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一現

記得弋磯山醫院的被稱作後工房的幾排平房裏的一個單元裏住著一位姓姚的老人，我們叫他姚伯伯。姚伯伯愛養花，在他家小院子裏載滿了花。每到梔子花開的季節，走過他家都能聞到濃鬱的花香。姚媽媽也很慈祥，常常給我們這些小孩子們幾朵梔子花，我們於是歡快地散去，繼續玩耍。他家的茉莉也長得好，我更喜歡茉莉的幽香。

姚伯伯家養了一盆曇花。那會兒曇花在我們那裏可是稀罕之物。我們都沒見過曇花的模樣。那一年姚伯伯家的曇花就要開了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在醫院職工及家屬住宿區傳遍了。聽說那曇花一現，很多人想一見，尤其是我們這些半大不小的好奇的孩子們。

曇花是在晚上開的。等到那天晚上，曇花終於有了要開放的征兆，姚伯伯的鄰居我繼母的好友胡阿姨通知了我們。我於是一溜小跑跑到姚伯伯家去看曇花。姚伯伯家的堂屋已經聚集了好奇的看客。我人小鑽了空子擠到了前麵。那盆曇花被放到桌子上麵。

曇花是仙人掌科植物，在一片片綠玉色的溫潤的肉質葉片之間我看到了一支盈尺長的花苞，披被著淡琥珀色的鱗片，苞尖已經微微綻開。雖然是一現，卻要耐心地等待。時光一分一秒地流逝，花兒卻不緊不慢地考驗著人們的耐心。大人們在聊著天，打發著時間。有人中途離開了，有人走開又折返回來。

我是執意要看花開的全過程的，不肯錯過了，便一直等在那邊，等得有點累，不過我那時在孩子們當中算是有耐心的一個，實在累了蹲下來，或者在地上坐一坐。為了讓更多的人能看到曇花，姚伯伯的堂屋裏的凳子椅子好像是被收到一邊去的。

終是不負有心人，曇花一點一點地在綻放：花開四分之一，花開一半，花開四分之三，花開全了！在這個過程中曇花從容地向人展現她的美。在個把小時裏，讓人看到花開的過程，甚是美妙。曇花的花瓣色潔白，層層疊疊的，如重瓣的白蓮花。最美妙的是曇花的花蕊，雄蕊微黃，雌蕊由細長的花柱和分叉展開的柱頭組成，如花中花，仿佛可見嬌小的花仙子坐臥在花心。曇花的美讓我看呆了，看得我靈魂出竅，暈乎乎的，真的是攝人魂魄。曇花隨即開始收攏關閉的過程。到第二天一早花就完全閉了。真真是應了那句：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人生得遇好花好景好人，要好好欣賞和珍惜。

夜漸漸深了，我依依不舍地辭別那曇花。我見到了她的至美，我所付出的等待完全值得。感謝姚伯伯姚媽媽悉心養護曇花並慷慨與我們分享曇花開放的美。

我從那以後沒有再看到曇花開放。幾十年過去了，當年那曇花一現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