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太奶奶的故事(1-3)

太奶奶就是黃顏的奶奶，按 K 市的風俗，家裏人都按最新出生的孩子來稱呼，新一輩的孩子出生，家裏人就都“升一級”，所以當黃顏的哥嫂得了兒子的時候，黃顏就變成了“叔叔”，他的奶奶就變成了“太奶奶”，就是“曾祖母”的意思。

有的網友聽說太奶奶也來了美國，叫艾米寫寫太奶奶的趣事，現在征得太奶奶同意，隨便寫幾個，聊博一笑。

1 、另類美牙法

太奶奶快九十歲了，中過風，偏過癱，但基本上恢複了，時常有些小恙，但腦子一點也不糊塗，耳朵也不背，除了看電視，平時連眼鏡都不用戴，算得上耳聰目明。

太奶奶的牙很白很光潔，當然已經掉了一些，但掉的多是大牙，門牙還剩不少，且剩下的都是顆顆如珍珠，開口一笑，還能給人紅唇白齒的感覺。

太奶奶說她的牙不是屬鴛鴦的，很不堅貞，不是成對地掉，而是單槍匹馬地掉，所以剩下的牙雖然不少，但除了門牙，其他大多是孤家寡人，沒有對手，不僅不能咀嚼，反而壞事，頂在那裏痛你。

艾米開玩笑說：“太奶奶，現在時興寡婦鰥夫重新配對，你何不給你的牙也重新配個對呢？南牙北調，把中國的移民到加拿大去，不就成了一對一對的了？”

太奶奶說：“這些寡婦鰥夫在自己國家呆慣了，你把他們移民到別處去，身份問題不好解決，還要等好多年才能領老人金，不合算。”

太奶奶說她對“身份問題”這麽懂行、這麽敏感，是因為以前她追問弟弟的終生大事時，弟弟透露過，說以前的女朋友找了美國人，好解決身份問題，太奶奶少不得把那個趨炎附勢的前女友痛罵一頓，順帶也把天下所有趨炎附勢的人罵了一通。

太奶奶雖然一口的寡婦鰥夫牙，但仍然愛吃硬東西，幾次外出上中國餐館，太奶奶都夾了個春卷在盤子裏。艾米不敢想象太奶奶如何殲滅這個又硬又耐嚼的家夥，於是別過臉去，不忍心看那場殊死搏鬥。但過一陣再看太奶奶的盤子，春卷已經不見了。

太奶奶也愛吃香脆的東西，象什麽炸花生米呀， POPCORN SHRIMP 呀等等，常常是舀一勺在碗裏，慢慢品嚐。隻看見太奶奶抿著嘴做蠕動狀，喂一口到嘴裏，常常要蠕動很長時間才告一段落，讓艾米很有“咀嚼兩個字好辛苦”的感覺。

艾米好奇地問：“太奶奶，你牙不好，怎麽偏愛吃這些硬東西？”

“硬東西我不怕，我隻怕那種軟皮拉嘰的東西。”

艾米問起太奶奶的牙為什麽這麽白而光潔，太奶奶就講起她小時候使用過的民間美牙法。

話說太奶奶小的時候是住在鄉下的，那時那地的人還沒聽說過“牙膏”二字，隻聽說過城裏人用“牙粉”洗牙，但鄉下人不用那個。太奶奶聽人說如果用門前那條河裏的細沙洗牙的話，牙就會變得很白很白，於是她照章行事，經常用河裏的細沙擦牙洗牙。

艾米聽得渾身不自在，你想那細沙擦在牙齒上，可不就象是石頭劃在玻璃上？那聲音難聽不說，最要緊的是會把牙齒的那層琺琅質給擦壞了。但太奶奶就這麽奇跡般的保持了一口潔白的牙，她的牙那樣光潔，想必那層琺琅質沒有被擦壞。

大家誰敢試試這個美牙法? :)

2 、粉條

話說太奶奶一幹人馬於上周浩浩蕩蕩開到美國，時間是太奶奶選定的，因為太奶奶說男孩大多是提前出來的，所以要早點過來。

這一幹人馬號稱是來“幫倒忙”的，可惜黃米是個慢性子，優哉遊哉地在媽媽肚肚裏呆著，沒有提前出來讓大家“幫倒忙”的意思。這群“幫倒忙”的人隻好安營紮寨，靜等黃米大人駕到。

太奶奶不喜歡美國，因為美國沒中文電視看，太奶奶失落得緊。

太奶奶在加拿大是日日要追韓劇港劇的，現在突然沒劇可追了，直覺得手足無措，如坐針氈，到了幾個電視劇播出的時間，太奶奶就從這間屋子“磨”到那間屋子，念叨說：“這簡直跟鴉片癮上來了一樣 ---- 沒電視看了，幹點什麽好呢？”

爺爺正在網上下棋，隻見黑子白子擺得密密麻麻的，想必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爺爺一聽太奶奶鴉片癮上來了，馬上招呼說：“太奶奶，你等一下，我這盤馬上就下完了，一完就讓你上網看小說。”

太奶奶除了電視，也好小說，尤其是言情小說，什麽瓊瑤，亦舒，岑凱倫，還有一些艾米聞所未聞的名家，太奶奶都愛看。

爺爺一讓位，太奶奶就上得網來，找到她“布克馬克”的網站看網絡小說，雖敵不過鴉片，至少也可以抵擋一陣了。

一日，太奶奶對艾米說：“艾米，你有粉條吧？”

“有，有，”艾米馬上吩咐黃顏，“今天做粉條吃吧，太奶奶要吃粉條。”

黃顏不信：“太奶奶很多牙都沒了‘對手’，最不愛吃軟皮拉嘰的東西，怎麽會想到吃粉條？要吃粉條得打碎了吃，那不成了‘粉碎’？”

艾米問太奶奶：“你是不是說想吃粉條？”

“吃粉條？”太奶奶不懂。

“你剛才不是在問我們有沒有粉條嗎？”

“噢，我說的是網上那種‘粉條。’”

艾米不解，黃顏則哈哈大笑：“太奶奶，那不是‘粉條’，是‘粉絲’。”

太奶奶不以為然：“粉條粉絲有什麽區別？”

黃顏解釋說：“‘粉絲’是英語 FANS 的譯音，就是那些歌星影星們的擁躉，有些港台讀物把它譯作‘飯屎’。 FAN 這個詞在英文裏又可以是扇子的意思，所以也有人把這種擁躉叫‘扇子’。”

太奶奶堅持說：“那我還是覺得‘粉條’好，‘粉絲’太細了，‘扇子’象個什麽？聽上去就像煽陰風點鬼火一樣，‘飯屎’ ---- 更不好聽，惡心 --- ”

艾米說：“我也覺得粉條好，太奶奶，我是你的粉條 ---- ”

3 、湯耗子

艾米剛到 H 州來工作的時候，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後來黃顏過來了，又因為撞車的事，搬了一次家，就租了個兩室一廳。素芳奶奶來後，還可以應付，但沒地方安置加拿大的一幫人馬，於是就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是從別人手裏 SUBLEASE 過來的。

一日，太奶奶跟艾米聊天，建議艾黃兩人盡早買個“耗子”，再不濟也得買個“湯耗子”，說黃顏在加拿大那邊就養著一個“湯耗子”。

黃顏養老鼠的事，艾米還是第一次聽說，心想難怪 SARA 回中國要不遠萬裏地把個 HAMSTER 送來讓黃顏照看，原來他有養耗子的愛好和特長。

艾米問：“太奶奶，你是不是說買個 HAMSTER 來喂？”說完又想到太奶奶不一定知道 HAMSTER 是什麽，馬上解釋說，“就是那種荷蘭鼠 ---- ，不過這裏也真的有人養老鼠的，就是一般的老鼠 ---- ”

“養老鼠？養老鼠幹什麽？我最怕老鼠了。”

“那你怎麽叫我們買 ---- 耗子養？”

太奶奶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不知道，租房不如買房，你們現在租兩套‘額趴門’，多貴呀 ! 到頭來還不是自己的，如果你們買了‘耗子’，每個月出的錢差不多，但最後就是你們自己的了嘛。”

這回輪到艾米長“噢”一聲了：“噢 ------ ，你說的是 HOUSE 啊？我以為是‘耗子’呢。”

太奶奶不計較艾米的孤陋寡聞，一通高談闊論，大談“地產經”。說“耗子”最好，“湯耗子”第二，“額趴門”第三。太奶奶還知道“康鬥”，“另咳耗子”等等。太奶奶把各自的優缺點給艾米講了一通，總結說艾黃應該盡早買“耗子”。

太奶奶平時挺愛看地產雜誌，蓋因太奶奶當年因家裏買房培養起來的熱情仍未消退。聽說家裏幾次買房，太奶奶都是積極參與者，不僅狂熱地查地產雜誌，還親自跟著家人顛顛地跑去看房，有好幾處房子，家裏其他人都滿意，就因為太奶奶投了否決票，就被槍斃了。

太奶奶的買房熱情可以理解，因為她才是真正與房子同呼吸共命運的人，其他人早去晚歸地上班，白天都不在家，房子怎麽樣也隻是個晚上睡覺的問題。而太奶奶是從早到晚一天 24 小時都跟房子捆在一起的，房子好不好對太奶奶來說有直接關係。

不過太奶奶否決掉的幾所房子，大家事後想起也都覺得不好。聽說有一幢房子整個是以深綠色為基調，綠地毯，綠牆，厚重的綠窗簾，客廳還擺著一個供奉祖先的靈台。這樣的房子，不說太奶奶害怕，連艾米也會害怕。

艾米以前也聽說過黃顏在加拿大養著個“湯耗子”，首期大部分是他父母幫忙付的，現在是住戶在幫忙供房。買這個“湯耗子”據說是為了方便他辦加拿大公民，同時也算是一種投資。黃顏說他想多買幾套房，以後就靠租金為生，實現他“什麽也不用幹”的宏偉理想。

這次聽太奶奶提起“湯耗子”的事，艾米馬上烤問黃顏：“為什麽你隻想著你自己呢？‘自己想幹的事’‘自己想看的書’，‘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在哪裏？兒子在哪裏？”

黃顏萬般委屈：“那不都是中小學的作文嗎？那時我還是個小屁孩，你又沒告訴我你在哪裏，兒子在哪裏。”

“那你‘自己想幹的事’是什麽事？”

“想幹你 ---- ”

艾米一聲怪叫：“你好黃啊 ! 而且用這麽粗俗的詞 ---- ”

“還沒說完嘛，想幹你願幹的事 ---- ”

“那你‘自己想看的書’是什麽書？”

“當然是 ---- 兒童不宜的書。”

“黃書？那你‘自己想去的地方’呢？”

“臥室。”

“你太黃了，真是三句話不離黃。”

“你才是三句話不離黃，我一個‘黃’字都沒用，你連用了三個‘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