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遠齋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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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塵中我們不能相逢(中篇連載三)

(2016-02-04 04:07:52) 下一個

            第三章 認識了一個叫寒山的女孩

 

    在這個城市中來的南方女孩都喜歡掩飾自己的口音.可她們掩飾了她們原本最美好的東西.我象看到一個精美的瓷器被摔碎那樣替她們惋惜.

 

    在走向寒珊居住的公寓時,我突然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象寒風中簌簌料動野草沐浴到一縷陽光那種知足和安詳,一種長期被忽視突然間得到一點關懷那種受寵若驚。 樓道裏的照明是那種老式的白熾燈,用聲控開關控製,寒珊進去的時候腳尖磕了一下水泥地,煞那間並不耀眼的光線讓久處於黑暗中的我一驚,寒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樓道裏的牆麵已經有些剝落,還有搬家時笨重家具刮蹭的痕跡,木製扶手和花形圖案的鑄鐵欄杆依然體現那個年代建築精致的一麵。寒珊的家在二樓,在寒珊掏鑰匙開門前,我們幾乎同時跺了一下腳,燈光亮的那一刻,我們相視一笑,象兩個惡作劇的孩子那樣心領神會。

    寒珊家中陳設十分簡潔,甚至由於家具的精減而顯得有點空曠,這就讓牆壁上字畫顯的十分注目。看來寒珊是一個書法愛好者,字畫中匯集了行書,草書,楷書,隸書等各種筆體。對書法我一竅不通,我隻看懂一幅楷書的唐詩,那是郎士元的柏林寺南望:溪上遙聞精舍鍾,泊舟微徑度深鬆。青山霽後雲猶在,畫出東南四五峰。還有一副是杜甫的詩意山水畫,象是“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門月色新。”中的意境.

   “喜歡書法。”

   “都是臨模的。”

   “是你臨模的?”我有些驚訝地問到。

    寒珊笑了笑算是回答。

   “現在這個年代,能夠安心寫字的人不多見了。”

   “你是說我不合時宜。”

   “你太敏感了,應該聽得出我是在誇你。”

   “那好吧,就當你是誇我吧,謝啦。”寒珊不太自然地拖著京腔說。

   “瞧,你還和我客氣起來了,有句古話說的好: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

   “瞧,你的古話還不少嗎,可是項斯是誰啊。”寒珊頑皮地學著我的口氣說。

   “項斯這個人我不太熟,可能是月下老人什麽的,將來沒準能幫上咱倆的忙……。”

   “去你的,沒正經兒…”本來寒珊想給我出個難題,沒想到被我借題發揮了一下,立刻象一個受委屈的小姑娘一樣滿臉通紅。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煮點水。”寒珊轉移了話題。

    我這才發現寒珊有點南方口音,雖然她普通話流利。但口音這東西象毛發一樣緊密地附著在一個人身上,即使刻意掩飾,也很難做到滴水不漏。比如說我們北方人喜歡說“熱水”或者是:“燒水”而從不用“煮”這個動詞。在這個城市中來的南方女孩都喜歡掩飾自己的口音,可她們掩飾了她們原本最美好的東西,我象看到一個精美的瓷器被摔碎那樣替她們惋惜。

    寒珊去燒水那會兒功夫,我的酒勁兒又上來了,我就象身處在在一個巨浪顛簸中的船艙,整個屋子象木馬般地圍著我旋轉,情急之下,我大喊一聲:“停!”

 我的喊聲顯然驚動了寒珊,“你怎麽了。”

“沒事兒,我就覺的你們家的東西在轉,我想讓它們停下來。”

“你去衛生間洗把臉吧,也許會好受一些。”

“真不好意思,我沒嚇著你吧。”

“我沒事兒,主要是你沒事就行。”寒珊學著北京女孩子的腔調說。

   我站起身努力地控製自己的步伐,正前方是房間裏的兩扇緊閉著的門,我用不太清醒的意識判斷著那一間是臥室,那一間的衛生間.在我還沒有做出肯定的判斷時,胃裏的酒已經衝到嗓子眼了,我賭博式地衝向一扇房門,好在我的運氣還不錯,那恰好是屋子裏的衛生間。恍惚間我沒有忘記鎖上衛生間的門並且把自己嘔吐的聲音控製到最小。

    酒吐出來後我趕到意識有些清醒,我用涼水洗了把臉,並抬頭在鏡中看了一下自己,我的臉龐紅彤彤地掛滿水珠,象是一個剛從水裏鑽出來的水獺,我順手想拿鏡子旁的毛巾擦一下臉,可是我剛拿起來就又放了回去,我用手隨便揩了幾下便走出了衛生間。

   “你怎麽沒擦臉,衛生間裏有毛巾。”看著寒珊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滑稽。

   “本來是想擦的,可是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我故意賣個官司。

   “有什麽事情嗎。”寒珊果然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你的毛巾和新的一樣,沒敢用,我一臉酒氣,怪不好意思的。”

    寒珊看著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她把水壺交給我轉身走進了衛生間,拿出毛巾後遞給我又把水壺接了回去。

    寒珊的毛巾帶著女生獨有的、濃厚的浴皂的香氣。我擦了把臉,精神立刻清爽了許多。

   “以後別喝哪麽多酒了,對身體不好。”寒珊說這話的口氣有一種我們相識很久的感覺,以至於當時我心中大膽地假設:是不是我給她的印象還不錯。

   “你這家裏沒什麽家具,你靠什麽生活。”一邊喝著茶我一邊沒話找話地說。

   “比梭羅的小木屋強多了。”說這話時,寒珊的臉上象一個藏著秘密的小女生那樣得意。

   “你是說寫《瓦爾登湖》的梭羅。”

   “你也看過《瓦爾登湖》”寒珊一臉驚訝地說。

   “你看我喝得醉熏熏的你是不是以為我是街頭的小混混。”

   “我可沒有這麽想,你別冤枉好人啊。”寒珊急著辯解道。

   “你沒冤枉我,我就是一個小混混。”我壞笑著道。

   “我才不信哪。”寒珊不假思索地道。

   “信不信由你。”

   “去你的,知道你就是在捉弄人。”寒珊佯裝嗔怒道。

、、、、、、、、

    後來我又坐了一會兒,也許是坐在椅子上睡了一會兒,總之,我感覺比剛才好多了,我於是站起身準備道別。

    “我現在好多了,我想我可以出去打個車回家了。”

    “沒關係,你可以再坐一會兒,我周末睡的很晚。”

    “已經很打擾你了,真的很感謝,我第一次遇見一個陌生人對我怎麽好。”

    “可是現在我們已經不陌生了呀。”寒珊用我慣用的口氣說。

    我們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我們一共相處了2小時18分鍾11秒 。”走到門邊時我看了一下表然後故弄玄虛地說。

   “你怎麽計算的哪麽精確。”

   “我看見你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數自己心跳來著……”

   “真笨,又上你的當了。”寒珊揮著小拳頭在我預先銼下來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走出寒珊的寓所,我被夜晚的風吹的完全清醒過來,我甚至感覺肚子裏有些餓了,在胡同的釘子路口,我看到一個賣煎餅的老太太,我買了張煎餅,並隨便和她聊了兩句,我記得好像是問她,怎麽這麽晚了還沒收攤,她回答說,天快亮了,她是趕早班的生意。我當時開有些疑惑,難道我在寒山家裏呆了這麽長時間。

    出胡同口的時候,我還特意記了下胡同的特征,後來我上了一輛出租車,在車上我盡量保持清醒,我想記住寒珊家附近的道路。我是刻意這樣做的,我也清楚地意識到我這樣做的目的。

 

    和寒珊分別後的第三天,我決定去找她。

    我很容易的找到那條在北京交道口附進的那條胡同,因為胡同口左邊是一家音像商店,而右邊是一個賣鹵煮火燒的小吃店。可是進了胡同後,我卻沒有發現那座帶有明顯建築特征的蘇式公寓樓。

    “難道我是在夢中來到這個地方,”我忽然有些懷疑自己。可是那天夜裏的一切都是那樣真實,我不會搞錯的,至今寒珊用過的毛巾上的芳香還在我記憶中停留,仿佛觸手可及。我下意識地在空氣中抓了一把,奇跡的是我又看見那個在胡同釘子路口賣煎餅的老太太。

    “大娘,這胡同裏有座四層的公寓吧。”

    老太太溫和地笑了一下。“我在這住了快三十年,沒聽說過有你說的公寓,你確定是這個胡同嗎。“

    “您還記的前天夜裏,不,應該是快天亮的時候,我從那座公寓樓裏出來,我還在您的攤上買過煎餅。”

    “好像是有怎麽一回事,我覺得你麵熟,那天我剛支起攤,你就過來了,對不,可是這胡同裏沒有你說的那樣的公寓樓,這個胡同最高的建築也從來沒超過我家房頂的鴿子窩。”

    我開始有點泄氣了,站在那條似乎通向世界各方各處的釘子路口,我茫然地不知從何而來又要從何而去。正午的陽光炫目地讓人睜不開眼,寒珊你在哪,如果你是我那天的幻境,讓我也到你的那片幻境裏去好嗎,如果不是幻境,能告訴我我們下一個重逢的地點嗎。

    我忽然感到有些傷感,如果我從前的生活比不上一段可能是幻覺的經曆那無疑是一種悲哀,我無法安慰自己,那種幻滅的感覺是我此時此刻的感受,我決定尋找寒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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