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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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琴:孤獨得象顆星球(11-12)

(2007-05-01 04:47:11) 下一個
11.怎麽會這麽愛一個自己並不愛的人。

“煩死了!煩死了!”陳朗大喊一聲。

“怎麽了?怎麽了?”周禾正靠在床頭發呆:“要不然我來幫你弄吧。”

“不用不用。我就不信了。”

周禾給陳朗買了一個IPOD。在公元2003年的時候,IPOD還是比較牛的。陳朗興高采烈
地下載了一大堆音樂,但是她不知道怎麽把她下載到Kazaa上的音樂搬到Juke Musicbox當
中去。

她劈劈啪啪地亂按一氣,卻一點頭緒都沒有。陳朗是個標準的電腦盲,屬於那種對付
所有的電腦問題隻會使用重啟動來解決的人。但是,她,陳朗,發憤圖強地要自己下載音
樂,從網上到計算機,從計算機到IPOD。

我就不信了。她想。

但是她又完全沒有頭緒。她把Juke Musicbox和Kazaa Media的File打開,在裏麵探頭
探腦,點View,然後是Edit,反正她是一個一個看過來了。瞎點了一氣,還是沒有頭緒。

“周禾……”陳朗惱怒地說,“你看看這個破電腦,我都搞不清為什麽這麽複雜!你
倒是來幫我看看呀!”

“你剛才不是不讓我看嗎?”

“你倒是過不過來啊?”

“好好好。”周禾走過來。

“我,這個音樂,怎麽搬?”

“什麽怎麽搬?”


“從這個,反正我以前存在這個軟件裏的,現在我隻有從另一個軟件裏才能下載到IPOD,
因為這是規定的,不是規定的,因為這個軟件是IPOD公司附帶的,反正,我以前的是Kaza
a,它有一個圖書館,現在這個,也有一個圖書館,我要從把音樂一個圖書館挪到另一個
圖書館……”陳朗開始語無倫次。

“慢點慢點――”

“啊――!”陳朗大叫一聲,一頭栽到鍵盤上。

“你把計算機給我,我來看看。”

“我不給你!你給我說怎麽辦就行了。”

“你不給我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不給!我就不信我弄不好!我不能讓它得逞!”

“它是誰?”

“它啊!”陳朗啪地推了她的Sony電腦:“它就知道欺負我,老罵我土包子!”

你就是個土包子嘛。周禾竊笑著想。

“哼,遲早要甩了它。”

“甩了甩了。”

“花那麽錢娶來的,說甩就甩啊,你說得倒輕巧。”

“哎?不是你說要甩嘛?”

“要不我就再買一個,娶個姨太太,氣死它。”她看著她的SONY,咬牙切齒地說。

“你給我看看。”

“你都不知道我說的問題是什麽,怎麽看?”

“那你就再說一下。”

“就是我要把音樂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但是我不知道原來那個地方是哪個地
方!啊!――”她又尖叫了一聲。

“你給我。”

“不給!不給!”陳朗抱著她的電腦,一副要跟電腦同歸於盡的樣子。

“那好,咱們一起看。”

陳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但是她也沒有辦法了。

“都怪你,誰讓你送我這個破玩意的,本來都沒有這麽多麻煩!”陳朗大聲說。

周禾歎一口氣。

陳朗知道自己這樣說不對,但是她忍不住。陳朗跟別人在一起,謙虛謹慎,戒驕戒躁
。但和周禾在一起,被寵得沒有一點規矩。

“我要這個勞什子幹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懂電腦!”陳朗的聲音更大了:“
我又不是十七歲,每天掛一個耳機轉來轉去幹什麽?!我都二十七歲了!二十七歲了!都
怪你!”

周禾氣笑了。

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去看電腦。

“你看,你是不是要把音樂從這裏搬到這裏?”周禾低下頭,站在陳朗身邊,用鼠標
指給陳朗看,“任何文件,都是有一個路徑的,文檔是這樣,音樂也是這樣,對不對?…
…”周禾耐心地給陳朗講。

他怎麽這麽好的耐心啊。他怎麽不發火?他怎麽不罵我?他怎麽不把IPOD一把奪走,
砸到一邊去?

“……你看,這不就過來了嗎?”

果然,周禾三下兩下,就把陳朗的音樂全搬到了Juke Musicbox裏麵。

“耶!”陳朗舉起兩個拳頭,歡呼雀躍。

周禾輕輕拍了拍她腦袋:“你呀,脾氣就是急。”

陳朗把周禾按到凳子上,然後張開腿,坐到他腿上,吻了周禾一下:“給你一個表現
的機會嘛!”

“那我是表現好了,萬一表現不好呢,那我今天下午就死定了。”

“嗯,死定了。五馬分屍。”陳朗又吻了他一下。

“哇,死得那麽慘!”

“那我也沒辦法。誰讓你落在我手裏呢?”

周禾笑起來。嘴巴咧得大大的,象得了一張大獎狀。他的手插進她頭發裏,梳過去,
微笑,歎息。

周禾的手機響了,是他一個朋友。陳朗也沒從他腿上挪開,而是轉身戴上桌上的耳機
,點了電腦上的一首歌。是齊豫翻唱的Cat Stevens的“悲傷的麗莎”。

“噢,還沒呢,快了,我正在找房子,是啊,不好找,紐約的房子都太貴了――”周
禾在給電話裏的人講搬家的事。

“She walks alone, from wall to wall, lost in the hall, she cannot hear
me……”齊豫空曠飄逸的聲音在陳朗耳朵裏遊蕩。

“42% of registered voters say there is a good or very good chance they
will vote for Arnold Schwarzenegger……”電視沒有關,在講施瓦辛格競選加州州長
的事。

於是陳朗的耳朵裏有三種聲音,周禾的瑣碎;齊豫的悲傷;和ABC台的冰冷。三種聲
音混合起來,竟混出了一種柔情,象一首搖籃曲,拍打著陳朗。她的頭趴在在周禾的肩膀
上,乖乖的,像個孩子,一聲不吭。心頭的暴風雨漸漸平息下來,變成一望無垠的寧靜。

怎麽會這麽愛一個自己並不愛的人?她抱著周禾的肩膀,想。她抱得很緊,生怕他變
成一股煙溜走似的。不知怎的,淚水突然滿上了她的眼眶。

越過周禾的肩頭,她看見窗外的暮色躡手躡腳地鑽進她的房間,靜靜地坐在她對麵,
也象一個疲倦的孩子。她對它笑了一下,竟有些困地,閉上了眼睛。


12.我本來是想打電話給你的。

如意終於逮著機會穿她這條黑色的吊帶低胸裙了。平時在校園裏穿總覺得太誇張了
,因為胸露到了極限,而如意的胸很豐滿很誘人――據妒火攻心的陳朗小姐說,不利於安
定團結的大好局麵。但是今天,今天她是到中央公園來看戲,可以穿得比較激進。

今天沒有人來陪她看戲。她是故意一個人來的,至少她願意這樣相信。

但是,她是愉快的。有的時候,也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街上走的時候,她一個人,
其實滿心歡喜。她喜歡這種一個人走在雨後的公園裏的感覺。寂寞會削尖你的感官,讓你
感受到青草的柔軟,空氣的透明。讓那些藏在混沌裏的小芬芳,都出來繳械投降。

如意很珍愛自己的這些感官。她覺得它們是她最忠實的朋友,給她帶來最多的問候。
尤其是嗅覺,她能分辨一個一天沒洗澡的男人和一個兩天沒洗澡的男人的氣息有什麽不同
。她還能辨認1路地鐵和2路地鐵的氣息有什麽不同。她覺得上帝就是剛洗過的床單散發出
來的氣息。

很長一段時間,如意覺得自己得了抑鬱症。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麽別人都有
愛情,就連小蕾,都在想象裏擁有層出不窮的愛情,就連李恬,那個她平生見過的臉上青
春痘最多的女孩,都有一個男朋友,而她,感情會一片空白。為什麽別的女孩的生活象一
本情節跌宕起伏的小說,一頁一頁,一個情節接著一個情節,順敘,倒敘,插敘。但是她
的書,象一本印刷次品,一頁空白跟著一頁空白,每一頁空白比前一頁空白更加空白。

一片空白!白皚皚的、白癡的、白花花的白。

而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

她覺得自己最近老了很多。

胖了很多。

不漂亮。

花了很多錢。

看了很少的書。

寫不出論文。而論文即使寫出來了,也毫無意義。

而最不可原諒的,就是她已經28歲。28歲!她覺得時間就像一輛火車一樣,轟隆隆地
從她身上攆過去。

簡直象一種謀殺。她憤憤地想。

但是今天,走在中央公園的綠意裏,她心情很好。她覺得自己很漂亮。很苗條。很健
康。很有魅力。很有前途。沒準下一秒鍾,拐了這個彎,就會撞見愛情。

“You look beautiful, baby!”旁邊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黑人衝她喊了一句。她轉過
頭,微笑了一下。

她今天要看的是莎士比亞的“亨利五世”。中央公園每年夏天都有露天的、免費的戲
劇,這是其中之一。其實去聽莎士比亞,如意的英語根本就不夠用。但是管它呢,就算是
讓這條裙子和夏天約會一次吧。。

露天劇院門口人很多。她問了一下旁邊一個老頭幾點了,那個老頭甚至都沒有看表,
直接不耐煩地說:“八點了。”

如意想,你都沒看表,你怎麽知道?這麽粗魯的老頭,討厭。

但是她很快又高興起來,因為她看見前麵一個穿花衣服的老太太,頭上還別著一個蝴
蝶結。這老太太,老得多麽理直氣壯,希望有一天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意愉快地想。

如意剛從包裏拿出票來的時候,突然看見入口處閃出一張熟悉的臉。一平。

那一刹那,她有一種想裝著沒看見他的願望,但是晚了,一平也看見她了。

“如意!你怎麽也來了?!”

“是啊,你怎麽也來了?”

一對中年人從他們麵前擠過去,等他們走過去,一平走到她麵前。

“你一個人啊?”

“是啊,你呢?”

“我也一個人。”

頓時兩個人都感到尷尬。他們都寧願自己一個人來看戲,也不願意約對方。

他是寧願一個人來看戲,也不願意約我。

如意覺得腦子裏有個什麽,喀嚓,就斷了。砸得她的心生疼。

她其實是想給他打電話的,隻是她太驕傲,“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就是想證明自
己沒有他,活得照樣瀟灑。所以提起的話筒又放下了。但是他呢?他為什麽不打電話給她
?他知道她愛看戲。他知道她愛穿著漂亮衣服走來走去。他知道如果他問她,她一定會說
願意。

但是他沒有約她。

現在他們在這裏碰上了。象一對情人碰上了彼此的外遇。

她的外遇就是她的驕傲。他的外遇就是他的更驕傲。

“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你知道我是隨時奉陪的。”一平企圖化解尷尬。

“那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你這麽紅,我沒有提前兩個月預約,怎麽敢冒昧地打電話給你呢。”

“少來這一套!是不是帶著個美眉呢?美眉在哪呢?”

完了完了。他甚至知道了自己是一個人來看戲。如意不介意孤獨,但是她介意被人看
出來孤獨。尤其是被一平看出來。她煞費苦心地想向一平證明,沒有他,她的生活照樣豐
富多彩、應接不暇。但是現在他看見的是,她一個人來看戲。沒有他,她就隻剩下一個人


而且還穿得這麽濃豔,顯然是想勾引男人,就更顯得孤獨。

嘴唇塗得這麽紅。紅得孤獨。

睫毛調得那麽長。長得孤獨。

乳溝擠得那麽深。深得孤獨。

“什麽是美眉呢?”一平不懂這個中文詞匯。

“漂亮女孩!”

“哦,漂亮女孩啊?漂亮女孩我還用藏嗎。我的漂亮女孩不就在這嗎?”一平拍了拍
如意的肩膀:“對了,還沒來得及說呢,楊小姐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啊。”

“知道要碰見帥哥,當然要穿得漂亮一點了!”

於是兩個人一起往裏走。從後麵看,象一對模範的情侶。

一平邊走邊開始編造借口:“我本來是要打電話給你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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