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博士畢業後,我們曾多次問他,是否想回國發展。放著他父親在國內的影響,他不回國,似乎是一種浪費。那時,他總說再在國外幹幾年,積累點兒經驗。
平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出身,他也讀到博士,書卷氣比較重,又一直在國外生活,對國內的環境並不熟悉。平從來就不是一個思想活躍,勇於創新,樂於冒險的人,他一直沿著別人為他設計鋪墊的“正統”道路前行,不需要披荊斬棘的膽識,也沒有八麵玲瓏的才能。說實話,他的性格可能更適合國外舒適平穩的生活,這也許是他遲遲下不了決心回國發展的一個原因。
但國內的機會實在是太誘人。2000年以前,幾個海外同學先後回國創業,事業做得風聲水起,錢也掙得極多。當時平周圍的同學朋友有機會就鼓動他回國,說你回來,帶著我們幹,一定會有大發展。所有的人,都對平和他父親的地位影響寄予極大的期望。
平可能就是在這種創業的激情鼓舞下,最終決定回國的。
但平回國太晚了。不隻是錯過了最好的創業時期,他父親也已經從實權位置上退下來了。
平回國後,我們的聯係並不多。他的情況多是從同學那裏聽來的隻言片語。
我們同學,他多年的摯友,辭掉高薪工作,加盟他的公司,鼎立相助。但創業不利,損失慘重。因為利益糾紛,好友反目,離開了他。
生意場上本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是與非,隻有利益。但這種事情發生了,同學圈子裏總會議論紛紛。 同情弱者是人們的普遍心理,所以言論多對平不利。至少在當時如此。
後來,聽說平離婚了。
若玫回國時,可能想為將來再出國留條退路,並沒有辭職,而是調到了公司在中國的分部。因為公司不在北京,所以若玫一直在另一個城市工作。據說後來和公司的外籍總經理有了關係。
一直覺得若玫是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女人。也許她厭倦了拘謹的豪門生活,也許她對平的才能失望了,也許。。。這些都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我相信,以若玫的心智和情商,她一定不會有芸的結局,她依然有機會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未來。
因為在國外的經曆,同學中我們應該是最熟悉若玫的,但我從沒向平問起過他和若玫的變故。既然已經不在一起了,一定有他們的難言之痛,就不要再去觸動它了。
平離婚後不久,他母親就重病臥床了。
那幾年平真的很累。他幾乎切斷了和所有同學的聯係,沒有人知道他的情況。
生於高幹家庭對平來說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盡管他成長的道路一帆風順,但家庭的責任和周圍人的期望讓他瀟灑不得。他苦苦支撐著高幹家庭的輝煌框架,隻能把自己的喜怒哀樂深藏在心底。
2009年,我們第一次全家回國,老公打電話給平,他意外爽快地答應和我們見麵。晚餐桌上還有他的幾個客戶。他依然很健談,但已完全不是在美國時的風格了。我不知道他天馬行空,眉飛色舞的談吐之下,有多少是言不由衷,又有多少是肺腑之言。
我們還第一次見到了平的太太,玲玲。玲玲家和平家是老相識,他們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吧。玲玲應該比我們小不少,過去是歌舞團演員,塗著濃重的眼影,儀態和裝束一看就和我們不一樣。她對平倒是極好,飯桌上張羅前後,盡著女主人的職責,好像與平很默契。
因為時差還沒倒好,女兒很快就睡熟了。聚餐結束,平送我們出來,老公抱著熟睡的女兒,平走過來,輕輕撫著女兒的背,柔聲地說,“叔叔這輩子可能沒有這樣的福氣了。”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已不再期望看到平飛黃騰達,,家財萬貫。隻希望他和玲玲有一個平靜溫暖的人生。
最近聽說他們好象又要移居海外了。
人生有時就是一個輪回。轉回到原點時,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隻有自己知道。
緣起緣落,悲歡離合。這人世間,有多少事情可以預知?又有多少事情可以挽留?隻願歲月撫平傷痛,經年化解恩怨。當一輪清月升起,記憶的錦盒裏,湧動出的,都是溫柔的話語,心動的瞬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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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的故事寫得真好。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