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牆（九）：四十應該不惑

黃昏前我要趕回家中守安息日，從公會的辦公室出來，到家隻需步行十分鍾。一路上都是向我致敬的人，我熱愛耶路撒冷這個城市—聖中之聖的地方，我的青春和夢想都曾在這裏飛揚。

 今年我已經四十二歲了， 這也是羅馬皇帝提庇留執政的第十五年。  一周前我剛當選猶太公會的七十成員之一。 這是我年老的父親最開心的日子， 我們這個家族又可以重新寫入史冊了。沒有人再稱我為“底母”， 而是“拉比尼哥底母大人”。 不過當人在獲得各樣的成功和地位後， 我的內心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空虛感。  我堅信人活著就是按律法的要求做個誠實無過的義人，  可是周圍這些最有權柄猶太領袖們的德行， 實在讓我產生對這個宗教製度的懷疑。  特別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和經學家，  為了權力和地位不惜和羅馬希臘人妥協。  每天工作在這樣的權力中心，感覺自己在激流中泅水， 是同流合汙？   還是冷眼傍觀？  我內心中卻時常困惑。   現在是號稱猶太曆史上最宗教的時代，  每天聖殿的香火很旺，  全以色列有在冊的祭司近二萬。  但如果你能看見人心的話，  你卻發現這是以色列曆史中最黑暗的時代，我常常想起以賽亞先知的這段話：

他 們 天 天 尋 求 我 ， 樂 意 明 白 我 的 道 。 好 像 行 義 的 國 民 ， 不 離 棄 他 們 神 的 典 章 ， 向 我 求 問 公 義 的 判 語 ， 喜 悅 親 近 神 。  他 們 說 ， 我 們 禁 食 ， 你 為 何 不 看 見 呢 ？ 我 們 刻 苦 己 心 ， 你 為 何 不 理 會 呢 ？ 看 哪 ， 你 們 禁 食 的 日 子 ， 仍 求 利 益 ， 勒 逼 人 為 你 們 作 苦 工 。   你 們 禁 食 ， 卻 互 相 爭 競 ， 以 凶 惡 的 拳 頭 打 人 。 你 們 今 日 禁 食 ， 不 得 使 你 們 的 聲 音 聽 聞 於 上 。  這 樣 禁 食 ， 豈 是 我 所 揀 選 使 人 刻 苦 己 心 的 日 子 嗎 ？ 豈 是 叫 人 垂 頭 像 葦 子 ， 用 麻 布 和 爐 灰 鋪 在 他 以 下 嗎 ？ 你 這 可 稱 為 禁 食 為 耶 和 華 所 悅 納 的 日 子 嗎 ？  我 所 揀 選 的 禁 食 ， 不 是 要 鬆 開 凶 惡 的 繩 ， 解 下 軛 上 的 索 ， 使 被 欺 壓 的 得 自 由 ， 折 斷 一 切 的 軛 嗎 ？  不 是 要 把 你 的 餅 ， 分 給 饑 餓 的 人 。 將 飄 流 的 窮 人 ， 接 到 你 家 中 。 見 赤 身 的 ， 給 他 衣 服 遮 體 。 顧 恤 自 己 的 骨 肉 而 不 掩 藏 嗎 ？

快到家門口時，我發現門口圍了許多人，太太哈拿正在和來人討論著什麽。她見我的到來， 立即鬆了一口氣，還是當年初次見麵時自信的眼光，歲月滄桑，有這樣的“仙妻”二十多年來我內心裏一直都很踏實。 “底母，這些是施洗約翰的門徒， 因他們師傅的事來府上找您商量對策”。哈拿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還不剛快往家裏請， 一起到家中小敘”。我趕緊說道。 接著約有七八個清瘦的青年人一起湧進了我家裏。 大家剛剛在客廳落座， 一個年長一些的年輕人，急不可待地向我說道： “拉比，我們知道你是猶太公會裏少有的義人，請想想辦法救救我們的師傅吧！” “我聽說，你師傅不是很深得分封王希律的信任，還時常到宮中談經論道？ ”我疑惑地問道。 這個年輕人繼續急促地說：“剛開始，這個希律是很欣賞我們師傅的德行和才智，不過後來師傅對希律迎娶他弟媳一事，嚴加斥責並惹怒了希律，現被他關押了起來”。 “你師傅這幾年在約旦河邊傳經授道並給人施洗，我也曾暗中觀察，猶如當年先知以利亞在黑夜中的呐喊，震撼人心呀！ 不過這個分封王希律是個狡猾的狐狸，殘暴程度不亞於他的父親大希律王。而且他是個加利利一帶的軍閥，耶路撒冷這邊對他沒有多少約束力”。 我極度不安地說道。 這時這班年輕人立刻情緒激動起來， 有人開始喊著說要去找山中的土匪一起劫獄救師；也有人說要禱告並冷靜行事。 一下竟成了兩股不同的力量，我此時正不知所措，還是那清澈的聲音在房中回旋。 “今晚是安息日， 進了這個家門的人是不能出去的，現在我們一起來準備安息日的晚餐吧”！哈拿的這番話，讓每個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們清醒了許多。 我立即附和道：“安息日的意思不是‘做什麽（to do）’，而是‘存在（to be）’”。 這時我開始點燃安息日的燭台，閃爍的燭光裏我看見了一顆顆平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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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所引用經文為《以賽亞書》58章，揭示所謂宗教之本質，不是在乎儀文而是在於憐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