐敗官員就是暴發戶。家長把小孩送到國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幫家裏把國內不能見光的錢,洗到了國外。加上小屁孩們虛榮,靠炫富抬高身價。”
“看來瞿陌鬆的父母手很緊....”
“可能吧,都是銀行高管應該挺明白的,不過問題是艾媛媛是個特能花錢的主兒,誰有一個像她那樣能花錢的女朋友都會吃不消,大概瞿陌鬆沒有辦法隻好出來打工賺點小錢哄女朋友開心吧。”
瞿陌鬆沒有看見汪濡和廈天,他看的根本就不是餐館裏的食客,而是從餐館裏走出來的人,看看有沒有人需要幫忙把車從車位開出去。
可惜沒有!瞿陌鬆麵無表清,掉頭離開,心情更加沮喪了。
接到姨夫的電話還是一個星期前的事,姨夫說父母貪汙受賄的事情已經裁定了,從紀檢委接到匿名信舉報,到對父母進行分頭審訊,到對貪汙受賄案的定性,一切都發生的非常快,家裏的資產被全部凍結,父親除了革職開除以外,因為受賄金額巨大,判了死緩。姨夫正在想方設法找關係看能不能把死緩改成有期徒刑,姨夫說:“你爸媽讓我給你捎句話,就兩點:第一,不要回來,無論父母怎樣都不要回來,第二,以後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家裏從富甲一方到牢獄之災,瞿陌鬆覺得自己好像從過山車的最頂端被人打開了安全帶,一把丟出窗外,他直勾勾地一頭紮到了地上,被徹底地砸懵了!最悲催的是他無人傾述,這麽不光彩的事情,不能跟艾媛媛說,不能跟學校的同學說,就是國內的親戚也沒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那些聽到風聲的近親害怕他找他們的麻煩,無論是借錢還是辦事都是大麻煩,忽然間都支支吾吾起來;而那些遠房一點的親戚因為從來也沒有沾到多少光而有些幸災樂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更是指望不上。
一連三天瞿陌鬆不吃不喝地蜷在沙發上發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或者該怎麽想這件事,就那麽呆呆地躺著,行屍走肉一般。他關了手機,連他日思夜想的艾媛媛也忽然形同陌路,不再那麽重要了。現在父母都被關起來了,家產也給查了,自己一個人流落海外,變成了無家可歸的人,以後的路要怎麽走呢?
最後將瞿陌鬆從這種昏聵的狀態中喚醒的還是艾媛媛,那天瞿陌鬆忽然很想看艾媛媛的照片,他按開手機,沒有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短信就是艾媛媛的。瞿陌鬆的心頭好像被電擊了一樣又麻又痛,原來她還是惦記著自己的!心頭的委屈到這個時候忽然如絕堤的燕塞湖噴湧而來,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淚流滿麵,哭的像個孩子。
點開艾媛媛的短信,是前一天晚上11點發的,上麵隻有沒頭沒尾的兩句話:“你野到哪裏去了?我想吃風信子的鹽酥雞!”瞿陌鬆反反複複地念著這兩句話,百感交集,思緒萬千:第一句說明她在想我,她關心我,她在擔心我;第二句說明她需要我,每次都是我專門去風信子給她買鹽酥雞的,她為什麽不讓別人去買呢,她偏偏讓我買,讓我給她送過去,這還不是愛的表達嗎?她就是這樣的離不開我!
瞿陌鬆忽然覺得自己在沙發上一連躺了三天是非常愚蠢的,自己真沒有用,怎麽就一點承受力都沒有呢?爸爸媽媽都被關起來了,自己還在這裏躺著,什麽也不幹,什麽辦法也沒有,如果爸媽知道了該有多麽失望啊!況且,如果自己就這樣被打垮了,這也太窩囊了,必須堅強,必須站起來,沒錯,爸媽說的一點都不錯,現在是靠自己的時候了。
瞿陌鬆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隨手抓過桌子上的一張紙,把急需要辦的事情一條一條的寫下來,第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自己手頭還有多少錢可以用。
父母已經把學費預留出來,所以學費是可以全部交上了,銀行裏還有備用的6千加元,這就是他目前所有的財產。可惜父母當時太過謹慎,沒來得及在加拿大為自己買房子,也沒有機會多轉移一點資產出來,瞿陌鬆沮喪地想。
他起身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盤算著該如何開源節流,現在住的高檔公寓樓肯定不能要了,一個月1200的租金,6千加元連半年都撐不過去。還有健身房的會員卡,吃飯,消遣,娛樂,網絡,購物的錢都要精簡。車子不能賣,找工作,接送艾媛媛都需要,自己以後一個人要省著點兒,但是艾媛媛那裏要怎麽辦呢?瞿陌鬆一想到艾媛媛又頹然坐倒。過去房子,車子,學費,生活費都是父母打錢過來,自己還經常夾帶著以給老師送禮或是同學聚會為由替艾媛媛的花銷報賬,平時自己隻需要有一搭沒一搭打份零工,賺的那點兒錢也就夠陪著艾媛媛吃幾次大餐而已。
現實不容樂觀,瞿陌鬆本來想著一理順手頭的事情,就給艾媛媛打個電話,他太想聽她的聲音,太想見她,他甚至準備立刻就出門買上一盒熱騰騰新鮮出爐的鹽酥雞給她送過去,讓她驚喜一番。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不能衝動,他反反複複在紙上寫艾媛媛三個字,似乎單單寫她的名字就能得到慰寄一般,很快的一整個兒頁麵都是她的名字,可是他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給她打電話。
那個熟悉的號碼永遠都在自己電話簿的第一位,即便是將手機放在口袋裏,他也可以準確的撥打出去。但是忽然之間這個號碼好像長出了荊刺。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小心,如果現在不管不顧地按下去,弄不好以後就是個鮮血淋漓傷痕累累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