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人的性格不同,命運各異,隻要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前行,就是幸福的。
這個想法,在這次回國見到芬以後,好像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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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們六個女生裏唯一從農村走出來的。
芬的家在河北農村,父母年輕能幹,家境不錯,她從沒為生活發過愁。她在家是老大,加上學習成績一貫出色,想來在當地也是令人刮目相看的,所以她性格開朗直率,獨立好強。
芬個頭不高,長相一般,學習中等,在人才濟濟青春恣意的大學校園裏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員。
雖說不是一個浪漫多情的人,但芬也有過她喜歡的男孩子。
第一個男孩子是她的中學同學,在另一個係讀書。因為是老鄉,上學頭一年,相互關心,走動比較多。男孩子個頭高高的,長得清秀端莊,溫和而羞澀,確實討人喜歡。沒來我們宿舍幾次,就吸引了另一個聰穎漂亮的女孩,兩個人很快走到了一起。雖然這段戀情很短,而且是女孩子最終提出的分手,但對芬的觸動很大。她心裏一直不好受,一再說那個女孩子不夠真心,玩弄了男孩子的感情。後來男孩子和她依然來往,但可以看出隻是一般般的朋友了。
第二個男孩子是當時我們班的學霸,學習成績優異,人也誠懇穩重。那時快畢業了,不少同學都有了男女朋友, 但學霸還沒有。學霸和我老公是好朋友,芬的心思左轉右轉,最後傳到我老公那兒,盡管老公覺得不合適,但受人之托,還是轉達了。學霸聽後很是尷尬,一再說自己沒有那個意思。
大學四年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度過了。大學裏男孩子不少,但那些傻傻嗬嗬的男孩子入不了芬的眼,而成熟出色的又不一定喜歡她。
芬的運氣不錯,畢業分到了北京。
當時學校裏負責管分配的老師是芬的老鄉,老婆剛剛生了孩子。分配期間,老師公務繁忙,頻繁出差,家裏需要有人照顧。係裏的老師牽線,就把芬介紹到他家。芬在家帶過弟妹,手腳勤快,不怕髒累,確是一個好幫手。那時一有空,她就到老師家幫忙。有段時間老師出差,為了更好地照顧師母和孩子,她幹脆搬到老師家裏去住了。作為回報,老師幫她分配到北京,不占係裏的名額。我們都很為她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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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對研究所的工作很滿意。她是個認真踏實的人,工作做得不錯。所裏的環境單純,人也友善。
初到北京,周圍的人不斷給她介紹對象。後來芬和亮結婚了,好像挺滿意的。亮的父親在某個大公司工作,好像蠻有錢。亮大專畢業,在辦公室做公務員。
芬結婚後,曾請我們到她家裏去玩。那時她家還在前門附近的老街區,據說那個老房子後來搬遷換來好幾套單元房。亮長得濃眉大眼,中等身材,挺精神的。我們一起玩鬧的時候,亮曾含情脈脈地看著芬說,還是我們芬好,這麽健康。那時,芬的幸福,我們都能感受到。
不久我就出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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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頭幾年,學習工作忙,孩子又小,通訊不方便,和芬少有聯係。
2006年我回國探親,匆匆見了芬一麵。她沒什麽變化。知道她有了兒子,工作很辛苦,常常去基地出差, 有時一去就是兩個月。他們和公公婆婆住在一幢樓裏的兩個單元,她不在的時候,孩子常常交給婆婆照顧。她還說,在孩子教育上,亮和她多有分歧,常常爭執。我想這是家家都有的難題,也就沒放在心上。
2009年我們全家回國,大學同學在北京搞了一個聚會,芬也來了。她胖了一點兒,熱情爽直,一如往昔。為了照顧孩子,她換了工作崗位,出差不多了。
2013年回國,行程太緊,我隻給芬打了個電話。她告訴我,她得了乳腺癌,已經有一年了,做了手術,恢複得不錯。她不讓我告訴任何人。生了這樣的大病,我本應去探望她,但第二天就要上飛機了,我答應下次回來一定去看她。
這次回國,見到了芬。
她額前的一縷頭發全白了,我差點兒認不出來。但想想我們都是中年人了,這樣的容顏應該還是可以接受的。她氣色不錯,穿著裙子,看來對生活充滿了信心。
我問起亮好不好,她平靜地說,“我們離婚了,已經快十年了。”我大吃一驚,心裏一陣疼惜。問她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她說,以前聚會人太多,這種事情不好說。
亮脾氣暴躁怪異,在有了孩子以後格外突出。為了孩子,芬提出離婚。亮在工作中也沒什麽追求,已經提前退休了。他曾想與芬複婚,但芬不同意。芬的生活不想受另一個人的製約。
我們說起芬的病。她感覺不適,周一去醫院檢查,因為情況緊急,周四就被安排了手術。周三晚上她給在北京遠郊的妹妹打了電話,妹妹自然很著急,第二天一大早趕到醫院,在她進手術室之前看了她一眼。她父母知道情況後,第一時間趕到北京,她後來四個月的治療期,都是父母照顧的。手術之後緊接著化療,七個療程,每隔二十一天一次,她說最後一次真的要頂不住了,太難受了。化療之後頭發全掉光了,仗著身體底子好,她才得以慢慢恢複。四個月之後,她帶著假發去上班了。
因為這場病,吃藥抑製雌性激素,她的更年期早就過了。而且醫生建議她不要染發,因為體內有過癌變,不能刺激。
現在兒子已經到外地上大學了,家裏隻有她一個人。
她說一個人的日子過得挺充實。每天早晚各步行二十分鍾上下班,晚上吃完晚飯,出去散步。回家看會兒電視,就該休息了。她不是個喜歡做家務的人,周末經常到外麵走路。我說走路有沒有伴兒,她說沒有。走著走著有時會碰上,就聊一聊。她說。
我問,為什麽不把父母接來。她說對他們來說,那是遭罪。她父母在北京時,她父親每天坐在樓下的十字路口發呆。老家多好,空氣清新,鳥語果香,還有親朋好友。她現在一放長假就回老家。
我說還是找個伴兒吧。她說,找一個還得伺候他,還是一個人輕鬆自在。我說有沒有老同學,彼此知根知底的,不是北京的也行,反正能住你那兒,做個伴兒唄。她搖了搖頭。
她現在在實驗室工作,單位照顧她,工作比較輕鬆。在我們聚餐快結束時,有人來電話找她,聽她耐心地指導別人,可以感覺出她的自信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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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無疑是堅強樂觀的,今天的道路應該都是她的選擇。但她是不是幸福呢?
我一直為這個問題所困擾,直到有一天豁然開朗。
幸福有時不是常態,而是時態,是人在某一時刻的心靈感受。我想,在芬結婚,生孩子,與親人團聚時,她一定感受過幸福。
不同的人,對幸福有著不同的定義和理解。對有些人來說,活著本身就是幸福。
芬得過大病,但戰勝了病痛,恢複了健康,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芬有一份事業,盡管不輝煌,但令她充實,獨立。
芬有一個家,雖然沒有老公的疼愛,但有兒子和親人,有親情,有牽掛。
有的時候的選擇,是別無選擇。不是選擇了會更幸福,而是不選擇會更難過。
這個世上所有與命運抗爭,努力生活的人,都散發著自己的光芒,都值得尊敬和祝福。
我祝願芬有一個健康快樂的未來。
而幸福,應該是另一個層麵的故事。
如果她和學霸,也許會好些。。
INDEED
人過中年以後的再婚,利用和利益是第一位的,很難說幸福,實際就是室友的關係,如果倆人談得來,也不過朋友而已。
芬有一份事業,盡管不輝煌,但令她充實,獨立。
芬有一個家,雖然沒有老公的疼愛,但有兒子和親人,有親情,有牽掛。
此生足以
自從見了芬以後,我心裏一直忐忑不安,多少有些為她難過。今天看了大家的評論,感覺好了許多。
原來總覺得幸福應該多少和家庭美滿,生活富足相關。芬的經曆讓我有了新的認識。
我想,幸福隻是生命的一種狀態,生命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的狀態。在經曆了傷痛和婚姻的變故以後,我不知道芬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幸福,但她一定覺得充實和滿足。在自己的能力之下,做到最好,這就足夠了。自己的路自己走,這也是她令人欽佩的一點。
再次感謝大家,問好!
我看她應該是覺得幸福的,因為你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氣色不錯”。
與經常爭吵的老公相比,一個人平靜的過日子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