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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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12)

(2009-09-04 06:20:14) 下一個
作者:小兒

(12)

到了奶奶家,我就開始發燒,吃了飯,吃了藥,我蓋著毛毯舒舒服服地霸占著爺爺的搖椅,爸爸好像很累,吃過飯躲進房間倒頭就睡,我看見奶奶進了他的房間,俯身親了他,輕揉他的頭發,彎著身溫柔地看了他好久。

 

記得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奶奶親爸爸,我還偷偷跟媽媽告狀說:“媽媽,奶奶愛爸爸,她啃爸爸。”

 

媽媽就說:“奶奶當然愛爸爸,爸爸是奶奶的寶嘛。”

 

“爸爸不是媽媽的寶麽?她搶走你的寶了?”小時候他們兩個總是寶貝寶貝的叫。

 

“奶奶沒有搶媽媽的寶,爸爸是奶奶的寶,也是媽媽的寶。奶奶有很多寶,爺爺是她的寶,叔叔是她的寶,爸爸是她的寶,小兒也是她的寶,隻要是她的寶,她就可以啃的,奶奶不是也常常啃你麽。”

 

“那啃了我的人,我就是他的寶麽?”

 

“真聰明。”

 

“我是不是你的寶?”

 

她抱起我親了親,說:“媽媽啃了你,你就是媽媽的寶。”

 

“我不是你的寶,你叫爸爸寶貝,你叫我小兒。”

 

“小兒是媽媽最心疼的寶,比什麽寶貝都寶貝------”

 

我閉起眼睛,不由的想起媽媽,不由的渴望那個溫暖的懷抱,感覺到一雙手輕輕的搓撫著我的臉,我睜開眼睛,奶奶慈愛的望著我說:“小兒,你想不想媽媽?”

 

我滿不在乎的說:“不想,早習慣了。”畢竟長大了,有些話不好意思再說。

 

她像電影演員背台詞一樣說:“你別埋怨你爸媽,他們工作忙,其實爸爸媽媽都很關心你------”

 

我忍不住笑起來:“奶,電視劇少看點,這台詞太俗了。”

 

“我看京劇,不愛看電視劇。”她又摸摸我的臉說:“你燒退了是不,又調皮了呢。你放假了就上奶奶這來玩,你爸不在家,就你一人不也沒意思麽。”

 

“嗯。”

 

“小兒,你有對象沒有?”

 

我臉不紅心不跳,回答的理直氣壯:“沒有。”

 

“嗯,咱們不著急找,聽說你們學校裏男生長的都不好,你可得給奶奶找個帥小夥子啊------”

 

“奶,我發燒呢,我想睡覺了------那個,電視幫我開一下唄。”

 

“你不是睡覺麽,還看電視?”

 

“看電視能催眠---”

 

“那你跟奶奶嘮會嗑吧,也催眠。”

 

“那我不看了------”

 

 

三十那天,晚上十二點,一家人出去放鞭炮,齊風準時打來電話拜年,我捂著耳朵對那邊的他大喊“新年快樂”。掛了電話,我心情很好,咋呼著搶過哥哥手裏的打火機,大著膽子去點那個最大的禮花鞭炮,通常這種鞭炮是很安全的,引火線很長,點著了要老燒半天才會爆開。

 

我點著引火線,誇張的大叫一聲,扔了打火機,不顧一切的往遠跑,捂著耳朵蹲在那裏等了半天也沒見它爆開。

 

哥說:“曉小,咱咋的也是名牌大學高材生呀,連鞭炮都不會點?看哥給你露一手。”

 

“切,起來點,我還搞不定它了?”我撿回打火機,貓著要一步步靠近那個大炸彈,剛把手伸出去,砰的一聲,一團火直竄進我的手心,擦著虎口飛了出去,我霎時覺得手掌裏冒出一股涼氣,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爸爸跑過來抱起我往後退,慌慌張張的檢查我的手。

 

我嚇得脫了序,抽抽噎噎地被鼓搗到了醫院,坐在那清理傷口的時候,抬頭看向爸爸,他正專致誌心地盯著我的手,眼圈通紅,我低下頭,覺得眼睛發酸。

 

記得小時候有一回拔牙,我疼的嗚嗷亂叫,爸爸也像現在這樣,站在一旁,默默地紅了眼眶。

 

我的巨人爸爸,在他的雙胞胎哥哥去世的時候他沒有哭,在媽媽出國的時候他沒有哭,在項目失敗的時候他沒有哭,可關係到我的事,就很容易惹他哭。

 

兩年前,他在包頭工廠被砸折了手臂,聽說做那個手術是很疼的,在手術室裏,他幾乎昏厥,推出來的時候,嘴裏不斷喊著我的名字。那時候他的秘書打電話問我願不願意去看看她,我的回答是:“學習很忙,走不開。”半個月後,當他手臂上綁著繃帶木板,笑微微地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我因為不好意思,隻愣愣地對他說了聲:“你回來啦。”就若無其事地進了屋。

 

事實上,當知道他受傷以後,我躲在被子裏哭了一夜,恨不得被砸傷的那個人是我,當他滿懷期待地站在大門口的時候,我很想撲到他身上說一聲:“爸,我想死你了,還好你平安。”

 

但這對於當時,以至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是不可能會去做的事,我可以跟媽媽無限親近,但是對他,隻有陌生和冷淡,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肢體或語言上的父女之情,我們更樂於把感情壓抑在心底裏,不時流露些蛛絲馬跡,稍稍溫暖一下對方。

 

這樣的感情藏著掖著,很多時候都沒被發現,更多時候就被忽略了,久而久之,父愛對於我成了個絕緣體,以為從沒擁有過的東西,當我發現了它是那麽真實的擺在我眼前,又是那樣的強烈的時候,反而不敢要了。

 

曾經隻是我活期銀行帳戶的他,現在我明白,那個帳戶裏麵還存著除了錢之外的更寶貴的東西,那是他的滿滿父愛,隻是我從沒提取使用。

 

如今的我已經長大了,爸爸也漸漸到了“知天命”之年,在他身邊的,隻有我這個一直不怎麽親近的女兒,他該有多麽孤獨。我想,今後我不會再吝嗇給他關懷,不會再扭捏的刻意逃避他的愛,有一天,我們也會像普通的父女一樣,晚飯過後挽著手臂,在夜市裏閑晃,希望那時,我的另一隻邊能夠挽著媽媽的手。

 

爸爸往年隻堅持到初二,就著急忙慌的忙他的“事業”去了,今年竟然呆到了初六,奶奶總是對他說“有沒有工作?忙不忙?”“你忙就先走吧”,他都說“不忙不忙”“沒事沒事”。我看到過他站在陽台那裏打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隻聽見他說:“都是領導,我去了還得敬酒,不去了不去了------”

 

我的手需要每天換藥,他就在我下樓之前坐進車裏,提前打開空調,等我上車的時候,裏麵已經暖烘烘的了。後來醫生說藥可以帶回家自己包紮,免得跑來跑去麻煩。每天奶奶幫我上藥的時候,爸爸總是坐在一旁,躍躍欲試,看奶奶把繃帶勒緊了,也不說話,一屁股拱走奶奶,他自己來。

 

初六那天,他小心地對我說他得走了,問我是回家還是呆在奶奶這,我當然回家,一是快要開學了,二是------齊風同學說他很想念我------(我也想他)

 

初六晚上,爸爸走後,我跑到小區門口等齊風,他看到我,快步走過來,牽著我的左手,邊走邊說:“要你別出來的,多冷呢。”

 

“我冷------”

 

他回過頭,拉開外套把我抱住,說:“真不想在這抱你。”

 

“為什麽?”

 

他不說話,摟著我的手臂緊了緊,我到感覺他那裏起了變化,躲在他懷裏吃吃的笑,輕聲啐他:“活該!”

 

洗澡的時候他發現了纏在我手上的繃帶,那表情跟當時爸爸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我趕忙輕鬆地說:“我皮膚很合的,幾天就好了。”

 

他微微蹙著眉,問:“怎麽弄的?”

 

我囁嚅著地說:“鞭炮燙的------”

 

他一路繃著臉,找來幾個保鮮袋,把我的手包個嚴實,堅持要給我洗澡。他把浴缸放滿水,要我躺進去,我不肯,他問“為什麽”,我說“浴缸裏麵有鬼的”,他無奈地笑笑,隻好改成淋浴,自己又不肯脫掉衣服一起洗,就那麽穿著衣服把我洗的香噴噴的,擦幹了擱到床上,自己才跑回去洗。

 

我找了幾個衣架,把他扔在地板上淋濕的衣服掛起來晾在陽台上,拿了爸爸的運動褲和T恤衫放在浴室門口架子上。

 

我覺得躺在床上等他好像太露骨了點,就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的看電視,看了一會,他包著浴巾走出來,坐到我身邊,也不說話,輕輕摟著我看起電視。

 

我擔心他著涼,取來T恤給他穿,他嬉皮笑臉地說:“還需要穿麽?”

 

我不理他,硬是把衣服套到他脖子上,他笑笑,慢吞吞地穿起來。我見他頭發在滴水,就拿來毛巾站在他麵前用一隻手幫他擦,擦了一會,他呼吸變得急促,忽然摟住我,拉著我坐在他腿上,輕輕地磨蹭。

 

看他那投入的樣子,我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他停了停,鬱悶地看著我說:“你怎麽這麽不認真呢-----”

 

“我怎麽不認真了?我笑我的,你做你的唄,我一笑就打擾你,那不是我不認真,而是你不投入吧。”

 

他又動起來,看著我壞壞地笑:“我要是不投入,那也是你的問題。”

 

“我什麽問題?”

 

“你魅力的問題唄。”

 

“那---我有沒有問題?”

 

他用了下勁,得意地說:“誰都沒有問題。”

 

 

雲雨過後,他抱著我一動不動,我閉著眼睛輕輕撫摸他溫暖的身體,眼淚順著臉頰緩緩落下來。

 

他把臉貼過來,輕聲說:“你在哭?為什麽哭?”

 

我睜開眼睛,望著他說:“傻瓜,感動的唄。”

 

“感動什麽?”

 

“你怎麽那麽好------”

 

“我好?我哪裏好?”

 

“哪裏都好-----”

 

“你------是不是------挺喜歡我的?”

 

“嗯------嗯!”我想:你這個傻瓜,這還用問麽,我已經把第一次給了你,也說了願意嫁你,這哪裏還是簡單的喜歡。想到那個第一次,我又有點生氣,他會這樣問,就還是沒領會那個importan(法:重要的,重大的)的嘛,我說:“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是不是------第一次?”

 

“什麽第一次------哦,我怎麽不在乎呢?”

 

“那你還要問。”

 

“我------隻是怕------你不在乎first time(第一次),你那天不是說了麽‘誰還在乎那個’,我當時聽了直想哭,以為抓牢你了,哪兒知道你這麽想得開----”

 

“我----開玩笑你聽不出來?我是----換了別的人----絕對不幹的。”

 

他聽了並沒驚喜,仍然垂著腦袋說:“你後來又不接受我了------”

 

“什麽時候?我什麽時候不接受你啦?”

 

“那天彈琴,我以為你會很感動,但是你------都沒反應,我害怕極了,以為你討厭那樣------”

 

他提起那天,我覺得很愧疚,連忙解釋說:“齊風,你那天把我電暈了,你好帥呀,那天-----你別怪我,在那麽多人麵前,我覺得別扭,我不討厭那樣,我很喜歡那樣的,你------下回隻彈給我一個人聽,行不行。”

 

他像個撒嬌的孩子,下巴擱在我肩窩裏輕輕地蹭,輕吐著氣說:“我知道了,我已經說了‘I love you’存在你那兒,利息就是你的一句‘I love you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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