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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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西子:不堪回首小時候

(2009-02-27 06:22:37) 下一個
讀完《山楂樹之戀》(以下簡稱“山楂”)紙版作品,我一直覺得心口很堵,距今為止都寫不出個像樣的評論來,盡管幾個月前已經開始動筆。前後看了看艾園裏的相關小說評論,對於主人公的愛情、人格情操、人生觀等等,已經評述得很詳盡了,於是更不敢續寫。

       這是一部小人物在罪惡年代的人性故事,書中大量的環境描寫,夾雜在情節中,如抽絲剝繭一般地展開。惡的土壤如果結出善果,除了上天安排、祖墳冒煙、撞運中彩等偶然事件外,愛情之花的綻放無法善始善終。文革將給三代或以上的人,帶來無法彌合的創口,形象美好的男女主人公老三和靜秋,在文革後期的特殊年代裏,依舊是小人物——任何人的喜怒哀樂都無法完全公開掌控,任何人都無法辨識自己未來的風向標,任何人都無條件地承受波穀峰尖、忽上忽下的命運安排。

       柏拉圖說過,“凡是一個地方把接收情人的寵愛當作醜事的,那地方人的道德標準一定很低, … 它表現的是統治者的專橫和被統治者的懦弱。”“醜的方式是拿卑鄙的方式來對付卑鄙的對象,美的方式是拿高尚的方式來對付高尚的對象。” 文革浩劫,使人們以愛和美為醜惡、為低劣,生生扭曲了人的本來性情。

       正時處後文革時代,靜秋和老三的愛情,才那麽催人淚下,它不僅是一個悲劇,更體現了人性的至美境界——即便在最惡劣的環境條件下,主人公的性情自然地生發、展現,相親相愛。靜秋依靠這緊密傳遞的精神力量,在老三去世後,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延續生命、代替老三看世界。如果剝離掉這段特殊的歲月,不敢確信小說是否還會引起轟動。假設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發生在當今,我敢說,伴侶間完全付出的、忘我的愛情,在深圳,千對中會有一對;在香港,千對中必有四、五對。

       黃顏在《認識你,是命運對我的恩賜》( 2 )中介紹道,“艾米的父親,對文革十年期間的中國文學做過專門研究和講座,艾米自然瞟學了不少。艾米出國後,曾用了兩學期時間,修讀‘中國文革十年史’‘文革十年文學史’,撰寫的學期論文很受任課教師賞識,列為該課必讀文章。這些在寫 << 山楂樹之戀 >> 時全都派上了用場。”可見,艾米對時代背景的描寫,並不是信手拈來式的偶然,甚至是山楂成功的必然。我們從巴爾紮克、托爾斯泰等泰鬥的作品上,通過他們對時代的描繪,進而理解文學人物形象。

       山楂刻畫時代背景的成功,也動到了我的心、我一路而來的過往——那是我規避著不願回憶與評說的成長曆史,是促成我如今深藏幕後、聲名默默蒸發的深層原因。

       我在看到 40 餘頁的時候,就已開始淚奔。艾米帶我回到故地,我卻毫無重遊之喜,故土的惡之氣息撲麵而來,附帶絲絲恨意的纏繞——恨不能實現對一個時代的拋棄、恨不得我與它生而絕緣。就這樣,我整晚流著淚水、開著淚花,一俟合上封底,便懷疑自己提前老花。

       讀書三個月來,我似又回到了過去,體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殘酷,尤其對於女性。作為中國文化的特質之一,這種殘酷,從未暫停、中止過,小人物的我,生長情境與書中描寫,同樣無二致。大海撈針,茲錄往事幾則。


附: 惡之土,善之花。不堪回首小時候

(1)不能愛美

山楂中說道,老三與靜秋分別後杳無音信。有一天,靜秋忽然在家門外看到一捧殷紅的山楂花,插在一個玻璃瓶裏,她心知是老三所送,卻不假思索地丟掉了花、扔掉了瓶子,急切唯恐人知。這段情節使我想起了一位師姐小梅。

小梅的妹妹與我初中同級,小梅高中。妹妹比姐姐漂亮,但姐姐比妹妹愛美,美是資產階級的,愛美是路線錯誤,小梅的“聲名”被人流傳。直到我大學畢業兩年後,還聽到了小梅於 80 年代中後、在某職業大學時的一個“故事”:留著披肩發的小梅,於某日上課前,當眾手持一朵紅玫瑰,在鼻下嗅了又嗅,然後夾到了耳鬢,花柄插入長發中。說者意味深長,聽者我木頭。雖然她不是來我探尋的看法,我還是反問道:“小梅有什麽錯?!”

在當年,愛美是不幸的開始,有知覺者無不小心翼翼地走避。我小時候,有一回跟爸爸上街,挎上了一個很大的草編袋。這袋子是爸爸的華僑同事送我們的,他家的南洋親戚留給他們的。袋麵上用彩色棉線繡了一朵花,帶著幾片綠葉,很好看,我們平時舍不得用。上街後,我特意把花朵朝向身外,美滋滋的感覺真美!結果,我爸俯視到我的小動作,驟起了眉頭,急忙用木秀於林的身軀擋住我前進的步伐,又將花兒緊緊貼在我的身上。

小梅因為愛美,結果“聲名”四傳,可謂不擰N腋?睬鋶さ美嗨疲?熱綹嚀糶蕹ぁ⒛源?氨籃笸弧⒀劬ξ?跡?綣?憊獾沽鞫??輳?一嶙約鏨昵朧窩萆倥?睬铩N業納??有【透繳??踔惺貝笤窘?叵院眨??牽?永疵蝗絲湮業某は啵?乙膊恢?雷約撼さ悶?痢V泄?劾劾?飯適賂嫠呶頤牽???喚隼廴耍?埠θ恕;釕??慕萄盜釵一袒蟛話玻?醫骷牽?灰龐嗔Φ卣?斃∪宋铩?6 、 7 年前,從家長收藏的蔡琴現場演唱會 CD 上,聽到她在《茉莉花》歌曲中的旁白:“小時候,我很漂亮,我真的真的,很漂亮。”原來,公開讚美自己,是一件這麽美的事!我忽然模糊了雙眼,心口發痛。這句話,我從未說過,也從沒冒過要表達的念頭,我也從未聽過我的女性大小朋友們有過類似的自白。

(2)顯赫年代

話說初中的我“聲名顯赫”,被濯升為年段共十二個班級的“卓越領導人”,之一。我不過打打校隊的球、常被送去參加這個那個比賽,另外多笑了笑,哪有什麽額外的能力!我心知,提幹的主因,是由於我風雨無阻地連續打掃年段教室外走廊,(為期多久?)才被年段長相中我的“勤快”。我們年級教室傍著山腳,走廊麵山,每天早晨一地繽紛落葉。其實我隻是喜歡一大早看到清爽的廊道而已,一念之差根本與美德無關,話說我小學時代,班務衛生數我最勤呢。

直到高考前不久,我才確信,掃大街原也可以全國出名的。反正,當時的老師和我都很無知,要是知道掃地能出名、能提幹,我當年就該打掃校長辦公室,老師們也會將我的事跡匯傳全國青少年嘛,撈個“榜樣”當當,山不響水響,水不響名響。

據說,從我當上大幹部那時起,有一句話在校際城中被流傳:“不知紅西子,不是××人。”(××是城市名)。幾年前,在一艘渡船上,我被一個來港公務的男子認出,對了時間地點、初中教室操場外貌特征,他原是小我一年級的師弟,隻見過我兩年。他又說出了這句“口號”。北京、上海,都被人認出過;“出口”了的學兄學弟們,隻要出處一致、相差沒幾歲,思故鄉憶往昔也都能牽連到我的名號上。我不過是個小人物,卻牛得我自己錯愕不已。

我“聲名顯赫”大約還有另一個原因:我時不時跨年段去找我哥。我身份多,行動自由,隻是去看看他,沒什麽特別的理由,路過了就看他一眼。在我離開他們班後,常能依稀聽到低低的、不連貫的一兩聲起哄。當時,兄妹在家門以外說話,是會被笑話的——但我不知道這個,因為沒人這樣要求我。從小,爸媽上班忙,沒人照顧我們,我跟我哥是手牽手長大的。記得我幼兒園時,我弟弟還沒出生,我們一家四口到市中心購物,被人流衝散,我和我哥一路辨認模糊的方位,牽著手走回了家,曆時 3 、 4 小時,腳上起了好多血泡,天也快黑了。一直到我大學時代,大部分衣服還是哥哥穿不了退給我的,好幾件都換過了領子,怎麽著都創造性地領先中性服裝的潮流,那叫一個帥!

(3)哥哥為我“堅壁清野”

後來,我隱約地感覺到,原來我的自主連累了我哥:他們不敢(舍不得?)取笑我,就拿我哥鬧事。我哥除了“白專”外,從小學開始,便以打架出名——有人拿我取笑他,他便打人——這是我哥在我婚後才慢慢透露出來的,八成是為了向妹夫邀功。哎,晚了。欣慰的是,在哥哥年級裏,我跟幾多位才貌出眾的女生陸續成了朋友,至今還能相認。她們如今的“出息”證明,她們當年沒有笑話我。噢,還有,我哥的中學男同學們,跟我哥要好的都很有成就,他們一定也沒取笑我們兄妹感情好。

我哥打了架,從不跟家裏說,我不能列數哥哥為我“出頭”的次數,但高中時,他確實替我“擺平”了外校一個差生的糾纏。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每天對我實行圍追堵截,逼我跟他“相好”。路上驚見他長滿痘痘的臉,是我家門到校門的噩夢。他可惡地聯合我的學長們,偷了我圖書證上的照片,複製後散發。我覺察後所能做的,隻能是利用我可以全校串門的“特權”,曉之以理,“瓦解”這幫高三的師兄,讓他們麵帶慚愧地將照片和底片統統還給我。 可不是,要是我再告狀去,他們會咋樣呢?可以想象到校方將如何“打擊”他們,包括自尊心。

照片是要回來了,那張臉依舊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眼前。出門提心吊膽的日子終究不好過,我的沮喪順理成章地受到哥哥的追問。聽到照片被偷,哥的表情瞬間扭曲了。後來,我順利地讀完高三,被老師推薦,參加完高考。問哥哥是怎麽辦到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麽,我就跟他說了句小聲話。肯定是威脅!哥哥不細說,我心知肚明。再後來,師兄們來信告訴我,那小子真的瘋了,被他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不知過了多久,參軍走了。大我一級的師兄們因心善而悔悟,沒有在喜歡我的歧途上犯更大的錯。感謝他們。

(4)對男生敬而遠之

後來,我哥和我陸續考上了大學。他曾承諾過,要帶我去看蘇州園林。我大一時,坐船去同濟找他,跟著他進了宿舍樓,沿途的宿舍內外,清一色光膀子的男生,密密麻麻地,嚇得我眼皮都不敢抬。蘇州遊是我們最後一次完全親密接觸,勾肩搭背地宛若一雙璧人,飄入無人之境。此後,他“警告”我不許再去找他,而且,最好不要進男生宿舍。原因至今不明。

想起來,我哥曾經厲色告誡我,不要讓男同學為我打架。我印象中似乎沒發生過類似“事跡”,但我被光膀子們照耀後,還真做到了不單獨去男生宿舍,僅和同伴去過兩次,校團幹部嘛,履行職責,沒借口。去海泳時,也從不觀看沙灘上的肉團,非禮勿視啊!再說了,皺成一團的泳衣白肉也沒什麽好看,我從不穿那種,寧可穿我媽年時集訓的泳衣。唉,我連半張泳衣照都沒有,不敢被拍呢。這些事,縱是我有女兒,她怕也難以理解了罷。

在我的小學、初中、高中,全校範圍內,隻有我們班男女生相互有通話,一直如此。我所在的班級都是全校文體活動最出色的,還經常自辦郊遊等集體活動,班主任也樂於應邀參加。初、高中時流行小團體,但我好像不自成特別一派、也不歸哪一夥。好笑的是,他們都樂於向我吐露些秘密,並常給我公平評判的機會,弄得我像個膠水一樣。

有記憶的是,自上學以來,我已被“盯”怕了,每天從校服上抖落一地眼珠子。從進入高中開始,便厭倦了“領導人”的身份,開始了地下工作者生涯,大幅度減少了男女生往來間的“社會活動”,隻出任了一個低年級輔導員的拋頭露麵的職務,校團委書記為此做了我半天的“思想工作”。多年後陸續知道,我的輔導員職務是勝任的,以身作則地為我黨我國、我大學母校輸送了不少接班人。

對男生的敬而遠之,使我對兩性關係的認識大幅滯後於發育。很負責任地說,我甚至在大學裏,也未真正曉得什麽叫“談戀愛”。回望這一生中,我從沒做過情人夢、從未悄悄勾勒過“白馬王子”的形象,因為,這是可恥的;在所有的交往中,我不記得、沒在意過自己的女人身份,大大咧咧、打個哈哈,一晃而過。

(5)不知什麽是“正經”

我深深記得小學時的一件事:約莫四年級時,正於老三和靜秋死別之際,我班上來了幾位男留級生。為了完成班主任交代的“幫助”他們的任務,我跟他們多了些課間講話,其餘“管理活動”照舊。一天下午課後,一胖女同學、一醜女同學合夥對我說,我跟這些哥哥級的男同學“不正經”。我氣急,衝去找班主任告狀。這位班主任,是我所有求學生涯中最為敬重的老師之一,記得,她曾擅自撤銷我的黑板報周刊出版工作,隻橫放白色粉筆,寫了幾個大字,內容是:“反擊右傾翻案風!”然後再用紅粉筆勾了邊,變成美麗的立體字。我問為什麽?她笑笑不答。這句口號在後黑板上保留了好長一段時間。她以沉默的行動,提示我對政治的謹慎與正直。

那天,我在操場邊見到了她,把原話搬給老師聽。沒想到,老師隻是笑笑,岔去另一個話題。一句不和諧音,整個一莫名其妙的事,按理,她也該安慰下我吧?當時真的想不通。事情後來似也風平浪靜了。如今想來,應是那些女生沒料到我會去告狀,於是停止“迫害”罷。真實的境況是:我始終擁有許多要好的同學姐妹,情真意切的。搞鬼的雖然是少數不務“正業”的人,但他們有興風作浪的能力,怕怕。靜秋,又怎麽能有跟老三這個“社會人”公開來往的特權呢!風刀霜劍足夠劈死她,還頂什麽職、轉什麽正。

(6)嚴厲的媽媽們

不少人不理解靜媽媽為什麽會那麽嚴格要求女兒,看看我媽就能清楚了。她也這麽約束我,與靜媽媽一模一樣,甚至比靜媽媽還嚴厲,但是,我可比靜秋小了十餘歲呢!要是我打球瘋到天黑還沒回家,我媽會在路上堵住我,然後一頓胖揍,不管有無同學在側。我媽不同意我去同學家玩、絕不允許我在外過夜。高中時,我們學社成員騎自行車集體去了外城,往返百公裏,個個傷了腿筋。我天亮前留了紙條給家裏,告知去向,過天傍晚分散回家後,一夥同伴中,隻有我受到挨揍的待遇,半個月穿不成裙子、打不了球,多麽悲憤。

靜媽媽要靜秋等落實了工作後,才與老三往來,我媽她嚴厲地逼迫我大學畢業了才能談戀愛。等我真大學畢業了,放眼一望,周圍的男人,除了中老年男人和少年兒童外,就是有婦之夫,還處什麽對象!上了我媽大當的後果是,我耽誤了十年花樣年華,用我嫂子的話說是,居委會應該拿我們當晚婚模範。最後,我直接以超齡剩女的身份、懷揣生育下一代的熱望,三年完成三件大事:結婚、連生兩胎。有時候我會懷疑,我家長高高仰頭的習慣,到底是不是因為天上曾掉餡餅砸到了他而養成的。家長高三與我同學一年,據他長年坦白交代,我是他唯一的夢中人。但中學畢業後,我們就此“失散”,到各自渴婚的年頭,因工作關係偶然相遇。

靜媽媽與靜秋談心的溫柔,令我十分羨慕。我媽怕我“出事”,神經長期緊張,對我的約束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實事求是地說,我和她都同樣可憐。昔友林海峰寫過:“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在很小的時候,受到嚴厲的管束。本來充滿靈氣的‘心’,很小就開始中毒!恐懼、害怕、不自信、緊張的心情伴隨一身。”它既是被文革修理過的媽媽的寫照,也是我小荷露角之不幸的寫照,從拒絕拋頭露麵開始,我逐漸走上了“說不”的不歸路。

(7)齒冷婆婆們

山楂裏寫到了兩個冷齒婆婆級人物,以下流的表達作為日常口語,害得靜秋隻能裝作沒聽見。如此窘迫的境況,我雖未曾麵對,但也近距離耳聞過。

我小時候,因父母被下放,我家與工人家庭們住在同一棟樓裏,相處尚算融洽。工人及其婆娘們全都直率坦誠,每天一見麵便親切地慰問對方母親的生殖器,然後再問:“吃了沒?”有幾個婆婆老姨級人物,相互間便如書上這麽個罵法,吵架時更升格,連串混沌不絕於耳。她們采用尾字發音的大力,來代表感歎號,除此之外不帶停頓。有個婆婆,居然還是樓下幼兒園的保育員,她罵不聽話的小孩,也用類似路數,比如“挖出你的心肝肺、剪下你的‘雞雞’(本地粗話),切片剁碎,燒熱油爆薑絲,加醬油炒來吃掉。......”伴隨孩子們驚懼的哭叫,聲勢浩大無比,我在四樓也能欣賞到生動的民間即興口頭創作。可憐的孩子們!

除了器官名稱外,我不知道其它詞語的具體意思,隻知道是罵人的話,冷不防聽見時,我往往比被罵的人還感窘困,渾身不自在,能躲則躲,躲不掉時裝傻。我的耳朵因此獲得了關閉聽力的超能力,如同毛潤之在集市上看書,充耳不聞吆喝。非禮勿聽啊!看來,異丙並不都是天賦的,於逆境中養成的情況更常見,要不,偉人們怎麽早不生、晚不出,全都是在特定的年代裏現身的哩!

(8)被禁錮的少女時代

不管怎樣,鄰裏還是挺關照我的。初二時,我身高已有167。有一天,我媽不讓我上學,非逼著我穿上白布胸圍。那是大人的東西,我怎麽能用呢!我抗拒,她卻恨恨地說:鄰居都說,你胸部黑黑的兩點很難看!

難看嗎?我怎麽不覺得啊!人家根本就不黑嘛!可是,可是,她們怎麽跟我媽說、而不跟我說呢?於是我傻住了,以含淚屈服換來出門的權利 …… 。我的少女時代,從胸部被注視和被束縛開始。

我5歲開始做飯挑水,家務得心應手。可我媽總是不讓我學女工,隻讓我“學好數理化”。我還是“見縫插針”地學會了,針線活兒無師自通,又鉤又繡地手到擒來,後來我媽一得意,讓我做了她的得力助手。縫紉活,就剪裁差了點,好好的布料,萬一讓我剪壞了,怎麽辦?我媽舍不得哩,本來布票就不夠用。我也理解,家人全人高馬大,費布,咱不碰就不碰。

花布開始出風頭的那年,正好我初中,我媽給我做了件連衣裙。薄薄的花布來自上海,鵝黃底色,滿綴紅色小花,前後兩片修腰到底,略有旗袍風味。她還用白布做了大翻領,領邊車上細細的白花邊。這件漂亮的裙子與眾不同,深得我的寵愛。但是,自胸圍事件發生後,我媽居然明令禁止我穿這件,理由是:太顯身段。

我滿懷委屈無訴處,覺得“招搖撞騙”有了新解:太招搖了,容易撞上騙子。

(9)持續消毒

日複一日地,我培養成足不出戶的習性。以我假小子式的韌性,自我消毒的工作也與時俱進,“孤索幽居,埋首治學,寂寥於世,不聞人間長短,惰於世情紛繁。忽而經年。” 感謝所有的書本,特別是“自由主義思潮泛濫”的幸福年代,屢屢讓我別開洞天,大口呼吸。

點點聚沙成塔,直三十餘歲時的某一天,頃刻間,頓悟:

“往事俱往矣!
一如浩浩之江水,隻現後來之浪,盡覆前開之花。水花何其小、水花何其微!我如江水前行,榮也過、辱也罷,所剩皆無形!
...... 
天光之際,已為坦蕩之江,儼如赫然重生!”

總結:這個世界,其實誰怕誰!我之所以成為我,隻是上天的一樁奇跡。就算“招搖撞騙”乃至魂飛魄散,也全為老天這位爺的安排。就這樣,我淪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宿命論者,讀山楂期間,對黃顏的“Loser哲學”心領神會。安靜本難求,心靜無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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