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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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隨女兒進了家門，先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然後又開始四下張望起這個家來，母親有一年多沒有來這裏了，上次來還是因為給威廉續狗證不順的事來的，讓姐夫托了人，才得以把狗證續上。母親來姐姐家取證，那時候正好在春節前，難得來一次，所以姐夫還特意拉著丈母娘去東來順吃了頓火鍋。那時候姐姐還沒得上這個病，又趕上春節前，家裏家外處處透著一股濃濃的喜氣，家裏的窗花都貼了好幾個，紅紅火火的把這個家照得紅運滿天，喜氣洋溢。想起來臨出門吃飯的時候，兒子小宇的幾句惘言讓姐姐很是不快，小宇瞅了瞅家裏的窗花像是發現了什麽問題：
“咱家的福字是不是貼錯了地方？那福字在客廳大門處，必須是正著貼才對，隻有類似垃圾桶、水桶上才會倒貼福字，寓意是倒出。福字在家裏別的地方貼必須是正的，隻有類似垃圾桶、水桶上才會倒著貼福字，因為在倒垃圾的時候福字是正的，那意思是送出貧窮和垃圾。因此這福字是不能隨便倒貼的。”
姐姐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了。小宇的話音沒落就讓姐姐訓了一頓：
“說這話也不挑個日子，你是踩著鍾點不說小心話，馬上就要過節了，一年就這麽一天是大日子。你就是知道了又有什麽大不了，別說岀來才應該。自己去動動手把它正過來不就成了嗎？偏要說出這幾個不吉利的字眼來，你是不是才覺得咱家離那福字越來越近嗎？”
時間過得真快，那天的事兒仿佛就在眼前。這日子又是怎麽過的呢？好日子都讓誰偷走了呢？紅運沒等到，倒等來了要命鬼的厄運。心裏突然覺得隔應起來。
雖是想著這些嘔心的事，可是嘴巴裏還是不能說出來呀，老太太隻是口不隨心的一邊換鞋一邊衝女兒問道：
“小宇他爸這會兒也該下班了吧？都這個鍾點了，他又開著車早該回來才對。”
“他也應該在路上了吧？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點兒，弄不好又趕上了堵車。老太太來點兵巡示來了，回家一著短了人，這麽長時間沒見，是不是想女婿了？”
“我是說你身子骨不好，又趕上這麽個大熱天，中傑又有車，你動動嘴不就行了嗎？還用你頂著大日頭去嗎？”
“我閑著也是閑著，他工作忙，這點兒小事再讓他分心，我就是嘴上舍得心上也舍不得呀。”
“嗨……你都什麽關口了，還這麽逞能要強的，你這病真的要是有十分力，你省上了一分力，也不會讓病找上身來的。要是早知道該示弱的時候就示弱，這病不就會繞著走了嗎？”
“說著說著又來了，媽 都到這個鍾點了，您肚子肯定餓了吧？我給您做飯去。您要是嫌自己一個人呆著悶得慌，您就到廚房來給我打個下手，咱倆一邊聊天一邊做好不好？吃完了飯我肯定不會讓您白來一趟，肯定有事要告訴您。”
“什麽事？還別讓我白來一趟，你從小到大就不愛誇海口，也沒有失信過你媽。那大事肯定是比天還大。先別饞我了，先讓你媽知道點眉目行不行？”
母親馬上嗅到了這話的重量，第六感覺讓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而且一點點喜興頂上了心頭。她一邊打量著女兒，一邊伸著脖子，極想討個究竟的樣子。
姐姐看了母親一眼，心軟了，她受不了母親這心裏一直惦記的苦處，所以便歪著腦袋臉上綻開了神秘的笑容問道：
“那……您這次來是衝著什麽事來的？”
“我不說你也該知道才對，現在咱家還有什麽頭等大事比這個更重要呢？還偏要讓我腦門上再貼上一塊告示，你才心甘嗎？”
“那我今天就讓您心裏揣個放心的保票，再回家行不行？”
“放心？保票？你說的是那件事嗎？隻有那事才配得上讓我放心回家呢。看看……你這孩子一直這麽繞著你媽，讓你媽這心放下又抬起的。你就趕快說個痛快話，快點告訴我吧。咱們也別先進廚房了，就讓這好事就在這裏消化了吧？趁早也把我這疑心趕緊兌現了吧。”
姐姐理了理散落在腦門上的淡黃色長發，聽到母親最後兩句話的時候，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那笑容把她那幹枯的瘦臉撐得滿滿的，好像一種釋然的感覺也傳遍了她的全身，帶著那莞爾的一笑使現場的沉重瞬間輕快了起來。
“媽 您和小靜的心意我早就揖手領到了，我今天就告訴你們一個滿意的答案吧。我已經在心裏做出了決定，我……答應你們了。”
母親臉上的溫情隨著姐姐的話放大到了無限倍，她突然伸出手來攥住了女兒的手，目光炯炯的等待她把話說完。
“那天的好消息來的太突然，雖然是得到了，但我心裏還是很矛盾，也很糾結。以前我擔心更多的是這份婚姻的長久性和保鮮度，你們說對了。我對中傑的在意程度也在間接燃燒著我的生命。這之後我在心裏畫了個問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這個想法是否正確？中醫治療……可以保留？但那究竟是打著問號的保留。這值得嗎？難道小宇加上咱們這一大家人還抵不過一個張中傑嗎？難道這是樣做的目的隻為一件事一個人嗎？是不是狹窄？也會顧不全？我想要接著往前走，為了這麽多惦記我的人，我還要看到我兒子的香火延續，我還要抱著孫子體會讓您當一回太姥姥的感覺。我還要……給您走不動的時候當拐杖使，我還要不但要養您老，還要把您送終。我還要讓小靜不再這樣三天兩頭的睡不著覺。這一切舍了我這條命都實現不了。我不能太自私了，自私得把真正的東西失去。那不就是真正的錯過了嗎？現在我隻想做到，一切都剛剛好，我並未錯過任何機會和時間。媽 現在您該大喘一口氣了，那就是今後我不會再錯過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