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枚靈
（3）
有一次梨花回娘家，在大集上碰到了鳳燕。鳳燕正和她的二憨子趙剛，開了一拖拉機煤碳在賣。鳳燕比以前胖了，臉色不知在太陽底下曬的還是怎麽，油亮亮地異常紅潤；一雙丹鳳眼忽閃忽閃地很媚人；她那兩顆小虎牙也更加動人了；頭上戴著一頂大沿帽，露出了絻著的高高的纘，紮的紅紗巾露在外麵兩個角，像兩隻展翅的蝴蝶，停在發簪上；上身裏麵是圓領汗衫，外麵罩一件花襯衣；脖頸上是一條足有10克的黃金鏈子，耳垂上也是花瓣形的金耳釘；下身穿一條原白化纖筒褲，兩片肥大的臀顯地更加肥碩！見了梨花，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攥著搖晃著；“梨花呀！剛時候不見你連，哎呀！想煞俺連！你這是才回來？還在a 市住？王坤還在那廠裏上班？”
梨花見到鳳燕也很激動；“也想煞俺連！俺還在那住，都沒變。你倆這是？”
“俺這不在賣碳，他現在開拖拉機給人送碳。逢集就拉來賣些。”
趙剛在太陽底下顯得臉更加黑了，人也比以前發福了，看上去還是那麽憨實，比以前更有了一種成熟男人的韻味。見了梨花隻是露著白白的牙齒笑笑；“剛時候不見你了，你這是才回來？”
三人熱乎啦地說了一會話，有人要碳，鳳燕要給人送家裏，兩人就此惜別。
自此次見麵後，她們又有三四年沒見麵，直到梨花在a市買了房，裝了電話，她們才又恢複了聯係。這不，鳳燕一來看梨花，就決定也來a市發展，她說；“現在俺出來看看，桃花嶺那破爛地方，堅決不能呆了！桃花嶺沒了碳，就窮煞連！連鳥都不去下蛋連！”說得梨花咯咯笑；“你說的也太虛了！”
兩天後，鳳燕就由二弟開車送她們來了a市，兩家免不了在一起聚了聚，說了說家長裏短和鳳燕來a是的打算。用鳳燕的話來說；“以後的日子長著呢，等俺一切都理順了，再慢慢和你說叨說叨！這幾年俺遇到的那些事，憋在心裏，總也沒個知己人說說，這下好了。”
鳳燕這次來ａ市，隻搬來鍋碗瓢盆、衣物被褥，再就是那整箱整箱的襯衣領帶。鳳燕說；“咱姐和姐夫現在都在省府駐地ｂ市，姐夫在市秘書局，咱姐在地稅局。人家剛著能連！姐夫說，他們市府開會又多，斷不了發紀念品，這不俺出錢進貨送貨，拉關係要錢的事，咱姐夫都包了。”
“哎呀，這樣的好事，你們咋不去ｂ市？有姐一家罩著你們，要我求還求不來呢？”梨花真是羨慕煞鳳燕了。
“俺咋沒去！呆了半年，送貨又不是整天送，給俺租了個五樓，還離他們家老遠。咱姐夫的意思是，俺在家沒事，去給他家打掃打掃衛生，做做飯啥的。梨花，你想俺是去靠著你做買賣，還是去給你家當保姆？！”
“俺就去賣市場鹹菜，不賣哪行？在城裏啥都貴！離了錢不行，俺都貼近好幾千了，看著俺銀行裏的錢一天比一天少，俺心慌啊！你當是咋著？最後俺娘知道了，好說咱姐連，這才叫俺回桃花嶺,不去了。”鳳燕索索叨叨地說，眉眼還都帶著不時變化的表情。
梨花因為牽扯到人家親姐妹之間的事，也不好說啥，就隻管出了耳朵聽。同時也擔著心，要是鳳燕在a市也混得不好，她娘家人是不是也會怪她？鳳燕心裏會不會也在怪她？梨花心想幸虧自己，當時沒主動讓鳳燕來a市，還勸過她慎重！要是混的好了，自然大家都歡喜。
鳳燕也許說累了，終於不說了。就去打開紙箱，說是送王坤一件襯衣和領帶，梨花推辭不過隻好給王坤挑了一件白襯衫，一條藍色斜紋領帶。
鳳燕終於如願進了華夏商場，起初兩人都在櫃台上，後來沒有多少生意，她就和趙剛輪流站櫃，沒事總是給梨花打電話，讓梨花去玩。梨花因為白天要擺地攤賣花布，隻得晚上抽空去她那裏坐一會。每次又會聽一會鳳燕和公婆的“精彩內戰”之片段。
五月份時，鳳燕在華夏商場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鳳燕和趙剛就有些沉不氣了，就要退了櫃台，將貨撤出來，想和梨花一樣練攤賣，這樣又沒費用；再把樓房退了改租郊區的平房住。“能省咱就省一點吧，俺看在城裏過活，剛著難連！”
（4）
王坤和趙剛去舊貨市場買了床，衣櫃等家具，又幫他們找車，從化工廠宿舍將一應物品家什，拉到鳳燕和趙剛租的郊區平房裏。梨花去看過，是一間西屋，也就十幾平米，一個月隻有50塊錢租金。鳳燕將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塞到進床底下，一張大床對著一張小床，中間就隻能放小桌子，一個大衣櫥堵在大床頭，算是將一間屋隔成了兩間，外麵放一張小飯桌，牆角的架子上擺放著鍋碗瓢盆，下麵是個大紙箱，是撤櫃的貨。廚房在外麵的小南屋裏，鳳燕說，是公用的，水龍頭也是公用的，到時水費按人頭攤，這些梨花是知道的。
梨花臨走時還沒忘記提醒鳳燕；“這個村外來戶多，派出所就在附近，他們會經常來突查，你和趙剛還是趕快去辦個暫住證，免的到時被他們查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帶到派出所，受苦還要罰錢。”
“還是過兩天再說吧。”他們兩人不以為意。
第二天，鳳燕就用紙箱裝了襯衣和領帶，用自行車帶了，來到了梨花的攤位前。梨花一看來都來了，隻好將自己的布攤，布上疊布摞了摞，給她騰出一點地方來，好讓鳳燕將她的襯衣擺出來。鳳燕從自行車筐裏拿出一塊編織布，展開鋪到地上，就一件件一條條整整齊齊地擺出來。還別說，這條商業街上，啥都有賣，唯獨沒有擺地攤買襯衣領帶的。鳳燕一擺上，就有許多鄰攤來看，他們都以為是梨花的呢，梨花連忙說；“我同學，你們相中了的盡管拿，保準優惠。”周圍幾個熟人就各自選了自己喜歡的。
那一天盤點下來，鳳燕賣了二十件襯衣六條領帶，把她恣壞了；“哎吆好！趕上俺在商場裏賣一星期連！咋著，俺說沒錯吧，嗨！趙剛還不同意俺擺地攤呢！哎呀好！他是一點眼光都沒有，隻知一條道走到底！”
可是梨花卻沒那麽大高興勁，鳳燕這一來，梨花還得幫著她招呼人，又幫她裝疊襯衣，自己買賣沒做幾件。梨花回家對王坤這樣一說，王坤立即就質問梨花；“我沒提醒你嗎？我早說過，你不要和她走太近，她精的就差那雙眼睛不會說話了！”
“你這人咋沒一點同情心？她都帶貨去了，我能看著不管？”
“帶貨去了，可以另給她找個地方麽，沒必要非得你給她騰地方！缺心眼吧你！”
梨花被王坤搶白了一頓，也認為自己腦筋裏缺根弦。用王坤的話說就是跟不上節奏，少半拍！梨花又勸慰自己，她也不容易，自己好歹還有王坤那兩千多元頂著，自己少賺點也沒啥嘛。鳳燕就不同了，趙剛沒工作，大閨女還在老家跟著爹娘上學，小閨女在這還要上幼兒園，又要租房子住。梨花想想自己真是比她好多了，最重要的一點是，家裏大小事情梨花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有王坤操心。想想既然自己這樣做了，唉，還是好人做到底吧。
梨花和鳳燕天天挨攤賣貨，不忙的時候，兩人就說起了不在一起的許多事。梨花自然也說了她的失戀，鳳燕說，她還給那人寫信罵過他，他還回信說是被父母所逼。提起過去的事情，梨花唯有長歎；“這都是命啊！誰讓自己早出生幾年？能怪得了誰？”
“你知道他現在幹啥不？”
“我咋會知道？回去一趟都是來去匆匆！都已經過去了，知道有啥用？我也不想知道！”梨花是說的真心話。
拉拉家常，時間到也過得快，轉眼之間炎炎夏日就來到了。鳳燕租得小房子，熱的像蒸籠，趙剛首先受不了。自從商場撤櫃後，趙剛一直未找到工作，一個多月來，每天就是接送孩子、做做飯，到天黑的時候，穿著白背心，藍色短褲，腳上是一雙夾腳的拖鞋，自行車後座上坐著他的小女兒，來和鳳燕收攤。周圍鄰攤幾個人，都知道趙剛在家沒活幹，靠老婆吃飯，心好的就隻打聲招呼；“來了老趙！”然後隨便聊一些天氣了、這期的彩票又出來哪些冷僻數字了等話題。也有人假裝關心；“ 老趙現在幹啥去了？你看人家老趙多好，又來接鳳燕了！”每每這時，趙剛的臉色好像更加黑了，而且是黑紅黑紅的那種顏色，就急催著鳳燕；“趕快收了走！”
“慌啥來？回家也是熱！還不如在外麵大靠一會，說不準還能賣一點呢。”
“你就靠吧！俺帶小青回家看電視連。”趙剛帶著孩子揚長而去。
“他娘那個ｘ呢！成天就是忘不了看電視！吊本事沒一點，還眼高手低。俺同院的老張給他找了份看大門的工，他還嫌不去！梨花呀！你說俺咋就攤了這麽個吊男人？！”鳳燕望著他的背狠狠地數落，還咬牙切齒地罵。
誰知剛過了不到一小時，鳳燕的鄰居就急呼呼地找來了；“鳳燕你趕快回去吧，你家老趙被派出所帶走了！”
“你、你是說、說俺小青爸，被派出所帶走了？”鳳燕睜大一雙眼睛，驚問道。
梨花連忙說問；“他剛回去怎麽就被派出所帶走了？知道為啥不？”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門口碰到他們推拉著老趙，哎呀硬推著塞上車了！”那人邊比劃邊說。
鳳燕早就嚇得哭起來，梨花聽了，已猜了八九分，就忙安慰鳳燕；
“先不要著急，又不是啥大事？”然後連忙給王坤打電話，說了情況，王坤答應打電話給他同學問問。
等王坤找人辦了暫住證，將趙剛從派出所領回家，鳳燕還要埋怨趙剛和人家派出所頂撞，被梨花立即製止住；“好了好了，別再說了，好歹又沒咋著他，也沒罰錢，以後注意就行了。”
趙剛更是一臉沮喪，好像還有怒火沒發出來，隻是礙著梨花兩口子的麵，忍著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