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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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29)

(2009-12-30 06:32:17) 下一個

小妮像變了個人一樣,生活變得簡簡單單。清晨跑步,然後去食堂打了飯帶回來我們吃,吃完上課,下了課和我一起泡在圖書館裏。到了周末,有時候去體育館裏打球,有時候看人家打球,有時候遊泳,有時候看人家遊泳。她把馬尾巴束的高高的,穿著牛仔褲T恤衫,那麽的神清氣爽,那麽有朝氣。

 

小妮說:“我什麽都像你一樣,我是不是就能幸福了?”

 

我想了想,說:“我不抽煙。”

 

她幹笑幾聲:“就算我什麽都像你一樣,我也回不去了,幸福------我早就不配了。”

 

“你為什麽不配,你-----那件事,你不說,我不說,齊風不說,誰會知道?”

 

“不是我說不說,別人知道不知道的問題,是-----我------咳------”她垂下眼簾,停了停,囁嚅著說:“小兒,你還是不了解我,你能不能花點時間多了解了解我呢?”

 

我想我讓她傷心了,也讓她失望了,我總自以為了解她。我知道她喜歡光腳穿布鞋,我知道她不怕蟑螂怕老鼠,我知道她生理期的時候從不穿內衣,我知道她對味精過敏------ 但這不過是些表麵功夫,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就知道了,那麽她的心呢?思想呢?情感呢?我以為我一樣了解,可事實上,我似乎過於自信了。

 

我照她說的做,我盡力去了解她,試著猜測她的想法,但我不敢幫她做任何決定,不管做什麽,都要一一問清之後,才敢去做,因為我害怕再聽她說:“你還是不了解我”。

 

我發覺,當我關注某一個人的時候,我就顧不上其他的人,我想要同時關心很多人,但我通常辦不到。那段時間,我要關心的人實在多,爸爸,小妮,齊風,燕舞,還有媽媽。當我正在關心他們其中某個人的時候,我就會忘記還要關注其他人,當我想到我忘記了其他人的時候,我就愧疚無比,於是轉而關心被我忘記的其他人,轉來轉去,頭暈腦脹。

 

我沒把爸爸生病的事告訴媽媽,她也沒對我提起過。我想,假設她知道了,但沒回國,那麽爸爸的病必定不嚴重,如果她回國,那麽爸爸就是病的很重了。但現在,她既不對我說,也沒回國,證明她還是不知道的。

 

通常我和媽媽視頻或打電話的時候,不會提起爸爸,媽媽知道我很少和爸爸聯絡,所以爸爸的事,她也從不問我,但他們之間,聯係的很勤,常常是身在異國他鄉的媽媽告訴我爸爸的最新消息。

 

但這次,媽媽沒提起爸爸生病的事,但爸已經告訴我他生了病了,證明媽媽是不知道的,爸爸在瞞她,我想,我也最好不說,沒必要增添麻煩。

 

光是這件事,就把我攪得很亂,我一下這樣推理,一下那樣證明,種種可能,有時候覺得爸爸得了重病,有時候又覺得爸爸沒什麽。

 

我常常給他打電話,總是固定的模式,就那麽幾句話。我問他:“你好點了麽?”

 

“好多了。你學習怎麽樣?”

 

“課不多,不忙。你什麽時候出院?”

 

“就這幾天。”

 

我和他打電話,通常超不過一分鍾,有將近半分鍾的時間,是尷尬的沉默。在他生病之後,我每次和他打電話,都會緊張,看到是他的來電,我是很開心的,但鈴聲響了半天,我才會磨磨蹭蹭地接起來,因為我害怕我和他之間的尷尬,也不喜歡我們之間的既不能視同陌路,又不能親密無間。我們血濃於水,我們骨肉至親,我們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是“不怎麽熟悉的最親的人”。

 

回到學校之後,我沒去看過燕嫵,隻打了電話,確定了她是否平安。她說她哥哥把她送回學校之後就回去了,他哥哥來這裏辦離婚手續,順便送她。

 

我才知道,哥哥是個結了婚的人,哥哥看著多麽像單身,竟然也是個有家的人。我感慨道:男人全都是深藏不露的動物。

 

我問齊風:“什麽樣的男人是結了婚的?”

 

“嗯------常接手機的人應該是結了婚的吧,或者看襪子幹淨不幹淨,穿髒襪子的不是沒媽媽管就是沒媳婦管。”

 

我回憶了一下梁碩的襪子,說:“你說的不對,梁碩襪子不髒,但他既不跟他媽媽一起也不跟他媳婦一起。”

 

他脫掉鞋,問:“我襪子幹淨不幹淨?”

 

“幹淨。”

 

“我沒媽媽照顧,也沒媳婦洗襪子,其實這跟個人習慣有關,不能太絕對了,我隻是開個玩笑。”

 

“嗯,我爸爸也穿幹淨襪子,他也沒人照顧------”

 

他摟著我說:“你爸爸有奶奶和阿姨照顧,你們不是常常通電話麽?你知道的,他就快好了,很快就會出院了。”

 

快到十二月的時候,小斯來找小妮,之前他找過小妮很多次,小妮都不理他,這次,小妮說要見見他,小妮說:“分手就當麵講清楚。”

 

兩個人在外麵談了很久,小妮回來的時候,眼睛紅腫,外衣都不脫,直接鑽進我的被子裏,蒙著腦袋說:“曉小,我幫你暖暖被窩,你收拾好了趕快來睡覺。”

 

我扔下書,上了床,她翻過身,閉著眼睛摟著我,說:“分了。”沒一會就睡著了。第二天,她照舊跑步,打飯,上課,自習,照舊精神抖擻。

 

我想,現在的小妮,苦難應該到頭了,沒有小斯,沒有梁碩,等於一切重新開始,就像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聖誕將至,小妮約我逛街,買了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回到宿舍,她把衣服遞給我說:“聖誕禮物。”

 

“給我?”

 

“不給你給誰?這顏色誰能穿?”

 

“你穿挺好看的。”

 

“快拿著,我手都酸了。”

 

聖誕那天,我第一次穿上這件大衣,在鏡子前照了照,紅色的大衣配上牛仔褲跟運動鞋,收斂了不少。

 

我和小妮收拾妥當,下了樓,齊風已經等在外麵了,他沒留意我穿的新衣服,拿著兩個氣球,走過來,給了我們一人一個,小妮說:“氣球一人一個,手是不是一人牽一隻?”

 

齊風盯著我說:“我當然樂意,就看小兒樂意不樂意嘍。”

 

“你自己都樂意了,還來問我幹啥。”

 

“切,他樂意我還不樂意呢。”她在我臉上狠狠親一口,說:“我就樂意牽我們曉小。”

 

我們仨手牽手,跟著人流,來到綜合樓,和去年聖誕時相同的地方,一樣的熱鬧。

 

我們找了個小桌剛坐下,一個黑影就衝到我麵前,喊道:“曉小,還認不認得我?”

 

我眯著眼睛仔細看,問:“湯磊?”

 

他靠近我一點,對著我的耳朵使勁喊:“還以為你不認得我了,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齊風拽著我的手,把我他身旁托了托,我捏捏他,回答湯磊說:“我不想接。你有什麽事?”

 

他又靠近一點:“你說什麽?大點聲,這太吵了。”

 

齊風說:“她說不想接。你什麽事?”

 

“她還真坦白,沒事不能給她打電話麽?”

 

“你打不打是你的事。她接不接是她的事。”

 

他對著齊風的耳朵喊:“你說什麽?”

 

齊風說:“我們出去說吧。”

 

“算了,不說了,下回吧。曉小,我來這就為能看你一眼,紅衣服很好看,很適合你,我先走了。”

 

湯磊走後,我們呆了一會,也離開了。吃了晚飯,小妮就說困了累了,要回宿舍去,我和齊風送她到門口,她上樓前對我猛擠眼睛,猛拋媚眼。

 

小妮剛走得看不見了,齊風就一把抱起我,喊:“bravo!(好唉)”

 

我掙脫開,問:“好什麽?”

 

“bravo我們自由了。”

 

“自由了你想幹嗎就幹嗎了?是不是?”

 

“我聽你的,你想幹什麽我就跟著你幹什麽。”

 

“我想睡覺。”

 

“那我就和你睡覺。”

 

“我想自己睡覺。”

 

“那你睡你的,我看著你睡。”

 

“我不想讓你看。”

 

“那我就不看,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我要回宿舍去睡覺。”

 

“怎麽辦,你宿舍裏麵全是女的,我陪不了你了。”

 

“誰用你陪?”我轉身就走。

 

他追過來,拉著我的手,說:“你的紅衣服真漂亮。”

 

“就衣服漂亮?”

 

“你這樣穿,真美。”

 

“我不穿這個就不美了?”

 

他抱住我,沙啞地說:“我要檢查一下才知道不穿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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