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橫哭出世(1)

(寫於2005父親節 )

１　隻生一個好

我是獨生女。那時國家的口號是一對夫婦一對孩，隻可惜我一出生就把大家鬧個夠嗆。。。

那時爸爸在部隊，媽媽在地方還沒有隨軍，兩地分居。二姨那時還是單身，為了照顧媽媽和我，搬過來和我們住一起，二姨比媽媽年紀小幾歲，幹起活來雷厲風行的，力氣活比如挑水，劈柴全讓她包了，爸爸和現在的我很是感激。

爸爸一旦放探親假回來，就把媽媽和二姨通通攆到屋裏坐著去，說平時都是你們忙前忙後的，我回來了，你們就好好歇著吧。

挑水，劈柴，做飯，收拾屋子。。。， 爸爸的動手能力很強，幹什麽象什麽，媽媽說，那時看著爸爸忙碌著還不忘給她們倒水喝，媽媽覺得自己好幸福啊。

從頭說起來，我和爸爸有著不解之緣。那時的技術，哪知道什麽時候生阿，爸爸的探親假就9天，可就在爸爸回來的第二個早上，我就出生了，剛好在太陽升起的時刻，為此在我的名字裏加了個花差字， 被懶惰的我寫寫寫丟了，高考前還得去改戶口，說曾用名。。。嗚乎哀哉

我出生的第二周，爸爸就得回部隊了，媽媽去奶奶家作月子。奶奶照顧的很好，爸爸也三天一封信，可媽媽還是想爸爸，就偷偷的哭，哭得我沒有奶吃。(媽媽就愛哭， 遺傳)

我是喝奶粉長大的，所以小時候免疫力差，常感個冒發個燒什麽的。（參見石破天驚－打針篇， 大小我那時在衛生所裏也是赫赫有名的 ：)）剛出生的幾天裏，孩子哭算正常，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 每天晚上9點準時開哭，哭得地動山搖，驚天動地。。。不到半夜不算完。 媽媽作完月子回到家裏，鄰居們還不知道我的厲害，頭一天晚上9點一到，後來“哭名顯赫”的我就準時開哭了，給父老鄉親們報個信兒。我這一開哭，大半小時後也不見消退的跡象，善良的鄰居們開始逐個登場了。他們嚴重低估了問題，以為媽媽頭一個孩子不懂照顧，剛想進屋就訓：這孩子哭，你怎麽不哄哄阿，哭壞了怎麽辦？

鄰居們多是媽媽的長輩，互相也熟。可一挑門簾，他們發現我媽媽已經抱著我悠著呢，一手還拿玩具逗著，一邊還哼著歌，而我則無動於衷的依然沒心沒肺的嚎啕著，這，他們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第二天起，大家的積極性被充分調動起來了，紛紛拿出看家的本領，想教給我媽媽。

可是幾天後，大家都失望了，我也就名聲在外了。媽媽被我實在折騰的沒辦法，和我二姨連土匪辦法都試了。 晚上天黑後，去電線杆子上貼傳單，什麽“天荒荒，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 我沒有什麽改變，媽媽可是想了，在等等吧，等這個大些，懂事也省事了，再要第二個吧。

這一轉眼，我還沒大起來呢，國家政策就變成一對夫婦一個孩了，隻生一個好，我就成了獨生女了

２　綠色的夢

我剛滿百天，媽媽抱我到部隊去看爸爸。一下火車，媽媽就滔滔不絕的講訴他的寶貝女兒是如何危害四鄰，如何夜夜高歌的。爸爸當時就表態：“今晚你就睡個安穩覺，我的姑娘我來哄！”

媽媽睡下了，爸爸盤腿坐著，抱著我輕輕的拍著。不知道為什麽，我腦海中始終有這樣個畫麵，告訴媽媽，她可不信：“百天的孩子怎麽可能記事？”

可是爸爸穿的白色跨欄背心，藍色帶白條的運動褲我都記得，神奇啊！9 點鍾過去了，沒動靜，10點了，還是沒動靜。。。爸爸仔細一看，我呼呼的睡得可香了，臉紅撲撲的，還帶著笑。破天荒頭一回啊， 媽媽第二天早上睡足了醒來，聽爸爸告訴她，可是喜出望外，隨後他們很沒底氣的想：“可能是剛換了地方，還不適應吧，反正少哭一天算一天吧。”沒多想。

第二天晚上又平平靜靜的， 我香香的睡在爸爸懷裏又溜過去了，接連5天，爸爸不幹了：“幹什麽說我姑娘鬧人啊？造謠吧。”

媽媽都氣笑了：“造謠？哈，下回你回去問問，誰不知道你姑娘啊。 出了大名了，有都是證人！”

又過了一周，這回媽媽不幹了，敢情你的寶貝女兒和你倒是好，就折騰我啊。早知道她來這就不哭了，早就把她送來了。

我整整哭了1 百天，到了部隊哭聲就嘎然而止了，是和部隊的緣分，還是和爸爸的，就說不清了。


3 秋豐無邊

那時還小，部隊大院緊挨著郊區，媽媽總是不放心我一個小女孩在家，一放假就把我反鎖在家裏，怎一個慘字了得！媽媽現在說起來就歎：想想都覺得後怕，當時光想著這壞人進不了屋了，要是有個火災什麽的，還不後悔一輩子。嘿嘿，其實呢。。。

通常媽媽離家有一陣子了，確保沒落什麽東西回來取，我就打總機呼叫爸爸，爸爸的辦公樓出了家屬院 2 分鍾就到，於是跑步回來為我開鎖，因為我總是下命令“***，請務必在*點*分前*****，跑步報到！”然後我在當下屬：“報告首長，******，保證**點回來”爸爸下午再回來一次把我反鎖進去，等媽媽下班了，就一切如常。

我和爸爸感情特別好，媽媽就不明白，我和爸爸可是一個戰壕的。

其實費這麽大勁，我也就是去前趟房溜溜，有時就到加油站圍住大炮轉轉，衛生所周圍是堅決不去的，痛苦的回憶太多了！！！！！！

有時湊的人多，就跑到郊外(200米的距離？)的小河裏撈蝦，還把上X次誰的涼鞋撈了上來呢，小橋下有由一個大水泥管劈開的兩個半圓，我們就輪番站到裏麵讓涼涼的溪水流過腳麵 ，有時候一邊望著隨風而動的雲，就覺得世界都在旋轉，隻有自己屹然立於水中，抵柱中流著。

而橋上的鏤空的木軌就是了望塔，總會有男孩兒戰戰兢兢地不望遠方，隻看腳下。我們女孩有時候就用爬來穿越碉堡，可是我還是不敢去上麵走，回家去就踩路邊的馬路牙練習平衡，結果踩到舞蹈隊去了，嗬嗬

有時我們也站在橋下，學一學舉炸藥包的英勇，可是個子夠不到橋底，手裏的石頭炸藥包就在腳尖一踮一踮的不穩中失去平衡， 轟然落下， 我們的笑聲就和溪裏濺開的水花一起散了開去。

很少的時候，會有一個小火車轟轟隆隆而來，我們就藏到草叢裏，幻想著躲過了敵人的又一次搜捕，然後揚長而去。

首長房旁邊有一棟房子失火後一直沒有維修，在碎磚片瓦中幾年就草長鷹飛了，孩子們一衝進那片荒草，就沒了身影，加上腳下的障礙頗多，時不時黃昏臨近了，就有一批家長們叉手站在圈外，喊著各自孩子的名字去吃晚飯。 那時的樂趣就是看著這裏或者哪裏的草嘩嘩做響，然後捕捉極為細小的顫動特征，猜誰藏身在何處，然後或失意或得意的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離去。要是有等不及的火爆叔叔衝進去提出來一個，我們就感歎：唉，這踩倒的草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好嘍。

最慚愧的是，(當然是現在覺悟高了， 當時是不懂得的)金秋時節到了，大院外豐收景象一片。農民伯伯把割下來的稻子捆好，落成穀堆，錯落有致的矗立在田間。金燦燦的映在不遠處山脈上灑下來的陽光裏， 就對我們構成了致命的誘惑。

我們這些孩子可算有好玩的了，從大院的角門鑽出去，在人家辛辛苦苦垛好的堆裏玩捉迷藏，樂此不疲，把個整整齊齊的稻堆鑽的七扭八歪，等放哨的小夥伴一聲哨響，我們馬上直線衝向角門，在被抓到前鎖上小門，四散奔逃。可憐的拎著鍬的農民伯伯那裏認得出誰是誰，更何況我們一散，各進各院，找也找不到，隻有生悶氣的份。

要是那個跑得慢，被逮個正著，哈哈，慘了，會被板鍬打屁屁，但是絕不會出賣其他人，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有個個把小時， 就又糾集起來出發了，我們這些小鬼還專愛鑽那碼的整齊的垛，現在想想，真是夠氣人的，不怪人家防我們比防賊還嚴，唉，我們當時懂的戰略戰術可全用在這上了，每當這個季節， 就跟搞演習似的，“紀律嚴明， *****”。。。。。。

4 軍歌嘹亮

我看的是禮堂的室內電影。那時候的建築就是結實，看完了你就會合我有同感了：那房蓋沒被掀起來， 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看電影是有趣的，看電影前的賽歌是更有趣的。“我是一個兵”和“學習雷鋒”是最流行的，原因是： 可以用來較勁！大家小學時候都上過音樂課吧，分聲部合唱好聽吧，部隊的戰士們可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咱們“戰士”有力量！

通常是一連的開始起歌了，二連起歌的就站起來了，遲後個幾個節拍，唱的要更大聲一些，至少要蓋過上一個，這樣演出就開始了。兩個聲部，三個聲部啊都還行，好聽！可是，可是然後就是3連阿，4營，5班 的起哄，專比誰聲音大，比誰唱的調高。。。

再後來可就都沒調了，越來越亂。年輕的小兵們都臉紅脖子粗的扯嗓子喊，整個禮堂就剩下嗡嗡作響了。頂多，有一個新的集體加入和----唱，能聽出“我是一個兵”或是“學習雷鋒”這頭一句。你要是能聽出來後麵的，我就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要是亂成這樣子了，首長就得出麵了，要先表揚一下“大家都唱的不錯。。。。電影要開始了，大家看電影吧。。。”

軍隊的紀律還是嚴明的，起歌的手勢一落，就鴉雀無聲了。那也有悶聲不響不服不忿的，較著勁等下一回的。這是連和連矛盾的根源阿，我想。當然有秩序好的時候，軍歌嘹亮，是我聽過得最有氣魄的歌！激動人心，群情激昂，流行歌曲的氣勢，其實就沒多少勢，用個什麽詞呢？反正比不得的。

為什麽那麽震撼人心呢，現在我想，是不是因為就像現在去聽音樂會，甲級乙級票的。我的票可是在舞台上的，超級特級的，效果能不好嗎？更和況本來就歌好人更好。

戰士們平時訓練挺苦的，這也是他們少有的娛樂時間。也有時一開始氣氛不活躍的，注意，我說的是“一開始”。一連的起歌的戰士就站起來開始鼓動了：“二連唱的好不好啊？”

“好－－！”

“再來一個要不要阿？”

“要－－！”

“二連來一個， 二連來一個。。。”

掌聲也起了，打著拍子，二連不好意思就開始起歌了。不唱不要緊，有的是招。 什麽“12345－－ 我們等的好辛苦”，“1234567－－，我們等的好著急”。。。

你想啊，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誰怕誰啊？能示弱忍氣吞聲不唱嗎？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唉，大學軍訓是沒過夠癮，意外受傷就訓練了1天，還歇了半天，聽班長訓話；再扣去午飯時間；下午到陰涼處大家躲大太陽時間，唉，不能多說了。

反正言歸正傳，好好唱的不用說，欣賞唄。 我還是最愛－那－亂大發勁的，笑的我肚子疼。就愛看亂的，嘿嘿，我也知道不太好。可是那時小，不懂事，見諒見諒。

看電影前，我總去辦公室找爸爸，就在禮堂的二樓。以前總是搞的我很緊張，我左躲右躲，我躲躲躲。。。有一次被爸爸發現了，就老實回答：“那二樓樓梯拐角處為什麽安插一個特務辦公室？也不放個哨兵， 特務可都壞著呢！”

爸爸笑壞了，那是特殊任務辦公室，可不是壞人那個特務，。。。弄大概齊明白了，我就放點心了，再也不對那個特務辦公室的叔叔們怒目而視了。(他們還一直沒鬧明白哪得罪我了)，可是爸爸帶我去特務辦公室時，還是有些心驚膽戰。敬而遠之吧。後來大些了，懂事了，見到特務連特務股什麽的叔叔們還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