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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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顏:小乖乖

(2010-01-28 06:26:27) 下一個

據艾米說,她有幾十年沒患感冒了。老黃至少可以為其中十幾年作證,因為自打老黃認識艾米,就從來沒見艾米感冒過。

艾米的單位每年都免費為職工送上flu shot(感冒預防針),她去年就打了flu shot,還向我們普及flu shot的知識,說flu shot能預防三種最厲害的感冒,那三種感冒,得了任何一種,都有可能送命,那個給她打針的帥哥男護士(不知道是不是護士,可能是別的職稱),小時候就得過重感冒,高燒,差點送命,所以flu shot非打不可。

今年,艾米的單位又在號召打flu shot,那個帥哥男護士又來了,於是艾米又打了flu shot。

過了幾天,艾米的單位又號召打H1N1預防針,那個帥哥男護士又來了,於是艾米又打了H1N1的預防針。

結果艾米就患了感冒,真讓人糾結。

去年底,家裏來了很多客人,我們趕著買了些床和床墊,每個房間,包括那個bonus room(額外多給的一個房間),都塞滿了床和床墊,終於沒有用漿糊把人糊在牆上。

那段時間,艾米就有了感冒症狀,總說自己的喉嚨on fire(起火了),夜間睡眠很不好,呼吸不暢,睡得哼哼嘰嘰的。但她吃了一點Tylenol,喝了很多水,症狀就消失了。

今年開年後,家裏客人都走了,艾米也回單位去上班,剛上了兩天,就病倒了,還是喉嚨痛,但這次頭也痛,還有熱度,咳嗽,流鼻涕。她怕同事聽著她的咳嗽聲擤鼻子聲覺得惡心,就呆在家裏,遙距離上班,因為她的工作主要是分析數據,都是在電腦上完成,不用physically(親自)坐在辦公室裏。

在家呆著,病也沒見好。艾米不想去看醫生,因為在美國看醫生要預約,有時一約可以約到一個月後,而且她聽說美國醫生遇到感冒這樣的小病,一般是等病情run its course(走完全程),叫病人多喝水,多休息,等個把星期就自然好了。

於是艾米就在家等著感冒run its course。

自從媽媽感冒,兩兄妹就特別乖。哥哥大概還記得媽媽上次“生病”的事,那時媽媽剛生了妹妹,在家坐月子,經常躺在床上,滿頭大汗,情況比較嚇人。

妹妹是第一次看見媽媽生病,媽媽一向都是生龍活虎的,但現在卻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家人也經常叮囑:“別吵媽媽哦,媽媽生病了,要休息。來,來跟奶奶/太奶奶/爺爺/爸爸玩。”

於是兄妹倆知道事情嚴重了,不敢打擾媽媽,總是找其他人玩,但會時不時地跑去看媽媽。這活動往往由哥哥發起,哥哥玩一會,就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放下手中的玩具,說:“我去看媽媽。”

然後哥哥就往媽媽房間走,妹妹一看見哥哥往樓上走,就趕快跟上。

哥哥現在上樓梯的身手可矯健呢,隻要稍稍拉著樓梯扶手,就能很快上到二樓去。但妹妹上樓梯就太艱難了,她先趴在地上,費力地把一條小胖腿搬到上一級樓梯上,全身扭動老半天,有時還需要奶奶助一臂之力,才有可能上一級樓梯,而且是橫趴在樓梯上的,動一動就有可能滾下樓去。

奶奶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妹妹,看見妹妹橫趴在窄窄的樓梯上,嚇得連連警告:“妹妹別動啊,一動就滾下樓去了,等奶奶來救你!”

奶奶救起妹妹,提上樓去,妹妹還在舞動雙腿,要自力更生。奶奶說:“妹妹,你還小,不會爬樓梯,奶奶抱你上去。不然的話,等你爬上樓,哥哥已經看了媽媽,又要下樓了。”

妹妹是個聰明人,聽到“哥哥”二字,就不倔了,讓奶奶把她提上樓去。但到了二樓,妹妹堅決不讓奶奶再幫忙了,又撅屁股又扭腰,讓奶奶把她放下,她自己搖搖晃晃地往媽媽臥室走,走幾下就跌倒了,幹脆改為爬行,她爬行的速度比走路快多了,嗖嗖幾下,就爬到媽媽臥室去了。

到了媽媽臥室,妹妹看見哥哥已經站在媽媽床邊了,急得用她胖胖的小手揪床裙,揪床單,或者揪住哥哥的褲腿,拚了老命要站起來,奶奶不得不伸出援助的手,幫妹妹一把。

妹妹站在床邊,雖然客觀上還不能跟哥哥“並肩”,但感覺上是很“並肩”的,得意地衝哥哥一笑,大概是說“哥哥,怎麽樣,我也站起來了”,但往往隻換來哥哥居高臨下的一瞥。

媽媽即便是在昏睡中,也能感覺到兩兄妹來了,於是睜開眼,看見兩個小家夥齊刷刷地站在床邊。媽媽好感動,問:“寶寶,你們兩個怎麽站在這裏呀?是不是怕媽媽死了?媽媽不會死的,媽媽隻是吃了藥,想睡覺,媽媽睡幾天就會好起來的。別站這裏,當心媽媽把感冒傳染給你們了。你們去玩,好不好?”

哥哥看見媽媽沒死,還能說話,就安心了,說聲“媽媽拜拜”,又跑回去玩。妹妹慌得跟什麽似的,有時說個“媽媽”,有時說個“拜”,就跟著哥哥往外跑,跑急了,總是跌倒在地,於是又改成爬行。

因為媽媽生病,哥哥學會了說“蛐蛐話”,就是小聲地像耳語一般地說話,免得吵醒媽媽。哥哥說“蛐蛐話”的時候,總愛聳起肩膀,縮著脖子,似乎這樣就能把音量控製在最小最小。

哥哥跑到爸爸跟前,聳起肩膀,縮著脖子,“蛐蛐”地問:“爸爸,媽媽總(怎麽)病了?”

爸爸也聳起肩膀,縮著脖子,機密地說:“媽媽感冒了。”

“媽媽總(怎麽)感冒了?”

“媽媽不肯多穿衣服,凍感冒了。”

哥哥皺著眉頭問:“媽媽總(怎麽)不肯穿衣服呢?”

“她愛美啊,穿多了不好看啊。”

哥哥像天下所有男人一樣,不理解女人這種自我摧殘式的愛美,標榜自己說:“我就穿多。”

“就是啊,你聰明啊,你就不穿太少啊,所以你就沒凍感冒啊。”

過一會,哥哥又“蛐蛐”地問奶奶:“奶奶,媽媽總(怎麽)病了?”

奶奶的版本有點不一樣,說媽媽是被細菌感染了。

哥哥立即得出結論說:“媽媽不洗手。”

奶奶總是叫兄妹兩個飯前便後要洗手,因為手上有細菌,如果不洗手的話,會把手上細菌吃到嘴裏去,肚肚裏麵會長蟲蟲的,所以哥哥一聽到“細菌”二字,就推導出媽媽不洗手的結論。

奶奶為了鞏固“飯前便後要洗手”的概念,也不反駁哥哥的結論,隻順著說:“嗯,媽媽不洗手,所以細菌跑到媽媽肚肚裏去了,媽媽就感冒了。”

哥哥立即要求去洗手,奶奶陪著去了洗手間,讓他站在小凳子上,自己洗手。哥哥把手伸到洗手液瓶瓶的“鴨嘴巴”下麵,奶奶替他按按“鴨嘴巴”,擠一點洗手液在他手上,他就讓兩隻小手仔仔細細地你擦我,我擦你,擦好了,再用水衝洗。

等媽媽下來吃飯的時候,哥哥盯著媽媽問:“媽媽你洗手手了沒有?”

媽媽說:“哦,還沒有呢。”

“不洗要得病的!”

媽媽趕快去洗手手。

後來有個在國內做過醫生的朋友打電話來,聽見艾米變了樣的聲音,大吃一驚:“你嗓子都成這樣了,還不去看醫生?快去看醫生吧,這不是一般的感冒,你有炎症了,不吃抗生素不行了。”

於是艾米去了一個walk-in clinic(不用預約的診所),醫生一下就給她開了十天的抗生素。

雖然醫生說哺乳期間用那藥不要緊,艾米還是怕影響了艾顏妹妹。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抗生素呢?於是決定給妹妹斷奶,如果斷下來了,那最好,如果斷不下來,那就隻好相信醫生的話,還讓妹妹接著吃奶了。

家裏人都很擔心,怕妹妹“暴力”反抗,於是每個人都給妹妹做思想工作:“妹妹,媽媽病了,要吃苦藥藥,媽媽的奶奶也會變苦喲,妹妹就吃奶瓶瓶好不好?”

妹妹睜著大眼睛,傾聽各位家長的勸告。不管誰問她“好不好?”,她都回答:“好!”

但大家不知道妹妹是真的聽懂了,被說服了,想通了,還是順口打哇哇地說聲“好”,於是爸爸來試試妹妹。到了妹妹吃奶的時間,爸爸給妹妹準備好了奶瓶瓶,讓妹妹自己提著,奶瓶瓶上有個小“耳子”(手柄),正好可以讓妹妹的小手穿過去提在手裏。

爸爸又把大道理講了一通,就身先士卒,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媽媽的奶,皺著眉直擺頭:“哇,好苦啊!太苦了!吃不得。吃不得。”

妹妹同情地看著爸爸,自己也齜牙咧嘴的,仿佛被爸爸的苦傳染到了。

爸爸說:“妹妹,媽媽的奶奶真的是太苦了,不信的話,你來嚐嚐。”

妹妹是個聰明人,見爸爸吃了一口,已經把一張老臉皺得像個苦瓜,就不重蹈覆轍了,機靈地往一邊躲,舉起手中的奶瓶瓶,往自己嘴裏送,那份豪爽,直逼提著酒壺邊走邊飲的魯智深。

妹妹啃兩口奶瓶瓶了,又慫恿爸爸:“爸爸,奶奶!”

爸爸又象征性地吃口媽媽的奶,又把臉皺得像個苦瓜:“好苦啊!真的吃不得啊!妹妹,你來試試吧!”

妹妹不上當,躲到一邊,格格地笑,笑完了,又舉起奶瓶瓶啃幾口。

太奶奶問:“妹妹,你怎麽不吃媽媽的奶呢?”

妹妹答:“苦!”

“我兒真聰明啊!知道不吃苦奶奶。你爸爸是個苕(傻瓜),媽媽的奶奶那麽苦,他還敢吃。”

妹妹真把爸爸當個苕了,不斷地慫恿爸爸去吃媽媽的苦奶奶,然後看著爸爸那皺得像個苦瓜的臉咯咯笑,笑夠了再啃幾口奶瓶瓶。

白天的奶就這麽個斷法,但妹妹還有吃夜奶的習慣。妹妹的第一頓夜奶,一般是睡覺的時候吃,母女倆躺在床上,女兒叼著奶頭,媽媽講著bedtime story(睡前故事),吃的吃,講的講,妹妹一會就睡著了。

妹妹的第二頓夜奶,一般是在半夜拉尿之後吃,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拉尿也是閉著眼睛拉,吃奶也是閉著眼睛吃。拉尿是別人侍候她,但吃奶她可以自力更生,閉著眼睛掀開媽媽的衣服,叼起奶頭就吃。吃飽了,就放開奶頭,呼呼大睡。

現在要斷奶了,夜晚又不能像白天一樣,那麽多人陪著演戲,大道理講多了,也怕把妹妹的瞌睡給講跑了,總(怎麽)辦呢?

第一晚,妹妹要睡覺了,爸爸陪著躺在床上,給妹妹講道理:“妹妹,媽媽病了,吃了藥,奶奶變苦了,你就吃奶瓶瓶好不好?”

妹妹很幹脆地說:“好!”

爸爸把奶瓶瓶遞給妹妹,妹妹自己抱著吃,爸爸講故事。父女倆就這麽一邊講,一邊吃,妹妹就慢慢睡著了。

半夜妹妹被尿脹醒了,在床上扭來扭去,爸爸把妹妹抱起來,去洗手間把了尿,又放回床上。妹妹習慣成自然地去找媽媽的奶,媽媽把奶瓶瓶送到妹妹嘴邊,小聲說:“妹妹,記得不記得,媽媽病了,吃了藥藥,奶奶變苦了,不能吃了,你吃奶瓶瓶哈—-”

妹妹的嘴癟了幾下,似乎要哭了,媽媽趕快把大道理再講幾遍,把妹妹的胖屁屁輕輕拍幾拍,妹妹安靜下來,乖乖地吃了奶瓶瓶。

第二天,爸爸媽媽把妹妹昨晚的乖乖事跡廣為傳播,家裏人見到妹妹就表揚:“妹妹好乖哦,看到媽媽病了,就知道自己吃奶瓶瓶哦,好懂事哦,好聰明哦—”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表揚起了作用,接下來的幾天,妹妹的成績得到鞏固,奶就這麽斷掉了。

不過我們妹妹還不怎麽會說“乖”這個字。

如果你問她:“妹妹,你乖不乖呀?”

她會自豪地說:“呆!”

哥哥有點鄙夷:“是乖!”

妹妹理直氣壯衝著哥哥說:“呆!”

那神情仿佛在說:“我說的就是‘乖’嘛,你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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