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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二百二十七章 邙山之顛(二十七)

(2017-07-14 16:46:37) 下一個


 

位於邙山西側的縞羝山麓林木蔥鬱,風光秀麗。這裏地形複雜,連綿起伏的山地中兩峰兀然相對挺立,形成一個窄窄的峪口。峪口前方是一片相對平緩開闊的穀地。一條小溪從峪口中流出,彎彎曲曲地在其間徜徉。溪水不深,水質清澈見地,河底的各色大小不一卵石粒粒在目。水聲綜綜,仿佛彈奏著一首輕快的樂曲。


隨著一輪旭日從從山坳中升起,明麗的陽光給群山披上了一層鮮亮的外衣。山穀中霞光萬道,光影浮動。小溪純淨跳躍的水麵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活潑的萬點光亮,每個細碎的光點間仿佛都五彩流溢。


然而突然之間,似乎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動靜遠遠傳來。這動靜神秘而微弱,幾乎難以察覺,仿佛來自幽深的地心。但這動靜持續不絕,越來越強,越來越清晰。慢慢地變成一種有節奏的震動,最後仿佛整個地麵都開始隨之顫抖起來。


放眼山間,仿佛有兩團巨大的陰影正從小溪的兩側慢慢相對擠壓過來。山穀中絢爛的霞光似乎逐漸被濃厚的陰影吞噬,小溪亮麗的波光也竟然黯然失色。當這兩團陰影各自推進到距離小溪不遠的地方,卻似乎靜止了下來。那種異樣的震動也倏然而逝。


一時間,山中似乎萬籟俱寂,方才還幽穀清音般不絕於耳的鳥鳴聲竟都已全然消失。一種仿佛窒息一般壓抑的氛圍籠罩了整個山穀。


陽光漸漸升高,山間耀眼的光線悄無聲息地隱匿起來,然而整個世界卻變得格外清晰明澈,纖毫畢見。


峪前的山穀中赫然出現了兩支大軍。雙方軍馬劍拔弩張,正隔著一條淺淺的溪流對峙著。原本清秀怡人的美景此刻卻驟然變成了肅殺的戰場。


背靠峪口,麵南列陣的軍馬旗號衣甲多為大紅。在初升的旭日下,他們陣列嚴密,規整如矩,如同卷地而燃的一片火焰,威勢四溢。而與他們隔溪相對的軍馬則衣甲皆為黑色。仿佛一淵四邊平直的潭水,深不見底,隻是平靜的表麵下似乎殺機暗伏。兩個色彩截然不同的大軍隔溪對陣,兩道衝天殺氣仿佛已經飛升天際,隔空交鋒。


 


猛然間,喧天一般的戰鼓聲隆隆響起,黑色大軍猝然而動。士卒們開始排著整齊的隊列緩步前移。嘩嘩的水聲中,頭排士卒已經踏入溪水,掀起一片水花。而後一排排的黑甲士卒一一下水,開始緩步過河。


如同是幽深潭水前端的堤壩突然齊齊崩塌,黑色的水流頓時傾瀉而出,衝入窄窄的溪流,然後漫卷而過,堅定地向對岸洶湧奔來。


前排的黑甲士卒們手舉著足有半人高的盾牌齊步而進,他們相互緊緊貼在一起,幾乎肩膀挨著肩膀。密集高舉的盾牌如同一堵移動的鐵牆一般緩緩向對岸推壓過來,盾牌上的獸麵猙獰可怖,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冷光,令人無法直視。


盾牆才推進到溪流中央,隨著震耳欲聾的戰鼓,對麵紅衣軍團突然萬箭齊發,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向小溪覆蓋過來。箭矢如同雨點一樣砸在盾牌上,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聲響。雖然有盾牌的遮擋,但是還是有許多箭矢從縫隙和上部穿過盾牆,一頭紮入後續密集的人群中。隻聽慘呼聲此起彼伏,黑衣士卒接二連三地撲倒在溪水中。頓時一團團鮮紅在伏倒的軀體下溢出,暈散。很快,原本清澈的溪水似乎已經變得一片赤紅。


然而黑衣軍不為所動,陣前的盾牆仍然以既有的速度不斷向著對岸逼近。而後續的士卒則毫不遲疑地繼續以整齊的隊列出動,一排排踏入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溪水中。


終於,黑衣軍的盾牆趟過了小溪,踏上了對岸的土地。接著第二排,第三排,……。越來越多的黑衣軍冒著淩厲的箭雨涉過溪水。隻見過溪的黑衣軍在岸上略一整隊,然後在一陣驚天般的呐喊聲中突然加速,向嚴陣以待的紅衣軍陣列猛衝過來。


紅衣軍陣列前端距離小溪不過百步左右的距離,瞬息之間,黑衣軍就如同一道奔湧的洪水一般狠狠地撞上了紅衣軍的陣列。在一片金屬撞擊發出的刺耳巨響聲中,雙方士卒揮舞手中兵器已激烈地拚殺在了一起……。


 


在後方黑衣大軍的正中的大纛下,三員大將全身甲胄,揚鞭立馬,肅然注目著前方小溪對麵浴血般的戰場。這三人相貌各異,當中那人星眸短髭,氣味沉靜。他左手之人美髯及胸,形容瑰偉。而右手之人則生的英姿俊朗,卓然不凡。


注目曆久,卻見當中那人微微側首,問左手之人道,


“揜於,你看對麵敵軍如何?”


左手那人注目戰場,緩緩點頭道,


“臨陣不亂,調度有法,是精兵!”


他稍停又再反問道,


“不知天行以為如何?”


……


原來這三人卻正是加入西魏軍左軍作戰的李辰(字天行)、楊忠(字揜於)和宇文護(字薩保)。


 


話說趙貴、侯莫陳崇、李辰、楊忠、宇文護等五將組成的西魏軍左軍在這次戰鬥中,受命對東魏軍右翼侯景所部進行牽製作戰,以掩護西魏軍中軍對高歡大營進行突襲。


但是侯景所率的東魏軍河南軍團不僅人數眾多,戰力不俗,主將侯景更是深通兵法,詭計多端。侯景長期鎮守河南,以一己之力獨抗西魏、南梁兩國,屢屢獲勝。上次河陰大戰,更是大敗舉國而來的西魏軍。因此西魏軍上下對侯景都頗為忌憚。


如何牽製住侯景的十萬河南軍,讓中軍順利地完成突襲,同時又要讓自身不至遭受重大損失,這可以說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


左軍主將趙貴和眾人反複商議之後,最終決定將左軍一分為二。由趙貴和侯莫陳崇二人率部沿大路進軍,而李辰、楊忠和宇文護三人所部則另從小路發起攻擊。


左軍眾將對今天的作戰計劃非常明確,就是四個字,虛張聲勢。


左軍五將所部加起來總共隻有兩萬多人,人數上要遠遜於侯景的河南軍。況且左軍並不承擔此次作戰的主要任務,他們的攻擊隻是牽製性的,是為了保障中軍能夠不受幹擾地完成突襲。隻要中軍能夠順利襲殺高歡,則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就勝負已定。


因此左軍此戰不是要和侯景硬碰,取得多少戰果斬獲,而是要盡量能夠拖住侯景一時,讓侯景無法及時增援高歡。


眾人商量下來,最後決定由趙貴和侯莫陳崇走大路,直趨侯景所在。趙貴和侯莫陳崇所部多騎兵,便於大路馳騁。如果遇到侯景重兵來攻,即使不勝,也能憑借騎兵的機動能力快速脫身。


而李辰、楊忠、宇文護三人所部步卒居多,因此沿小路進軍。山路崎嶇,林密壑深,很難進行大兵團作戰,侯景在兵力上的優勢難以發揮,想要達成圍殲非常不易。因而一旦戰局不利,三人也可借地形從容撤退。


左軍本身兵力上與敵相差很遠,卻還要在優勢敵軍麵前分兵而進,實屬無奈之舉。分兵的壞處顯而易見,因為分兵之後兩部兵力更加單薄。但是分兵也有分兵的好處,那就是可以相互策應。分兩路進軍,各自為戰,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攻守兩便。


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侯景,幹擾他的決策。隻要侯景產生一絲猶豫,影響到他用兵的速度和效率,從而拖延時間,讓他無法及時援救高歡,左軍就算達到目的。


 


卻說李辰等三人漏夜進軍,從小路逼近侯景的駐地。黎明時分,三人依照約定同時揮軍發起攻擊,一舉突破了侯景前沿布防的一處營盤。三人乘勝追擊,準備利用逃跑的殘敵驚擾敵軍整個防線。卻不想侯景深通兵法,大軍的布防很有梯度和層次,追擊未久,就在這裏遇到嚴陣以待的敵軍大隊軍馬。


三人不敢怠慢,立即布陣迎敵。經過短暫的對峙之後,李辰指揮西魏軍發起了試探性進攻。


 


卻說李辰見楊忠動問,揚鞭指向前方激戰方酣的戰場道,


“甫見我軍進攻銳利,敵將便收縮中央,推進兩翼,變偃月陣,消淺我軍攻勢。指畫若定,應對自如,此人不可小覷啊!”


楊忠聞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而一邊宇文護卻偷偷撇了下嘴。


李辰回首揚聲問道,


“可曾打探出敵將是誰?”


身後賀蘭盛行禮道,


“稟大都督,哨探報稱,據旗號所示,敵將乃是東虜大都督王懷周(王懷,字懷周)。”


“王懷周?”


李辰口中默念幾聲這個名字,一邊在腦海中努力搜索著。他依稀記得在保安總局搜集的東虜將帥名錄中見過這個人的名字。此人雖說名頭不甚響亮,但似乎也是隨高歡舉義山東的勳舊,當是東魏軍中的宿將。


李辰這邊一時沉吟不語,那邊宇文護卻已經按捺不住。


三人之中,李辰官爵最高,行軍自然便以李辰為主。但是宇文護身份貴重,心高氣盛,又和李辰素來不睦。而楊忠出身低微,現官位也低於自己,自然也不在宇文護眼中。此番出戰,為大局計,宇文護也隻得耐著性子聽從李辰的號令。此刻見二人持重,似乎都有畏懼不前之意,宇文護心中不由大為鄙夷。


隻聽宇文護開言道,


“對麵敵軍人數與我相亞,卻不敢放手一戰,隻節節而退。由是觀之,當是已軍無戰心,我軍如集軍上前急攻之,定可大獲全勝。!”


李辰自然聽得出宇文護語中的不耐,但他麵色波瀾部驚,殊無色動,隻是雙目冷冷地盯住對麵敵陣背後的峪口不發一言。此刻峪口似乎雲霧繚繞,將後麵所有的景致都遮蓋了起來,似乎充滿一種神秘的氣息。


雖說麵前的敵軍足夠精銳,敵將王懷周也表現出了一個久浸軍旅的宿將的應有水平,但李辰還是認為,如果華部軍全力進攻的話,是足以擊潰這股當麵之敵的。


李辰擔心的是侯景。


如今西魏軍的突襲已經開始,戰鬥已經在邙山全麵展開,侯景此刻應該已經得知了消息。那麽侯景會做怎樣的反應?他的河南軍主力現在會在何處?


左軍的任務是牽製住侯景的十萬河南軍。這就要求左軍既要把侯景打疼,讓他不能輕易出兵去救援高歡,自己又不能陷得太深,以免被侯景集中優勢兵力殲滅。這其中分寸的拿捏實在是太考驗為將者的智慧了。


李辰覺得左軍仿佛就如同是一隻活色生香的誘餌,既要引得大魚來,還要小心自己不被大魚一口吞下。此戰真是前途難料啊!


見李辰沉默不語,一邊楊忠出言緩頰道,


“(宇文)大將軍,當麵之敵雖不放手一戰,卻是進退有度,似有所待。誠恐其乃是誘敵之計!若是侯景主力在山後埋伏,引我入觳,我軍如輕敵冒進,一旦入伏,此地山勢險峻,等閑難以突圍,則我軍立時便有全軍覆滅之險。”


宇文護不服道,


“若是侯景大軍此刻已屯山後,怎會容我等如此廝殺,恐早便已經殺出來了。我軍不過萬人,哪值得費這般心思?”


楊忠耐心解說道,


“此處地狹山高,小道多如牛毛,侯景雖眾,想要聚殲我軍,卻也是難為。但唯恐其佯以示弱,而設伏待我耳。況趙、侯莫陳二位大將軍別路直進,諒侯景不會全軍在此。”


宇文護嘴巴張了一張,但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李辰倏然回首,大聲問道,


“趙、侯莫陳二位大將軍處可有戰報傳來?”


“啟稟大都督,還未曾。”


“速派人前去打探!”


李辰冷聲喝道。


“遵命!”


立刻便有數騎脫了大軍陣列,向後方疾馳而去……


 


隔著連綿疊嶂的山巒,通往縞羝山的大路上此刻也是殺聲連天,激戰方酣。


話說趙貴、侯莫陳崇二人領軍由大路直撲侯景的駐地。開始一切都很順利,然而行軍到接近縞羝山的地方,卻發現前方柵欄阻路。老謀深算的侯景竟是在當道設下一座軍營,擋住了西魏軍可能進攻的方向。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影響中軍對高歡的突襲,趙、侯莫陳二人隻得指揮人馬原地伺伏,等待天明。直到天色方曉,預計中軍的進攻已經開始,他們才大張旗鼓,整軍進逼這座東魏軍的營寨。


西魏軍隊列森然,如同一座移動的鋼鐵叢林一般緩緩向東魏軍的營寨碾壓過來。初升的朝霞,仿佛給嚴整的軍陣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罩。將士們的盔甲和兵器的鋒刃在陽光下寒光四射,閃亮一片,令人無法直視。


營中的東魏軍似乎此時方驚覺大隊敵軍已經突然逼近,晨曦中原本寧寂的營寨驟然如同開了鍋一般喧鬧起來。然而短暫的混亂之後,東魏軍營中號角長鳴,接著營門大開,大隊東魏軍蜂擁而出,飛快地開始在營前列陣。


見東魏軍反應如此迅捷,遇險不亂,趙貴、侯莫陳崇二人皆是有些出乎意料。二人不禁相互對望一眼,這領軍的敵將非等閑之輩!


此時,對麵東魏軍列陣已畢,一麵麵大紅色的軍旗挺直飛揚,仿佛裁剪得整整齊齊的大片紅色地毯,在明媚的陽光下絢麗奪目。東魏軍整個陣列規整嚴密,氣勢竟是一點都不弱。陣中一麵高大的將旗迎風飛舞,卻正是東魏北徐州刺史暴顯的旗號。


西魏軍行進到距東魏軍陣列數箭地外,也止步列陣。


西魏軍中趙貴揚鞭指著對麵高高飄揚的將旗道,


“暴思祖(暴顯,字思祖)?卻是不久前方在河橋交過手的,是個硬茬。”


侯莫陳崇傲然道,


“硬不硬,那要看和誰比!”


趙貴轉頭問侯莫陳崇道,


“尚樂(侯莫陳崇字尚樂),怎麽說?”


侯莫陳崇冷冷道,


“管他何人,這一仗都是要打的。而且打得越狠,就越讓侯景摸不清咱們的虛實和意圖。”


趙貴點頭道,


“好!那你我輪流出陣,保持馬力。也留些餘力好對付侯景。”


……


片刻之後,西魏軍陣中戰鼓聲如雷大作,陣前旗門左右一分,大隊騎兵緩緩離開本陣,向東魏軍逼來。


最前麵的數排騎兵,皆是人馬一體披甲的具裝甲騎。隻見戰馬和騎士全身上下都被鐵甲覆蓋,馬首和人麵上也都鑲有鐵護麵,隻露雙眼。具裝甲騎列隊而行,周身的鐵甲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仿佛如同是一群鋼鐵的怪獸一般,極具壓迫感。


隨著一聲淒厲的號聲,西魏軍的騎兵猛然齊齊打馬,整個隊列開始慢跑。鐵流一般的隊列中馬蹄聲的轟隆聲,鐵甲葉片相擊的鏗鏘聲混合在一起,組成了巨大而奇特的響聲,這響聲震耳欲聾,令人血脈賁張。


而對麵東魏軍中戰鼓也應聲響起,同樣也是大批騎兵出陣,迎麵直撲過來。


雙方的騎兵突然幾乎同時開始加速。騎兵們在戰馬上挺直上身,用手臂緊緊將長槊夾在肋下,槊尖直指前方。數不清的馬蹄此起彼伏地猛踏地麵,如同是狂暴的雨點一般密集。大股黃色的煙塵四麵而起,升騰在蔥鬱的山巒之上,似乎明麗的陽光也瞬間暗淡了下來。置身其間充耳隻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巨大聲響,似乎要將你的耳膜震破,讓你的心髒狂跳不止,仿佛就要叢胸膛中蹦出來似的。


隻聽山崩地裂一般的一聲巨響,雙方的騎兵的鋒線如兩道急速的洪流一般猛烈對撞在一起。肢體、兵器、盔甲、鮮血如同飛濺的浪花一般四下狂舞。雙方前鋒整齊隊列瞬間已是滿目瘡痍,留下遍地各式殘骸。但是後續的騎兵仍然義無反顧地持續衝擊過來,一道道鐵騎激烈地相對撞擊,血肉飛濺中仿佛一叢叢來自地獄的的惡之花猙獰綻放,帶走一個又一個勇士的生命。


雙方騎兵在第一輪對攻中都表現得英勇而堅決,傷亡也都很大。侯莫陳崇領軍率先出擊,見到自己的騎兵失去速度,和敵軍陷入混戰,當下不再戀戰,指揮手下折返回陣。而等候多時的趙貴則指揮所部騎兵如水銀瀉地一般猛衝了過來。


東魏軍未料西魏軍的攻勢連接的是如此緊密,當先出戰的騎兵已經失去速度,根本無法抵擋蓄勢而來的趙貴騎兵。主將暴顯不得以將後備騎兵全部頂上去,才勉強擋住西魏軍的第二次攻擊。但是不等東魏軍喘上一口氣,整隊後的侯莫陳崇發動的第三波攻勢又到了……。


趙貴、侯莫陳崇輪番出擊,隻幾個回合下來。當麵東魏軍就已經傷亡滿地,左支右絀,難以招架。東魏軍騎兵紛紛開始往自己的本陣奔逃,而原本一直堅定飄揚的暴顯的將旗也開始後移。幾乎一瞬間,東魏軍就全麵潰敗。


趙貴、侯莫陳崇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當即率軍在後追來。兩軍一左一右,尾隨著潰逃的東魏軍窮追不舍。


東魏軍逃回自己的營寨,但是還未及關上營門,侯莫陳崇已經飛馬趕到。隻見他平舉手中長槊,用槊尖拚力頂住門扇,然後隨手一絞,兩扇營門已經向後直飛出去,如屑四碎。侯莫陳崇打破營門,一馬當先衝入營中,西魏軍隨後爭先恐後地狂呼湧入。


東魏軍見西魏軍攻入營中,一時難以抵抗,隻得棄營而逃。侯莫陳崇、趙貴率西魏軍穿營而過,在後窮追,隻是盯住敵軍主將的將旗不放。


一口氣追出數裏,趙貴、侯莫陳崇突然發現前方原本亡命奔逃的東魏軍突然慢了下來,緊接著他們一分為二,分別向左右兩側奔去。


二人心知有異,忙齊齊挽韁勒馬,同時揚起馬鞭示意,大聲呼道,


“諸軍且停!…”


正奮勇追擊中的西魏軍聽到號令,忙接二連三止住了戰馬。戰馬在狂奔中突然急停,一時間紛紛揚首甩蹄,直打響鼻。


趙貴、侯莫陳崇立馬軍前,向前方眺望。隨著飛揚的塵土漸漸止息落地,一座巍峨入雲的高山巋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此山山勢高絕,頂部如刃,直刺藍天。而山腳卻地勢平緩,似乎自從腳下一路緩緩抬升。


然而此刻開闊平緩的山前土地似乎全部被一個浩大嚴整的軍陣全然占據。一股衝天一般的氣勢撲麵而來,令人寒毛倒豎。


由於地形的關係,對麵的軍陣前低後高,一覽無餘。整個軍陣人數極多,聲勢極為驚人。一麵麵紅色的軍旗如遍地盛開的紅色花朵,鋪天蓋地一般從山腳下一直覆蓋到半山坡。


這軍陣如此之大,兩下相比,後麵巍峨的高山也似乎變得矮小許多。如果將遍地的軍旗比作花園裏怒放的成片花朵,高聳入雲的大山就像是花園裏的假山一般。


聲勢浩大的軍陣中央,一杆大纛流光溢彩,分外醒目。


“侯景!”


趙貴、侯莫陳崇二人不禁同時眼角微縮。然而不等他二人有所反應,隻聽一陣連綿不絕如悶雷一般的響動乍然而起,對麵的軍陣已經如同猛然噴發的火山一般滾滾傾瀉而下……。


 


原來黎明時分各處戰鬥一經爆發,侯景就已經及時得到了報告。中軍大帳中的侯景立即下令急招眾將,他一麵雙眼緊盯著案上的輿圖,一邊問報告的斥候道,


“你說邙山各處俱現敵蹤?……”


那斥候行禮道,


“啟稟大行台,西賊昨日大敗之後,不防竟又乘夜而至,我軍不曾提防,竟被他們潛行逼近。如今各處戰事皆起,形勢紛亂……”


侯景不禁自語道,


“慘敗之後,頃刻間便重振士氣,然後再即行乘夜出擊,打我一個出其不意。這宇文黑獺了得啊!”


不過他隨後又搖頭道,


“彼本兵少,卻還要四麵出擊,雖可亂我一時,卻終難得勝。蚍蜉雖眾,又安能撼動大樹分毫?我看這宇文黑獺也不過如此。”


侯景抬頭再問那斥候,


“我軍當前來敵可探清了?”


那斥候稟道,


“我軍當麵有兩路敵軍,一沿大路而來,一從小路進兵,各約萬餘。”


侯景冷笑一聲,


“區區兩萬餘人,還敢在某麵前玩什麽虛實,真當某浪得虛名麽?”


此時侯景手下眾將已齊聚帳中。侯景旋即發令道,


“傳令王懷周,讓他拖住小路上的西賊,待我殲滅大路之敵,自率大軍從後截其退路,重兵圍剿。”


“傳令暴思祖,不必與大路來敵死戰,隻需慢慢引其深入,至我大軍陣前即可。”


“王元軌,我命你率本部兵馬,從間道繞至大路敵軍之後。待其與我正麵對敵之時,自後擊之。”


侯景下令之後,掃一眼帳下眾將,厲聲道,


“其餘諸將各領兵馬,於山前結陣待敵。待掃滅了眼前這些蟊賊,再與高王合兵,共破黑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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