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個人資料
正文

艾米:竹馬青梅(50)

(2010-02-15 05:56:18) 下一個

手頭寬裕的時候,好像錢也經用一些,沒怎麽節約,但仍然有錢用。而一旦手頭不寬裕了,錢也好像不經用了一樣,注意了又注意,錢還是一下子就溜走了。

正當岑今覺得錢越溜越快的時候,電信局也來湊熱鬧了,給她寄來一個通知,說她預存的電話費用完了,請她盡快補交,否則就要斷掉她的電話。

她覺得很奇怪,她預存的是半年的電話費,這才過了兩個月,怎麽就用完了呢?她自從改在外麵給衛國打電話之後,家裏的電話就隻用來跟父母交流,但那也是一星期才打那麽一次,而且往往是父母打過來,又因為是長途電話,兩邊都是盡量節省時間,從來不煲電話粥。芷青自從辭職之後,也沒什麽電話了。預存的電話費怎麽會這麽快就用光了呢?難道真是人越窮,錢越不經花?

她抽了個時間,跑到電信局去查賬,排了老半天的隊,終於輪到她,她付了打印費,打印出了最近兩個月的通話記錄,發現除了她父母的電話之外,還有一個電話號碼出現頻率很高,而且通話時間很長,全都是在白天,她上班去了的時候。

她聽說過監獄裏的犯人盜用別人的號碼打電話的事,以為自己不幸遇上了,十分光火,又排了好半天的隊,到窗口去問服務員:“這個號碼是哪裏的?我從來沒見過,我也從來沒給這個號碼打過電話。”

服務員查了一下,說:“這是個國外的號碼。”

她一驚,難道國外監獄的犯人也知道盜用電話的竅門?她問:“是誰——盜用了我家的電話?”

“沒誰盜用,電話是打給你家的。”

她仍然想不通:“可我沒接到過國外的電話啊。”

“你家就你一個人?你沒接過,是不是你家裏其他人接過呢?”

這下她的底氣不那麽足了:“但是——那也不該扣我電話費啊,這不都是人家打進來的嗎?”

“是人家打進來的,但還是占了你的通話時間啊,你的座機每個月多少分鍾,是有規定的,超一分鍾,加收一分鍾的錢。你接的是國際長途,我們隻按市話標準收你的費,你還不高興?”

看服務員那個表情,仿佛她再多說一句,就會按國際長途收費似的。她隻好拿起通話記錄,灰溜溜地離開了窗口。

回到家後,她把那個通話記錄放到芷青麵前,問他:“這是誰的電話,打來這麽多次?我是沒接過的,是不是你接的?”

芷青看了一下電信局打印出來的通話記錄,愣了很久,最後咕嚕說:“接個電話還要收錢?”

“那你承認電話是你接的囉?”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接的,但既然你說不是你接的,那肯定是我接的了,總不會是小今接的吧?”

“這是誰打來的電話?”

“我也不知道,這個號碼我不認識。”

“電信局的人說是國外打來的。”

“那就肯定是我接的了。”

“誰打來的?”

“國外的朋友。”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的人。對不起,我起先不知道接電話也收費,現在我知道了,再不會在家裏接了。”

她解釋說:“我不是叫你不在家接電話,我隻是想弄清楚,看是不是電信局搞錯了。你朋友從國外打電話給你,你該接還是要接的。”

“算了,不在家裏接了,太貴了,我以後叫她打到外麵公用電話亭吧,我到那裏去接,不收錢。”

他真的改到外麵電話亭去接電話了,有時帶著孩子出去,過很久才回來,孩子的小手小臉搞得髒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是爸爸忙著打電話,讓孩子滿地玩的結果。

她有點不滿:“你以後打電話,別把孩子帶去。”

“怎麽啦?”

“你隻顧著打電話,也不管孩子,你看她的小手小臉,搞得多髒,萬一她趁你不注意,跑到街道中間去,讓汽車碾了怎麽辦?”

於是他再不帶孩子出去接電話了,要出去的時候,就對她說:“你看著孩子,我出去接個電話。”

於是一去就是個把小時。

她忍不住問:“怎麽一個電話接這麽久?”

“不是接這麽久,我走來走去不要時間?再說,也不可能剛一走到電話就來了——”

“是誰打來的?”

“國外的一個朋友。”

“我知道是國外的朋友,我問的是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

“你告訴我,我不就認識了嗎?”

他不肯說。

她不高興地說:“到底是什麽不得了的人,你這麽替他保密?”

“不是什麽不得了,也不是替誰保密,是怕說出來你不高興。”

“難道你這麽——鬼鬼祟祟的,我就高興了?”

他想了一會,說:“你一定要知道是誰,那我就告訴你了,但請別不高興。打電話的是——藺楓。”

她吃了一驚:“你——別開玩笑了!”

“是真的。”

“她沒——死?”

“沒有。”

“那你們——埋了幾次的骨灰是——誰的?”

“我也不知道是誰的——”

“不是你和她父母親自去——找她的嗎?”

“是的,但我們認錯了——臉都打壞了半邊——沒打壞的那一半——也腫變形了——哪裏能認那麽準——”

她覺得毛骨悚然:“你們把別人的——屍體認走了,那別人——”

“肯定有一對父母到現在還在尋找——自己的孩子——”

“那你們不想辦法——通知人家?”

“這到哪裏去通知?也許——他們沒見到自己孩子的——屍體更好——就會存著一線希望——”

兩個人都沉默了,她看到他眼裏有淚,安慰說:“別難過了,這不是——找到藺楓了嗎?她還活著,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沒回答,好像怕一開口就會痛哭出聲似的。

 她停了一會,問:“她現在——在哪裏?”

“在美國——”

“那很好啊,她很幸運嘛。”

他搖搖頭:“她很——不幸,她——死裏逃生——先是——去了東南亞的一個國家,在那裏——過得很苦——什麽罪——都受過,後來才輾轉到了美國——。那些沒參加‘劉四’的中國人,在她先去美國的,都能得到美國政府的庇護,拿到綠卡,而她是真正參加過‘劉四’,還差點送命——卻因為去得晚,拿不到綠卡——”

“是嗎?怎麽有這樣的事?”

“美國的規定是九零年四月以前在美國的中國人可以拿綠卡,但她是那之後才抵美的——”

“但是她可以把自己的經曆告訴美國政府啊!”

“她是在做這樣的努力,但需要一些證明,我在幫她跑這些事,所以這段時間聯係比較多——”

她一向覺得自己很富有想象力,經常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可能,講出來都沒人相信。但這次她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象力,這件發生在她生活裏的事,她一點都沒想到過,即使現在芷青告訴了她,她都無法想象,隻覺得是在聽一個故事,一個近似《天方夜譚》的故事,一個跟她毫不相關的故事。

芷青聲明說:“你別誤會,我隻是在幫她跑綠卡的事,如果你不相信,下次我打電話的時候,你可以跟我去——”

“她——結婚了嗎?”

“沒有。”

“還在——等你?”

他沒回答。

她問:“她還愛你吧?”

他點點頭:“她是這樣說的。”

她沒問“你還愛她嗎?”,覺得不需要問,答案是現成的,全寫在他臉上,寫在他的眼神裏。她故作輕鬆地說:“那很不簡單啊,你們相識隻幾個月,她能對你這麽一往情深——”

“其實我們相識不止幾個月,我們是師兄妹——同一個導師——她讀碩士——我讀博士——”

“那你怎麽告訴我說你們是在學潮中認識的?”

“覺得那麽說——你會高興一些——”

“那你就撒謊?”

“對不起。”

 她知道現在追究他撒謊的事也沒什麽意義了,於是說:“你不想到美國跟她團聚?”

“但是我已經有了你——和孩子——”

“那沒什麽嘛,畢竟她是你的——初戀——”

“但是——我丟不下你們——”

“這不是你要丟下我們嘛,隻是命運跟你——開了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但是——”

“不用但是了,我沒問題的,我一個人能養活孩子,我們會生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你會生活得好好的,但是我—舍不得你——和孩子——”

她開玩笑說:“我知道你的心情,你是哪一頭都舍不下,最好是兩頭都要,中國一個老婆,美國一個老婆,一邊給你生一大群孩子,但又不用你照顧或撫養,你想跟哪個老婆在一起,就跟哪個老婆在一起,最好把兩個老婆都弄到一起,那你就沒矛盾沒思想鬥爭了,否則的話,你去了美國,想念中國的老婆孩子;留在中國,你想念美國的老婆孩子——”

芷青被她說得無比尷尬,但沒否認。

她建議說:“我覺得你還是去美國比較好,我也有自己的——初戀,你去了美國,我也好跟他在一起——”

“他還沒離掉婚,你怎麽跟他在一起?”

她聽他這個口氣,似乎什麽都知道,也不再隱瞞:“那就等他離掉再說囉。”

“我看他這個婚很難離掉。”

“為什麽?”

“他那個老婆——說個不好聽的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角色,她這輩子吃定他了,什麽手段都想得出來——他那種性格——鬥不過她的——”

“你這麽了解他?”

“我比他自己都更了解他,也比你了解他。”

“你——這麽了解他老婆?”

“還不都是你告訴我的嗎?我不過是根據你說的事實,推導出一個結論來罷了。”

她無語了。

他安慰她:“別擔心,他不能跟你結婚,還有我呢。”

“你不去美國?”

“去不了。她現在連美國綠卡都還沒有,根本就不能辦我去美國——”

“她拿到綠卡之後是不是就能辦你出國呢?”

“也很難,要拿到公民之後才行。”

“多久才能拿公民?”

“總要四五年吧。”

“她不能先辦你去美國探親?我怎麽聽說很多沒綠卡的人都把家屬辦出去探親了?”

“人家那都是留學生,她又不是留學生,而且我也不是她——家屬,怎麽辦探親?”

“她可以回來跟你結婚啊,結了婚不就是家屬了?”

“她怎麽能回來?”

她開玩笑說:“那你隻有靠我了。”

“怎麽靠你?”

“靠我考托福GRE,辦留學出國,你就可以作為我的家屬探親去美國了。不然的話,你這個英語水平,還有你的案底,恐怕這輩子都很難出國。”

“你把我辦出國,讓我去跟藺楓團聚?”

“怎麽啦?這辦法不好嗎?”

“你怎麽會願意這麽做呢?”

“幫你一把呀。”

“你就這麽想把我推出去?”

“哪裏是我想把你推出去?這不是你在心心念念想去美國跟你的心上人團聚嗎?”

“我哪裏有心心念念想去美國?我那次去她家修墓,就知道她還活著,那時她還沒去美國,我很想幫她一把,自己辦留學,再把她辦到美國去,但是我發現——我——舍不得你——”

“那你一點也不想她?”

他沉默了一會,坦白說:“怎麽可能一點也不想呢?我一想到她受的那些罪——還有她——現在——孤苦伶仃的——生活——就想一步衝到她跟前——保護她——照顧她——。也許我真的是像你說的那樣,兩個都——舍不得——兩個都愛——兩個都——想要——命運把你們倆送到我——生活裏——一定是有用意的——也許就是要我——兩個都愛——”

“那還得我和她都同意才行啊。”

他頹喪地說:“我知道你們都不會同意。”

“那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好在現在我去不了美國——也就不用我做任何選擇——”

她找了個機會,給衛國打電話,把藺楓的事告訴了衛國,問他:“如果你遇到這樣的事,你會怎麽辦?”

他想了一會,說:“我也不知道。謝天謝地,我沒遇到這樣的事。”

“你不是也有兩個——女人嗎?”

“但我根本不愛她,所以問題簡單多了。”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辦?”

“我也會像你一樣,考托福GRE,辦出國去。”

“好把他帶出去?”

“也不光是為了把他帶出去,出國去對你對孩子都有好處。你呆在國內,也得想辦法讀博士,不然在G大是站不住腳的,但是——國內的博士——有什麽好讀的呢?讀來讀去,人家還是更器重洋博士。如果你在國內讀全職博士,就沒工資了,每月隻有一點生活費,你怎麽養活一家人?”

她沉吟片刻,說:“嗯,也是這麽個道理。但你呢?你準備怎麽辦?”

“我?我也準備讀博士,不讀是沒出路的了。”

“你也出國去讀吧。”

“我出國讀什麽專業呢?”

“你在國內又準備讀什麽專業?還讀哲學?”

“不想讀哲學了,想讀法律。”

“那就出國去讀法律。”

他歎了口氣:“我打聽了一下,像我這個專業畢業的,出國讀法律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是很難錄取,錄取了也很難拿到獎學金,讀出來也不太好找工作,所以我可能還是得在國內讀——”

“那我們一個去國外,一個留在國內?”她撒嬌說,“你不能為了我,也到國外去讀書嗎?”

“但是——”

“別但是了,你先複習托福GRE吧!到時候哪個專業好錄取,就讀哪個專業。其實專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兩個人在一起。”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於是,他們兩人又都開始複習英語。

[ 打印 ]
[ 編輯 ]
[ 刪除 ]
閱讀 ()評論 (46)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