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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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嶽:我們如何當爸爸?

(2008-12-26 06:32:49) 下一個

1

果然,《等爸爸死掉》被一些人理解為:“我們要混吃等死。”

這就像看到有人用猛火煲湯,你建議說:慢火味道才能出來。他說:真是荒唐,你竟然認為把肉與水放在一起自然就會變成湯!

這又像在災年,有人在春天說,我們別吃得太狠,留點糧食當種子,秋天饑荒才可緩解。他說:你要餓死我們!

等爸爸死掉,這個“等”,不是消極無為,而是一種效率最高的方法。

理解成混吃等死世界即可進步的人,我想,應該是少數。不過,這個話題很有意思,值得一說。

2

一些精讀愚公移山的人說,有什麽用,爸爸死了,還有爸爸,無窮盡也。意思是等毫無用處。

難道我們痛快地在新年前殺死父親,就沒有新一代爸爸了?照樣無窮盡也。

迷信清洗的效率,這可能是我們與我們的反對者共同的誤區,當然,這也是他們教給我們的。

希特勒清洗猶太人是為了讓日爾曼人更為純粹、從斯大林到毛到波爾布特,他們清洗富人、地主、知識分子、異見者、有神論者,原意似乎也是想迅速創造一個人間天堂。

結局是整體的悲慘,從肉體到精神——迷信暴力、將暴力當然視為最快效率,這些方法論,就是他給我們的遺產。

專製社會製造順民。將順民鼓動成暴民,可能隻有更糟糕的未來,順民慢慢時化成公民,才是出路。

我們的父親是順民,可他有點公民的影子,他惡中有善。在等他死去的過程中,我們盡力讓他惡中之善變多。

當我們變成父親時,我們會有順民的陰影,可是公民的成分會增加,我們善中有惡,我們盡力讓自己的善中之惡變少。

當然,我們這一代絕不可能全變成好爸爸,效率沒那麽高,有一些人還是像死去的爸爸一樣。隻是,公民的比重增加了,好爸爸多了,善多了,惡少了。

如果你把自發的公民覺醒、持續的公民教育等同於混吃等死,那可能不幸地初具壞爸爸的稚形了。

3

我們幸運地稍具常識,絕非無師自通、天縱奇才,而是我們碰上了一些好爸爸,保存的公民的種子。

IP地址來自上海的一位父親qingdouq在《等爸爸死掉》後說道:

“父親一代、還有更老的一代也會慢慢改變。我們的耐心會有用。

我是父親一代,盡管自認為懂得民主自由,但我那無形的期待也曾給兒子造成壓力。

當兒子畢業後勇敢地作出自己的選擇時(不考研,不出國,找自己愛的工作),兒子的運氣並不好,經曆了2年的不如意。這期間,兒子背後來自家族的壓力比正麵還大。

幸好,這個期間我已能做到無保留地支持兒子走自己的路,於是,發生了那次我和他奶奶間最激烈的摩擦事件:我含淚哭求親友不要再拚命進行考研動員,並對他奶奶承認我不稱職地支持了兒子不考研的“沒出息”決定。兒子於是n年“無顏”探望奶奶。

運氣終於來臨,兒子經過輾轉,已經找到喜愛的工作,自己的能力發揮得很好,有“體麵”的待遇。奶奶的心情今年好極了,最近曾道出心聲:我老了,狗屁不懂哇! 年輕人還是主要自己做決定!”

爸爸就是這麽進化的。

4

自由平等民主,有其製度層麵的衡量標準:直選、言論自由、三權分立、多黨製……

但是像上麵這位尊重、鼓勵孩子自由選擇的爸爸,自由平等民主就是一種生活方式,它可以早於製度層麵的自由平等民主,悄悄來了。

自由平等民主的到來,其實隻有它成為主流的生活方式,才可能影響製度。

自由平等民主隻能以草根的方式生長。並非有了個民主的總統,像按了開關,偏見的爸爸馬上在家變成民主的爸爸。而是在家民主的爸爸多了,這個國家才會有個民主的總統。

有人說,我這生一定要見到自由平等民主,我等不了。

等不了也要等,活長一點吧,終生學習吧,別僵住就行。還有,先在生活方式上實踐理念,比如,無論專製還是民主,文明還是落後,送姑娘玫瑰總是沒錯的,保持幽默感也總是沒錯的。

5

民主就是點人頭,票多的人贏。它本質就是和平改變,拳頭大的人不能算成兩票。

你隻能影響他人,說服他人,讓人自願站在你這邊,而不是消滅競爭者。

再過一百年,你都會看到懷念納粹的人、歌頌專製的人、崇拜老毛的人,隻不過,可能人數很少了。惡的減少,即民主進步的過程,當然這要建立在善於說服的基礎上。

怎麽說服?爭論的雙方其實都在爭取聽眾,很難直接讓對方改變觀點,極右很難說服極左,極左更不可能說服極右,大量的聽眾在這過程中會做判斷。

喊打喊殺是最容易把聽眾趕給對方的,暴戾會讓你的所有觀點顯得不可信。

我同意老羅的一個觀點“左糞與右糞一樣令人討厭”。其實他們就是同一群人,都見不得他人與自己不同,都相信強奸他人的母親就可以傳播自己觀點,沒一點遺傳學與傳播學常識,既不民主,更不科學,考了兩個零分。

從這個角度來看,牛博著名的癡漢王昊軒不時留留言還是有好處的,他丟一句套話,評論裏的“右派”們就怒火中燒、氣急敗壞,比王昊軒還簡陋。多刺激幾次,才會學聰明一點,才會平和一點。

6

奧巴馬當選,就是麥凱恩敗選。

麥凱恩的支持者不過少幾個百分點,對方越開心,他們越失落。如果他們發動一場戰爭,也許可以贏,不過沒人這麽做,回家洗洗睡,養養精神,接下來四年,挑奧巴馬的刺,等民主黨犯錯,多多宣揚共和黨的理念,四年後來過。

四年後,王昊軒也許愛上了王小波,誰知道呢。

接受對手不同於自己,接受對手的勝利,接受自己的失敗,這也是在實踐自由平等民主的生活方式吧。

在牛博混的讀者,也許幻覺中覺得中國基本普及了自由民主人權的常識,等不及了。

出去看看,你還隻是一小撮。至少是許多人既不相信執政者,對潛在的反對者也不放心。

可能將來自由民主平等了,共產黨(或它的繼承者)仍然會長期贏得政權,還有得失落呢。

沒有耐心的人,時時都有搏一把的衝動,因為永遠有東西在前麵不能馬上摘下。

7

當然需要英雄。

這些英雄為了追求更美好的未來,可以置個人生死於度外。

但英雄永遠都隻是少數,得在勇氣、見識、人性的平均值上考慮問題。

英雄絕不會懦弱,可是普通人會害怕;英雄可能無私,可是普遍人一定有私。

知道普通人的想法與立場,絕不是否認英雄,而是讓理念傳達給最多的人。

想象你要生產出售服裝,而你隻知道姚明的身高是兩米二八,而中國人的平均身高是一米七十,同時無法得到其他更詳盡的信息,為了更多人買你的服裝,你一定是按一米七十的身高下單,若按姚明的身高生產,人人都不會買你的服裝。

理念是一樣的。要按平均值來設定計劃,才有更多人信服並加入。

8

IP地址來自上海的周遊人在《等爸爸死掉》後說到:

“我能為我自己做些什麽呢?我是一個小公司的股東,我和大股東有分歧和矛盾時,我盡量按遊戲規則玩;我和客戶做生意時,我努力遵守商業規則,不收錢,也討厭問我要回扣的人,盡量(不是全部)不合他們做生意。

我是一個業餘愛好團體的核心人員,我盡力推動管理規則的製定,爭取讓大多數人都習慣協商,妥協來解決分歧和矛盾,老實說效果很不理想,我們還是習慣有個老大。

我報名參加業主委員會,如果能入選,我想努力做好。

我是一個納稅人,所以我看公共預算的書,也按信息公開條例,參加某些團體要求公開某地區預算的申請活動。

我讀一些書,也把它們推薦給我覺得會有興趣的人

我知道很多人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但是如果你沒有勇氣做其他需要勇氣才能做事情,那麽做好我們力所能及的一些事吧,當那一天來臨時,你可以說我也無愧於心。”

這就是公民,你隨時可以這麽開始。不會坐牢,不會和他人發生劇烈的衝突。

有人沒有成為公民,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公民是什麽。

有人沒有成為公民,是因為他沒有耐心當一個公民。

後者可悲。

9

在等爸爸死掉的時候,我們已經有機會當一個公民了。

自己先做一個自由平等民主的人,在生活中實踐它,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然是一種生活方式,許多旁觀者是通過喜歡你這個人喜歡你持有的理念,因為這個理念的產物是好的。

一個愛自由的人支持暫住證,一個愛平等的人痛罵沒生兒子的老婆,一個愛民主的人對異議者惡言詛咒,知行悖離中讓周圍的人齒冷,加速離開。

一提到自由平等民主,很多人容易想到坐牢、對立、絕望;並非如此,空間其實已經比牢更寬,奉行這個原則的人,有在這個社會相當成功的例子。

沒有比韓寒更合適用來說明了。

他當然沒有寫過什麽關於自由平等民主的長篇大論,不需要,他就是活在自己的自由平等民主當中,他這樣把自己變為韓寒,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他的讀者年齡層擴大,他會成為更具有影響力的作家。

也許不太容易有他的天賦及運氣。可是他存在的平衡點對所有人都有幫助:有名氣但不對虛名上癮,有錢但不拜物,爭論但允許對手發言,勇敢但審時度勢,有擔當但態度從容。

一個人可以這麽自由,也可以同時這麽成功。我想,他的許多讀者會因此對自由更有信心。

我們已有自我犧牲的胡+,他以良心犯的方式傳播理念;我們也有一人擊敗二奶作協的韓寒,他以少年英雄的方式傳播理念。

我不知道有什麽必要長籲短歎。

10

慢慢當一個公民,世界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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