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卻的不止季節（74）— 消息

做完核磁檢查之後姐倆之間的談話頗有些尷尬。林靜知道姐姐的結在哪裏？而解決之道別人又替不了她，所以下話很重，嚐試著用母親這個姐姐最上心的人的連帶關係喚醒一下姐姐。她心裏也沒數，但不試嚐總歸過不去自己這關，更對不起裏裏外外的親人們。姐姐向來伶牙俐齒，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像短了舌頭一樣的吞吞吐吐起來，隻見著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火藥味十足，但林靜知道自己再怎麽疾言厲色，放在姐姐這裏都會放行的，因為不管什麽時候任何地點姐姐給予自己的愛都是在線的。果真還真應驗了自己的預料，姐姐一點也沒有氣也沒有惱。最後隻放下了一句話：

“小靜 我的心現在很亂，容姐姐把這扭巴的心捊順一下好不好？”

說完便眼角帶著淚痕一路小跑著走出了醫院大門。

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懸在半空，讓她心軟抹不去的總是姐姐的眼淚，姐姐最近的淚點太低，一觸到家裏的親人，嘴上的硬，還有那瞞不住眼淚。好像極不成正比。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的掉得讓人心慌。這眼淚也太不像姐姐從前的性格了。從小到大林靜從沒有把哥哥當成一堵牆來靠，因為哥哥隻在父母麵前硬，隻在家裏麵頭抬得最高。一出家門就變成了縮頭烏龜了。恨不得什麽事還等著兩個姐妹來撐腰似的。相反在林靜的心裏姐姐早己取代了哥哥的位置。姐姐從小就是孩子王，身後總是跟著一幫人，不光是像姐姐一樣的假小子還有幾個頗有些靦腆的禿小子們。他們跟著她的目的，不光因為姐姐極富領袖方麵的感染力，而且從不護短做事公平，又極講義氣。所以林靜也或多或少的，在學校被姐姐的光環照顧著。

有一次在班上有一個男孩欺負到了當時還是靦腆不善言辭的她，冬天拿著她放在課桌上的毛線帽子，放在地上與一群男孩子踢來踢去的。引來一群男孩子們在一片淩弱之後的壞笑。晚上林靜抹著淚告訴了姐姐。姐姐隻說了一句：記住他的臉，二話不說便立即開始了行動。帶著一幫人在學校的門口堵住了那個惡作劇的始作俑男孩，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後讓他反省一下昨天究竟幹了什麽缺德事？想起來了，該幹什麽他知道，道歉和賠罪什麽的，就趕快麻利的去做，想不起來可就要現時報了。馬上挨一頓打是在所難免了。那男孩一看姐姐這邊人多勢眾，個個揮舞著拳頭，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馬上就要羔羊待宰的架勢。又撇見了後麵跟著的怯生生的林靜，立即知道了對方的來頭。嚇得不光抖如篩糠似的道了歉，最後又挨了姐姐幾記耳光才算了事。臨走臨走姐姐還揪著他的衣服告訴他：以後再不長記性，再不識相眼前的姑奶奶，就沒有這麽便宜的事了。

點點滴滴，曆曆在目。日子雖是走得太快，但姐姐那拔地倚天的形象還好像是昨天的事兒。現在雖著年歲的漸長，不光走丟了姐姐的厲害及銳氣。最近更是隨著病情的深入，還加低的姐姐的淚點。難道真像歌裏唱到的那樣：剪影的你輪廓太蒼白，凝住的眼淚不肯收住。原來你把眼淚都留在了最後，留給了最疼你的人……

剛下了公車，走到樓梯口正好遇到了剛剛溜狗回來的母親。也許今天被關了太久，這次威廉走走停停的就不往老太太身邊靠。母親瞅見了女兒，也不搭理那條狗了。像等待很久似的隨口拋出了－句話：

“我琢磨著你該下班了，所以現在出來溜狗肯定能遇見你，到底還是從你臉上讀岀來了故事來，你姐那邊是不是不太好？今天你們姐倆湊在一起都說了些什麽要緊的事兒？”

“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今天隻是做檢查，綜合評估還要等三天之後膠片打岀來才能得到。隻是我今天總有一種心酸酸的感覺。”

“你姐是不是在你跟前又掉眼淚了？”

“也沒……您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孩子？又是什麽性格？我怕是要帶進棺材裏了。你姐別看外表剛強硬氣，那都是裝岀來的，內心裏比誰都心軟放不下。她心裏叫著勁兒，又不願倒出耒，是不得安生呀！”

“說得我手腳都快上去了，那我今後該怎麽往下走？怎樣又能真正幫到她呢？”

“你怎麽還在這裏打盹呢？幫什麽也不如救她的命要緊，救她的命才是幫到了她。救了她的命也就等於還了你媽的魂了。”

“但願三天之後，老天爺能施出一點善心恩惠昵。保佑她！保佑咱們這個家！”

這幾天馬上就要數伏了，可是北京城的熱度，早就與數伏不數伏沒有多大的區別了，近一周沒有下雨了，草枯花萎一片燥然蔫巴的景象。太陽從早綻開著噴火的大嘴，一直到晚上五六點鍾還沒有收回的跡象。醫院上上下下雖然有空調罩著，可是窗台上被曬傷的牆皮還是曆曆在目。

今天天數正好湊夠，檢查結果該岀來了，已經翹首苦苦的等到了三天的盡頭。林靜握著手機不停的檢看著，生怕錯過什麽電話或者短信來，終於沒有白等，晚上交接班一過，馬上就快下班的時候，林靜接到了甲乳科郝主任的一個電話，電話一接通，郝主任就忍不住的先開了言：

“小林，你現在方便嗎？如果方便到我這裏來一趟。”

“郝主任，是不是結果出來了？我也正在等著呢。您……能不能先提前向我透露一下呢？究竟是好還是壞？先點我一下好嗎？我這裏都快等不及了。”

“你先別著急，過來一趟就知道了，不過提前告訴你一聲也行，不要太心急了。依我看這結果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吧。”

林靜把由於緊張而張開的嘴又重新合上，掩蓋不住的興奮，讓她都能清楚的聽到心髒的快速跳動，

“郝主任，您什麽都不要說了，等著我，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