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園 (非公開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從此為你亂彈琴.癡人說夢逢知傻,有空為你胡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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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unkpiano:煙花(1-2)

(2007-03-31 05:23:57) 下一個
1.
  
   裝的?
  
   裝的。
  
   全都是裝的?!
  
   全都是裝的。
  
   說這話的時候,吳香正蜷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一根一根掰自己的腳趾頭。電話那頭,陳小娜的聲音明顯提高。順著那個尖銳的聲音,吳香簡直看見了小娜的眼睛,瞪得溜圓,向她撲來,裏麵掛著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譴責的,驚歎號。
  
   而吳香在電話這頭,卻笑得更得意了。
  
   那我有什麽辦法?她振振有辭地說,這是善意的謊言。
  
   可是,那麽裝不累嗎?
  
   累,累也得裝啊,為人民服務嘛。
  
   可是……小娜還想說點什麽,反駁她這種作弊的態度,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這種事情,是個天分,你有這個天分,那是你的福氣,但是人家沒有這個天分的,也要允許別人表演一下嘛,對不對?好比胸小的女孩,人家去隆一下胸不行嗎?再說了,你不裝一下,人家男的能有什麽成就感?沒有成就感的話,難免會想著跟別的女人怎麽地。
  
   這麽一說,小娜對吳香又產生了同情。是啊,人家胸小的女孩,隆隆胸還不行嗎?
  
   吳香繼續掰著腳趾頭,惡狠狠道: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媽的?此嫡饈亂彩潛灸馨。?灸芪葉疾換幔?藝獠皇遣屑猜鷂遙?
  
   是不是姿勢不對啊?
  
   得了吧,我好歹也算是身經百戰、閱男無數了,怎麽也賴不得姿勢了。
  
  切,閱男無數?!小娜竊笑,真不要臉!
  
  你以為我想啊,你以為誰都有你那麽幸運,碰上一個耿原那樣的大好人,然後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啊。誰不想從一而終!
  
  嗯,鞋就是這樣穿破的。
  
  我呸!
  
   兩人都笑。笑聲中,吳香又看見小娜的眼睛從電話那頭撲過來,這回是斜著往下看,看她,裏麵仍是是一個驚歎號。
  
   鄙夷的,驚歎號。
  
   笑完了,兩個人突然都沒話了。吳香手從腳趾頭上移開了,靠在沙發的扶手上躺下。
  
   哎?小娜,你說,那是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
  
  高潮。
  
   You poor thing.
  
   真的真的,我好奇。
  
   就是……有點……觸電的感覺。
  
   然後呢?
  
   然後,電波在你身體裏擴散。
  
   然後呢?
  
   沒了。
  
   持續多久啊?
  
   也就六、七秒吧。
  
   很舒服嗎?
  
   挺舒服的,不過也有點……空虛。
  
   為什麽?
  
   不知道,有種被拋到太空無依無靠的感覺。
  
   你是說高潮過後的空虛?
  
   不是,就是發生的時候,有種很強烈的孤獨的感覺。整個人象煙花一樣升起來,完全是身不由己的上升,升到很高很高的地方,高到讓你感到恐慌,然後在空中,就那麽散開,那麽一哄而散。發生的時候,你覺得很豔麗,發生之後,又覺得很徒勞。
  
   吳香不知道怎麽接話了。豔麗而又徒勞。徒勞的豔麗。豔麗的徒勞。那是什麽感覺呢?她腦海裏想象出一朵煙花,在黑暗中升起,速度非常快,升到黑暗的盡頭。然後,砰。綻放。光彩眩目。驚心動魄。宇宙嚇得打一個冷戰。她突然感到嫉妒。嫉妒那種失控。對,失控。而她,她吳香,從來沒有那樣的失控。這麽多年,她在床上耕耘著,而她那一畝三分地從來沒有開花結果。她總覺得在她辛勤耕耘的時候,有一雙人就站在床邊,盯著自己,而那個人就是自己。她簡直厭惡透了那個自己。那個窺視狂。那團害得她拚命往上升卻怎麽也升不上去的噪音。那雙嗡嗡作響、趨之不去的眼睛。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舉一塊燒紅的鐵,朝那雙眼睛燙去。
  
   那你呢?小娜打破沉默,問,既然你從來沒有經曆過,那你怎麽裝啊?
  
   吳香的眼睛仍停留在窗前,半天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蔫蔫地說:喊唄。
  
   幹喊啊?
  
   那不幹喊怎麽地?還配樂詩朗誦啊?
  
   小娜大笑。
  
   說的也是,小娜那邊笑聲還沒有停下來,吳香這邊又補充道:喊這個東西,其實也是有學問的,跟做飯差不多,不能火候過了,也不能火候不足,是吧?
  
   越說越假了。
  
  我就不能以假亂真嗎,真是的。吳香一屁股坐了起來,又振振有辭了起來,這個喊吧,首先,你不能喊的太大聲,其次,你不能喊的太有節律,再次,你得和一定的肢體語言相結合……這個喊吧,確實是有學問的!
  
  2.
  
  ……哦……嗯……嗯嗯……哦……哦哦……啊……啊啊……輕點…… …哦哦……啊……啊啊……哦……嗯……噢……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哦!……啊!……哦……嗯……嗯嗯……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終於,完了。
  
  聲音不大不小。節律錯落有致。肢體語言配合很好。
  
  吳香扭頭看垂在她腦袋邊上的蔣剛。額角的一縷頭發,汗津津地,垂在耳邊。側著趴在枕上的臉,被擠壓得有些變形。她湊過去,輕輕吻了他一下。
  
  累不累?
  
  不累。
  
  吳香又吻了一下他。
  
  蔣剛也翻過身,吻了她一下。
  
  他們就這樣麵對麵躺著,她的手拽著他的手。她的腿架在他的側麵。
  
  剛才這場戰役,打得的確是如火如荼啊,蔣剛想。沒想到吳香這種看上去氣質有點冷硬的女孩,上了床,又是一番天地。張啟博說得對,看上去越風騷的女人,在床上越乏味,看上去越正經的,在床上越風騷。
  
  剛才她叫得那麽響,張啟博會不會聽見吧。
  
  也許,該說點什麽了?蔣剛想。畢竟,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上床。眾所周知,上床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所以上床之後應該說一些很嚴重的話。比如“我真的很喜歡你”,比如“跟你在一起真好”,比如,“你真好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第一次上床本身,隻是對第一次上床之後的那個演說拋磚引玉而已。可是,此時此刻,蔣剛腦子裏一片空白。磚已經拋出了,玉還不知道在哪裏。不,不完全是一片空白,麵對這個握在手裏的、近在咫尺的女人,他心裏還是有一個念頭的,這個念頭就是:餓了。
  
  莫名其妙地,就餓了。
  
  也是,離吃完晚飯,也有6個小時了。
  
  中午在公司要的spicy tuna sushi挺好吃的。
  
  真的很好吃,有點辣,有點酸,還帶點甜味。
  
  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覺得sushi好吃。以前根本不理解sushi這麽弱智的食物,怎麽會流行起來。也可能是,什麽東西加上一點辣味,自然而然就好吃了起來。
  
  想到辣味,忍不住想起辦公室的同事合夥起來,逗Mike吃墨西哥辣椒的經曆。
  
  可憐的Mike,給辣得七竅生煙。
  
  美國人就是傻,連辣椒都不會吃,人生有什麽樂趣啊。
  
  美國人不懂的樂趣多了。
  
  比如喝酒劃拳。他們就不會吧。
  
  還是國內過得爽啊。
  
  手舞足蹈,Mike給辣得手舞足蹈,哈哈!
  
  你笑什麽?吳香問。
  
  啊?我笑了嗎?蔣剛的思緒猛地給拽了回來。
  
  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是嗎?有嗎?那肯定是因為摟著你嘛!
  
  我才不信呢。再說了,你也沒摟著我啊。
  
  蔣剛趕緊把胳膊湊了過來。
  
  臨時抱佛腳,不算。
  
  兩個人靜了下來。
  
  我愛你。吳香突然說。
  
  蔣剛一愣,覺得脊背發冷,好像那三個字點了他的穴。
  
  剛才漫無邊際遊蕩的思緒,嘩,不翼而飛了。
  
  剩他自己,僵在那三個字裏。
  
  嗯?
  
  我愛你。
  
  吳香又說了一遍。
  
  這也有點太快了吧?蔣剛的大腦進入了緊急狀態。我們一共其實也才見過三次麵。Ok,四次,但是其中前兩次都是在大party上。說實話,她是哪裏人我都沒搞清楚呢――浙江倒是記住了,具體哪個市,壓根忘了。她哪一年出國的,也忘了。她以前有過幾個男朋友,更不知道了。總而言之,幾乎算不上認識這個人呢。剛才上床,純粹是天時地利人和,環境使然。你想,深夜11點,她跑到我家來,大家又喝了酒,這要不上床才怪呢。何況在美國這種地方,何況大家又都老大不小,這也算是正常的“留學生速度”吧。當然我挺喜歡她,但是怎麽著也沒有到“我愛你”的份上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是不是這年頭“我愛你”其實也不意味著“我愛你”?就是說說而已的啊?比“How are you”其實也不值錢多少啊?我沒必要那麽嚴陣以待吧?我已經停頓了五秒鍾了,再停頓下去就太不給人家女孩麵子了……以前不也那麽稀裏糊塗地給胡佳慧說了嗎?還有劉曼麗,還有張夢,不都那麽稀裏糊塗地說了嗎?說了天又會塌下來?說了明天信用卡公司就會來收帳?收不到帳就會把我給趕出家門去?趕出家門去就會流落街頭沿街乞討?不至於吧?不至於吧!
  
  我也愛你。
  
  蔣剛微笑著,轉過頭,對著吳香期待的眼睛,溫柔地說。
  
  吳香笑了,伸出右手,輕撫了一下蔣剛的臉頰。
  
  其實吳香長得還是不錯的,有點黑眼圈,然而女孩子33歲還能有這個樣子,很不簡單了,隻是――中午那頓sushi,真的是,史無前例地,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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