荌旎:離明

離離認識英明的時候，離離正在和肖木鬧緋聞，半個“博雅溜冰社團”都在skate 論壇裏 打趣他們，驚動了英明跑上線察看八卦，見這新出線的小姑娘離離在論壇裏時而玩著自己的辮子自言自語一些朦朧精巧的句子，時而溫柔的和肖木灌水，肖木還是平常那樣嚴肅，口氣似乎無奈的應付著。 英明想了想，發個帖子通知他們W校區，社團主席英明要去W校區訓練場觀摩視察。

W校區離P大主校區大約20公裏遠，英明和一些朋友一同滑著單排到了W區，那邊已經有3，5個負責的成員出來迎接，眾人一起滑到中心花園坐下來聊天。這時離離哈哈笑著闖過來，踩在一雙高高的單排鞋上跌跌撞撞，看見英明，親熱的拿來一瓶水：“你就是英明姐姐罷，喝水嘛？”英明打量離離，離離生的眉清目秀，一副黑框眼鏡也遮不住眼裏的調皮靈光，離離混不在意，又轉頭大叫：“多比多比，過來。“

“多比？” 英明果然看見一個長相非常可愛的男生，圓圓大大的眼睛，周逾民似的帥哥。還真像《哈立波特》裏的家養小精靈。英明噗哧一笑。

“多比，我來當你師父罷。”

“切，離離你比我多滑兩天而已。。我要跟英明姐姐學。”

“那我也跟英明姐姐學！”

英明笑說“都好都好，我教教多比幾天就算了，多比資質太好了，一個月就給我比下去了。離離小丫頭拜我為師罷。” 離離很高興的答應了。

肖木坐在遠處的台階上，向這邊打量。英明早就看見他了，離離時不時竄過去騷擾肖木。 肖木和另外一個男生Joe突然問英明：“主席今天怎麽想起來到這邊玩啊，不是平常都叫我們去主訓練場練習麽？”

英明答：“聽說有八卦，過來瞧瞧真假。”

肖木笑：“那你看真還是假？“

英明看看旁邊有點臉紅但還站在肖木旁邊的離離，又看看挽著褲腿，快要躺到台階上的懶散的肖木，說：“假的。”

一群男生大笑，肖木：“有眼光！”英明有點得意。

英明挽起離離的手，一邊拉她滑一邊說：“我們滑的快一點 ，你就可以體會到怎樣用腳腕的力量蹬步。”說著往前加速，離離大叫：“哎呀，哎呀，我不行。”“砰”，離離栽倒了，英明隨著彎下腰去，還緊緊抓著離離的手腕，一邊笑：“sorry，sorry，我太心急了，你還有點膽小哦。”

離離嘟著嘴：“我最膽小了，我不要你教了，你讓我摔跤，哼唧。” 離離拍拍身上的土，又去看多比玩了，倒也沒有生氣。

離離和英明迅速成了好朋友。她們互相欣賞。有時候英明晚上來w校區玩的太晚，一群人不讓走，英明就留宿在離離的寢室。 W校區寢室比主校區的破樓強多了，4人一間大大的屋子。兩個丫頭晚上聊天，聊離離的小心事，聊到肖木，離離歎了一口氣：“唉，我就認他做哥了。”

英明：“哦，他不喜歡你？”

離離：“我才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我，我喜歡他這是我的事。”

過了一會離離又說：“他好像一直喜歡另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什麽樣，比你還要聰明可愛?”

“那個女生文筆很好。“

“你的也很好啊。”

“他不欣賞我的文筆，哼唧。”

有日英明又來玩。早上起床，離離拿出一堆化妝品給英明用，英明一看都是EA，碧歐泉一類的，不由觀賞了一番，看離離隨便在臉上塗點嬰兒潤膚露，問：“你怎麽不好好使用這些寶貝？”

“ 有時候用啊，好多我媽媽朋友送的。”

英明對H2O的爽膚水很喜歡，倒了在手上，剛要蓋蓋子，瓶子搖搖晃晃從架子上跌了下來，英明一把抓住已經太晚了，爽膚水潑了半瓶。 英明慚愧之極，離離卻已經上網灌起了水，晃晃手說“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麽用。”。 英明還要道歉，離離卻在翻看貼子，一會嘻嘻笑，一會嘰嘰咕咕念叨。

離離那裏有很多書，英明一看就放不下了，拿起這本想著那本。離離讓英明坐在靠背電腦椅裏看小說，自己拉了一個板凳過來繼續上網。 臨走時，英明借走了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胡蘭成的《今生今世》還有德國小說《香水》。 《香水》是離離大力推崇的，英明還看過離離寫的一篇評論，寫的很美，勾的英明對這本書垂涎三尺。 離離還寫胡蘭成如何美妙的形容桃花，過了一周，英明興致勃勃和離離討論《今生今世》，離離卻又撇撇嘴說：“那個流氓，我隻看了跟張愛玲有關的，其他沒有興趣。”

有時三人同在論壇灌水聊天。肖木16歲就上了p大數學係，20歲讀了本校研究生，從來都是被人當數學天才看的。英明學地質四年級，也自詡擅長數學和邏輯思維；隻有離離從來不願意被劃分到什麽“文科生”,”理科生”那裏去，她是學新聞的，才二年級。有時候她聽不懂肖木，英明幾個人用經典數學定理打趣，就插科打諢，故意更加曲解笑話。 英明和肖木偶爾都讚同什麽，離離就要耍賴：“肖木你和我英明姐姐好默契啊，說，你什麽目的！”

肖木回：“這個。。地球人都不知道。” 或是：“你除了八卦，還可以說點別的。”

離離的文筆是很好的，傷感優美，行雲流水毫不拘束。肖木的文筆也極好的，且非常的有邏輯和有充分的說理的力量。英明的文筆也很好，敘事說理皆成一體。三個人就在對方的博客裏觀看賞評，指東說西。離離的文字很情緒化，借寫風華雪月，嬉笑怒罵，還成一派精致華麗，每每讓英明歎服。離離從來不誇別人文字好。英明跟肖木討論離離文字之“靈”之“美”，肖木撇嘴：“我常常看不懂。”。肖木有時候給英明博客留言：“寫的真好看。”

社團裏的朋友還在繼續八卦著離離肖木兩個人，同時也在猜測著為何英明在這個夏天突然頻頻光顧w校區。從來都是以八卦為主題的skate論壇貢獻了很多答案，有人暗示英明是為肖木來的，有人說英明是為多比來的，唯離離總是叫嚷：“英明姐姐是為我而來的。”有時候英明幹脆寫一篇模模糊糊的帖子，證實自己的確是為什麽人而頻去w區。英明一直等著那個“什麽人”看見這些流言，而壯起膽子投石問路，但他一直穩如泰山，英明不由有點心急了。

暑假英明回家了，肖木和離離還在學校。一個晚上，離離給英明寫email說她跟肖木表白了，但肖木“幾乎”拒絕了她，問:”我要堅持下去嘛？” 英明讓她等一下，馬上從msn上給肖木發消息，問：“肖木，你喜歡離離嘛？”

“唔。。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那你願意做她男朋友嘛？”

“我覺得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她很喜歡你。”

“我也喜歡她啊，但我喜歡人生做減法。”

英明見肖木態度莫名其妙，就回信給離離說：“我跟他談了，你們還是做減法罷。”

離離說：“我聽你的。”。她在論壇裏寫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文字，把昵稱也改成了：“人生不再如初見。”。

肖木發信息給英明：“你跟她說什麽了？”

“我說了你的態度。”

“我什麽態度？”

“猶猶豫豫。”

“唉，。。這下她連朋友都不願跟我做了，我還是很珍惜這個知己的。”

英明迅速站起，欲轉身下線，又回頭發信息給肖木：“我以為你很喜歡我。”

“我是喜歡你，甚至傾慕你。這和我對離離是不同的，我喜歡她像我的小妹妹。”

“那我們在一起罷。”

“怎麽在一起？”

英明咬牙切齒：“就是正式在一起。“

“啊，好吧。”

英明迅速發了個帖子通告自己戀愛了，還未指名道姓的在文章裏讓“那個人”過來回應，肖木隻是回了一句“呱唧。” 帖子引起了眾人的無數追貼，全部在猜測男主角是誰，英明的另外幾個姐妹淘已經開始發起了祝福文。英明網絡這邊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了，她發信息給肖木：“算了，不玩了。”

離離彷佛沒有看見這些帖子，還自顧自的寫了很多傷感的文章，寫“英明姐姐馬上要畢業出國了，可是我已經漸漸的依靠她，她真是最有王者風範的mm了。。”英明看了覺得自己的心馬上就要軟下去了，就合上了筆記本。

再過了兩天，英明回到學校工作，等待出國。英明和多比的關係很好，有這樣一個帥哥在身旁，任何女生都很有麵子。聽說英明回學校了，離離和肖木發手機短信說要請英明吃飯，多比也一同來了。這時候英明已經知道離離和肖木正式在一起了。

飯桌上，肖木和英明討論《紅樓夢》裏秦可卿這個人物的作用，說的有來有往，多比在一旁微笑說：“我中文係的，都沒有看過那麽多遍紅樓，背後流汗哪。”

離離在一旁不時搗亂，肖木和英明都應付一下可愛的離離，又談起了所謂“數學能否成為一個人的愛好.”之類的命題。 四人說到出國，肖木說將來也是要申請美國的，因為理科更迫切需要優秀的硬件設備和公平的學術環境，英明讚同。

離離嘻嘻笑著說：”你們倆都到美國去了，我可不放心。“ 肖木看著英明，英明抬眼望望肖木，又轉頭看離離靠在肖木胳膊上，笑了笑，說：“你也出國罷。”

“不行，我對英文沒有感覺，我熱愛北京，嘻嘻。”

離離和英明還是一起逛書店，聊天。英明問離離怎麽突然和肖木在一起了，離離歎了口氣說：“我不理他，他又回頭來找我。怎麽射手座的人都是這樣抓不住又放不掉呢。”

“不管白道黑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可是我還是不快樂，因為他沒有談戀愛的樣子，還和一起一樣懶懶散散，沒有把我當女朋友。”英明歎了一口氣。

英明畢業之後在w校區寢室樓住，有時候晚上下樓和肖木在花園聊天。肖木也跟英明談自己的戀愛狀況，他說：“我知道離離不滿意我的態度，可是我有時候我覺得我可能不愛她。”

“那你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

“因為隻有這個辦法，我才能把她留在身邊。”

日子一天天過去，英明還沒有出國。離離和肖木常常吵架，離離指責肖木喜歡的是英明，肖木辯解。一直到英明不得不參與解釋，離離跟英明說話的時候和藹溫柔，通情達理，轉頭又去跟肖木吵。 英明這些日子冷眼看來，肖木是對離離很有感情的，自恃是肖木“傾慕“的人，也放下架子對離離耐心勸解：“他最初也許不愛你，現在一定是很喜歡你。”

“你怎麽知道他最初不愛我？”

英明以為這個問題早已有三人共識，不料離離卻質問她，慌忙說：“啊？他。。他說的啊，”

“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看你像妹妹一般的喜歡。那是很好的基礎啊，日久就要愛上你了，我們根本沒有。。”

還沒說完，離離啪的下線了，英明情知不妙，坐在電腦邊發呆。一陣電話鈴響，英明拿起電話，“英明，我是肖木，你可以下來下樓跟我和離離談一會嘛？”

“幹什麽？”

“她不相信我，我們三個人說情楚。”

“你自己確信就好了，你自己說服她。”

“求求你，英明，她不相信我。”

英明大怒，“靠！”，摔了電話。

離離和肖木吵了又和好，和好又吵，連離離也跟英明說：“你和肖木的事情，其實不是我們兩的關鍵問題，隻是我吵架的借口，所以這碗冷飯炒了又炒。” 。離離不發作的時候，英明和肖木小心翼翼，見麵說話一本正經，生怕有什麽“眼角留情”之類的把柄給離離抓住。英明也跟離離漸漸恢複了正常，兩個人依然無所不談，而肖木這個話題是永遠的主題。 離離講她和肖木的戀愛，兩個人去清華溜車，去“萬象書院“挑書，去天安門溜冰，講他們剛認識一兩個月，肖木就拉了她的手，英明算了算，那時候英明還沒有認識離離，英明的臉就變白了。

肖木和離離無數次的分手和好，離離每每賭咒發誓說再也不理肖木這個jerk，甚至有一次淒淒婉婉的讓英明好好照顧肖木。英明開始還相信，發短信跟肖木說些情話。 後來這些全部成了離離指責英明和肖木的把柄，英明才學乖了。

在無數次的肖木和離離爭吵中，英明為了消除離離的懷疑，數次表示對肖木的輕蔑，交代了從頭到尾她和肖木的對話，而肖木也幹了類似的事情。於是英明和肖木，就好像文革中兩個好朋友為了自保，互相指責揭發，終於以毒攻毒，不但沒有負負得正，反而兩敗俱傷。

英明以為自己更愛離離，才會不惜去踐踏肖木在自己心裏，以及自己在肖木心裏的形象。英明以為肖木從頭到尾都是另眼看待英明的，卻最終被肖木出賣給了離離。肖木以為英明是個最可信賴的紅顏知己，卻被英明出賣給了離離。直到肖木一日親口在英明麵前說他愛離離，英明才知道自己原來輸的這麽一敗塗地。直到離離和肖木分手後，又和別的男生出雙入對，肖木偶爾和英明出去吃飯，回來碰見離離，本來一邊走路一邊說話的兩個人都如被火燙了一般，嚇得跳起來，麵麵相覷，心有餘悸，肖木揮一把汗：“怎麽我現在還這麽怕她。”

英明說：“我也是。。”

離離和肖木最終是黯然分手，肖木說：“相愛容易相處難。”。

離離說：“我從來都是感情上想得什麽就得到什麽的，肖木讓我很不適應，可是偏偏我又那麽喜歡。”

英明內疚的無以複加。 可是離離說：“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 我想我潛意識裏隻是不願意他因為我不好而不喜歡我，我寧願他是喜歡另一個人才這麽若即若離的。”

對於英明來說，這場遊戲從頭至尾都隻屬於離離和肖木的，她隻是一個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