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典的日子裏- 與瑞典朋友禮尚往來
Dr.Lundquist的女兒瑪麗安到蘇州時,送了我一本了解瑞典人的書,記不得書名了,(這本書也跟英語老師送我的北島詩集一起丟失了)好像很直白的,“瑞典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what Swedish people are actually like?)這樣的。是一本給將要訪問瑞典,要與瑞典人交往人們的行為指南書。
記得書的第一頁第一段就寫,如果你在買奶酪的櫃台前,看見有人為買200克的奶酪在那裏猶豫不決,跟店員討價還價,如果在一個下著暴雨的深夜,在一個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有人淋得落湯雞,仍在等綠燈,如果。。。那人就一定是瑞典人。。。幾個自嘲式幽默排比句就把生活中的瑞典人生動形象地展現在讀者眼前。
百聞不如一見,我在隆德有機會見識了生活中的瑞典人。
瑞典人一年有很多節假日。我遇到的第一個瑞典的節日就是桑塔露西亞(St.Lucia)節,它是一個重要的節日,瑞典聖誕佳節慶祝活動的序幕就從桑塔露西亞節拉開。
瑞典的桑塔露西亞節,每年的12月13日,是白晝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像中國的冬至。傳說有個天使打扮:穿著飄逸的白色長裙,係著紅色的細腰帶,頭戴皇冠,名叫Lucia的姑娘手持蠟燭,給黑暗中的人們挨家挨戶唱著聖歌送光明。所以St. Lucia節也叫做蠟燭節。
那天早晨門口來了一群中學生模樣的孩子; 女孩穿著白衣裙裝,男孩白上衣西褲打扮,手裏都拿著蠟燭,唱著教堂裏能聽見的聖歌。我不知所措,還沒想好說什麽,“禮尚往來”什麽,他們又移步別家,隻有那悠揚的歌聲和稚嫩可愛專注的神情留了下來。
網上下載的瑞典桑塔露茜亞節慶典活動,謝謝原創。
從桑塔露西亞節開始,我們就不斷收到先生科室同事的家宴邀請。據先生說,同事們還爭先恐後地簽邀約日程,不是因為我們有多重要,而是“物以稀為貴”那時他們的外國同事很少,更因為瑞典人的善良友好待客之道。
赴約的日子,設家宴的同事會到家裏來接我們。等待時,先生忙著到冰箱裏找東西吃,說是墊底。不是要赴宴嗎?還怕吃不飽?先生說之前總結出來的經驗。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吃不慣他們的西餐,隻是淺嚐輒止,第二,當女主人端盤問要否再來點?他禮貌地說,“不用了,謝謝。”女主人就再也不會問他第二遍了。。。原來是他自己假客氣,裝,惹的後果。我呢?忙著梳妝打扮,塗脂抹粉,換行頭,手忙腳亂,先生還在一旁催,快點!他們是很準時的,不要讓人家等。。。先生的同事,不管是誰,真的就是punctual地準時,不會提前更不會遲到。。。。
記得我們赴約的第一家就是大科主任Dr.Pettersson的家。
Dr.Pettersson的夫人,Gratar(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拚寫?)是先生同科室的技術員,是一個高個子,金發碧眼,戴一副玳瑁架眼鏡,很開朗的瑞典女人。我因給先生當“技術員”認識她。coffee break時,我們經常一起聊天。她去過美國,美國的咖啡被她嘲笑成湯灌水,淡而無味。
在Dr.Pettersson家聚會時,幾件事記憶很深。
Dr.Pettersson來接的我們,快到他家的時候,他指著屋前高聳,彩燈閃亮的聖誕樹說,這是他從XXX森林運回來的,今天才打扮完工。我聽了就很驚訝,這麽高大的聖誕樹是他自己運回來的?那時我已經注意到很多瑞典人家門前或屋裏都有裝飾漂亮的聖誕樹亮著燈,伴隨著隱約能聽見的悠揚音樂聲。Dr.Pettersson說,他們喜歡聖誕樹的清香,每年過完節,有人會來挨家挨戶地收回聖誕樹。
一進門,按瑞典人的規矩,客人給女主人遞上禮物。我帶的是一塊蘇州真絲織錦緞,花卉圖案,深綠底色上金銀絲配色,手感很柔滑有立體感和一粒米藝術品。女主人Gratar當著我們的麵就撕開了紅色的包裝紙,打開了塑料袋,抖落出那塊絲綢料,撫摸著說,漂亮!很漂亮,然後舉著這料子四處張望,像是找地方掛。我連忙說,這是做衣服的。Gratar快人快語地笑著說,“Wuran,It'll cost me. Tailor is expensive here."。放下料子,她又拿起一粒米雕刻的盒子,問我,”這是什麽?“Gratar對絲綢的評價使我很尷尬,不知如何回應,她這又一問,我更加不知所措,關於絲綢我還準備了點中國英語,這一粒米微雕是禮品店裏推薦的,說是老外買的人很多。我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覺得很精致藝術品,沒多想也沒準備外賓可能的提問。我先生在旁,趕緊說這是蘇州很有名的藝術品,微雕。工匠在一粒米上雕刻了一首詩。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楚(盒子附帶有放大鏡)。記得微雕是一首毛主席詩詞,好像是紅軍不怕遠征難,虧得Gratar沒興趣讀上麵的詩,用放大鏡看了一下說,”這個很有趣。“就擱在旁邊的桌子上了。
Dr.Pettersson還邀請了科裏其他兩對夫婦,一長型桌八人。男女主人分坐在桌子兩頂頭,三對客人夫婦,按瑞典人的習慣夫婦對麵坐,而且桌子一邊是男,女,男。另一邊就是女,男,女,說是方便交流。我和先生算是主客,分別坐在Dr.Pettersson的兩旁。
吃的什麽記不得了,Gratar說過今天的晚餐都是St.Lucia節傳統的食物,自製的麵包和酒。我就記得主食是魚。水煮的三文魚塊,一麵有皮的,Gratar端著盛放 gravy的盤子,挨個給客人的魚塊上澆白色的醬汁,她既是女主人又是女招待,估計廚師也就是她。我一刀切下去,連著魚皮就送到嘴裏,旁邊的Mornica小聲對我說,魚皮不能吃的。我一口已經進了嘴,發現坐在我旁邊的男士不知什麽時候離席了,(我不認識他的太太,但知道說他們已分居)我對Mornica說魚皮可以吃的,Mornica搖著頭說,魚皮很髒的,還有魚頭。在Gratar家吃魚的事就這樣記住了。我後來還喜歡她這樣的做法,覺得簡單,魚肉又鮮嫩,隻是醬汁是自己瞎做的,跟她的不同。
在Dr.Lundquist家,印象深刻的就是,Mrs.Lundquist接受客人禮物時的表情。瑪麗安的閨蜜克裏斯蒂娜進門時,就給了Mrs.Lundquist和瑪麗安一人一個大擁抱,然後遞上一個裝潢很漂亮,係著亮色飄帶的小紙盒子,Mrs.Lundquist雙手接過,就立即解開飄帶,一層一層地剝開包裝紙,先是畫著圖案的包裝紙,然後一層像鋁箔紙一樣的紙,接著是一層薄薄地,撕起來有響聲的紙,大家都專注地看著Mrs.Lundquist,Mrs.Lundquist的表情也隨著包裝紙的層層剝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最後,Mrs.Lundquist顯出倒吸一口氣地驚喜和激動的表情,從層層紙裏取出一小塊香皂,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說,”smell's good,I love it."邊說邊就上去給克裏斯蒂娜一個大hug。
這跟中國人接受禮物之道太不一樣了。在國內,客人送來的禮物肯定不會馬上打開的,送的人要客氣地說,一點點小意思,不值錢的,接的一方一定是再三推辭不要;即使打開看了,也要強壓著內心的喜歡或不喜歡,說些這個東西很貴吧?讓你破費了!你不用這麽客氣之類的客套話。更不會誇張地當場表示喜歡和激動。
我覺得瑞典人對待禮物,真的應了中國一句老話,禮輕情意重,他們看重的是禮物的價值,不是價格;中國的禮物注重價格,我給Gratar的禮物挑的就是我花錢最多的,根本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那一粒米的禮物更是笑話,對牛彈琴,她根本不識中文,我送她什麽毛澤東詩句啊?現在想來就可笑。在當時我覺得我帶的禮物虧的就是包裝,很貴重像樣的東西,少了合適的包裝真的遜色不少。不過現在國內來的禮品又過度包裝,兩聽茶葉要躺在絲巾鋪墊的大盒子裏,盒子要放在雕刻精致的紙板甚至木頭盒子裏,過度包裝,本末倒置。
Mrs.Lundquist廚藝很高,做的菜和甜點都很好吃。她做的一道糖醋包菜(我這樣稱它)非常好吃,我也學做了,做了多少次也做不出她的味道,肯定有什麽瑞典的調料,我沒放。
Dr.Krassi與我先生比較接近,他邀請我們去他家的時候,我先生對他說,不用來接我們,我們可以自己騎車來,老外誠實,當然就不來接了。那高高低低的四十五分鍾坡路,騎得我上氣不接下氣,那天天氣冷,還下著小雨,我穿著長大衣騎車,學著瑞典人把一雙高跟皮鞋帶在包裏,(瑞典女士冬天參加party,外麵穿一件厚厚的羽絨大衣或皮大衣,一到目的地,脫掉被子一樣的大衣裏麵就是夏裝衣裙或露肩晚禮服,換上高跟鞋就party了)隻覺得自己很狼狽。抱怨先生太裝,不實事求是。要知道party完了,還得這樣一路顛簸地騎回去,真是“飽了口福,壞了腳跟”。先生是體諒Dr.Krassi,說他瑞典太太不會做飯,全得他來,夠忙的了。Dr.Krassi的太太Eva是個中學老師,挺和善的一個人。
Dr.Steven,英國人,娶了瑞典人老婆,老婆卡琳就跟Dr.Krassi太太不同,她全職媽媽,兒子4-5歲的樣子,帶孩子做家務都是她一個人。卡琳一邊把晚餐的碗具等放入洗碗機,一邊跟我抱怨,Steven大男子主義,孩子,廚房,家務的事什麽都不管,問中國丈夫是不是也這樣?我安慰她,就回答她說,中國丈夫也差不多,不進廚房的多。
。。。一個節假日接近了許多瑞典人,覺得瑞典人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靦腆,內向,不熱情。熟悉了,他們很活躍,很健談,都博學多才,無所不知的樣子。去的好幾個家庭每家都有一個立地放的特大的地球儀模型,有個跟Dr.Lundquist同名的,大家都叫他小Anders的醫生,指著他家的地球儀讓我把蘇州指給他看,他的太太還告訴我她喜歡中國,喜歡共產黨,她就是瑞典共產黨員,因為共產黨向著窮人,為窮人謀福利。很可愛。
這個聖誕佳節我有個很大的收獲。在Dr.Pettersson家,Dr.Pettersson問起了我到瑞典學習,收入二八開的事。我曾在醫院咖啡休息時間裏,跟Gratar提起過我的津貼二八開的事,她聽後說了,“這事不知我丈夫知道不知道?”我以為她就說說而已,其實她放心上了,還真跟她丈夫提起了。
St.Lucia節後的一天,Dr.Pettersson跟我說,新年後他可以按排我到設備科檔案室去工作,但我必須要有工作許可證。讓我到移民局去辦一個工作許可證。先生說,中國人在瑞典拿不到工作許可證的,我還是要去移民局試試。
我很順利地在移民局拿到了work permission,因為我出生在台灣台北。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為這家庭出身的緣故特殊待遇了。(待續)
瑞典人原來那麽熱情好客啊,這樣接觸當地人很深入呢,能了解當地的飲食文化,宴會中的聊天也是天南地北,很體現人們想法的。
我這裏的陳年舊事流水賬,你有空來溜一眼就好,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剛出國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看世界什麽都新奇 ,什麽都與自己知道的不一樣。麥子妹周末愉快!
非常讚同你關於禮品包裝的評論:“現在國內來的禮品又過度包裝,兩聽茶葉要躺在絲巾鋪墊的大盒子裏,盒子要放在雕刻精致的紙板甚至木頭盒子裏,過度包裝,本末倒置”。
去你家聆聽你的歌聲了,還是那麽甜美親切,回國看媽媽,你媽媽好幸福,你好孝順!美景美食好誘人!
祝艾唱秋安!也抱抱可愛小豆腐!
我吃三文魚也吃魚皮的:)) 是的,在美國這邊也是,是禮輕情意重,不在於什麽貴重禮物,主要是表達心意,收到禮物也是馬上當麵打開,欣賞和表示感謝。
問好荷姐姐!:))
瑞典人哪有丹哥那樣會聯想啊?出國送禮總想著最好的,最貴的,最有代表性的,就沒想人喜歡什麽,太一廂情願了。我看到克裏斯蒂娜送的一小塊香皂時,也在想我的絲綢比這貴多了,就是包裝不如它而已。中西文化的不同,撞擊,造成的心裏落差太大了。嗬嗬。
我也送過老外微雕,那時出國很流行送這東西,好像好有個什麽微雕大師的作品,好像姓楊,記不得了。我當時心裏很不平衡,我送的東西都比較貴,他們回禮的東西都很便宜。
荷姐出生在台灣,老外講究出生地情結呀!
那時我其實並不知道中國大陸的人可不可以有工作許可,沒怎麽關心。是我先生說的,覺得我拿到是因為我的出生地在台灣。國人的悲哀。記得那時人們初次見麵都喜歡問你是哪裏人?(我除外)我多次被人問是日本人?韓國人?台灣人?上海人?我每次告訴她們我是江蘇無錫人。後來得知她們這麽問是好意,抬舉我,真是莫名其妙,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是中國大陸人低人一等。
瑪麗安送我的那本書是我除新概念英語以外讀的第一本英文書,薄薄的一本,介紹瑞典人的傳統,社交禮儀等通俗易懂的,作者是瑞典人。不過現在也就記得開頭這幾句了。
我出國時帶的絲綢到現在家裏都還有一,二塊,沒送出去,也沒自己做衣服,紀念吧。那一粒米的工藝品我買了兩個,另一個送給了在瑞典認識的台灣醫生了。剛出國時,出了很多洋相的。嗬嗬、沈香妹保重!
結尾讓俺等不及看下文,弱弱地催:快快快:))
哈哈,赴宴前到冰箱裏找東西吃“墊底”,看得俺會心一笑。喜歡荷姐敢於露怯,自揭短板,————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人在囧途”,多少跨文化的艱難時刻,就這樣被荷姐以幽默、可愛以及自謙的筆觸,得以動人地展現。。。
這集通過St.Lucia節受邀到各家串門兒,把瑞典的節日文化細節,走筆精巧地勾連到一起。讓俺在充滿畫麵感的節日場景中,了解了瑞典的民風和民俗,狠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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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為這家庭出身的緣故特殊待遇了”。能拿到“work permission”非常不易,一次足亦:)。
初留學不習慣西人的送禮收禮,現在回去則是不習慣國人的送禮收禮了:
哈哈哈,可能很多人也有類似經曆,。我被收拾了一次,就把在國內養成的假客氣文化拋棄了。該要吃的要吃的,該要喝的要喝的,絕不虧著自己。
初留學不習慣西人的送禮收禮,現在回去則是不習慣國人的送禮收禮了:)。
好看,讚!
是的西方和咱們送禮真的不一樣,咱們不會當麵打開禮品,西方一定要當麵打開。
看到荷姐的瑞典續篇,想起關注過最多的瑞典人,本格森和約翰鬆,後者更是擁有家鄉罵人的土活外號,叫“錘子”,因為他倆,小時候對瑞典產生過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