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人書

早上，照例給國內父母打電話。他們在搬家，新家的電話號碼我剛剛記住。媽媽說：你小時侯的東西不要了吧？雜物太多，要不我賣廢品了。我咕噥了一句：不要了。本來嘛，還有什麽啊，我搬出來另過都有10年了。媽媽接下來說：“我把你的小人書送人了。人家看了嚇一跳，說怎麽還有編號啊，和圖書館的一樣。”我聽到媽媽在那頭自豪地笑了。才忽然地想起我的小人書們來。是的，我的小人書都是有編號的，每一本的書脊上都被我貼了相同的標簽，是紅框框的白標簽，編了號的，我還有一本目錄，是半個聽寫本，上麵有我所有小人書的名字和編號。我想問目錄是不是也一起送人了，停了停，沒問。 中午，去TESCO買菜。想起早上的電話，突然一下，眼淚就掉下來了。烈日下，英國的小街巷裏完全沒有人，我兩隻手提著很大的塑料袋，就沒有騰出手去擦。 我似乎是突然想起：我的電動火車，我的照相熊，我的木頭手槍，我的大積木，不知道去哪裏了，離開媽媽家太久了，應該都沒有了吧，如果我的小人書都已經送人了的話。 大概是100多本，我記得，很整齊地放在一個紙盒子裏。是我妹妹出生前的事情了。有她以後，家裏就沒地方供我亂攤著東西，給小人書貼標簽，大人也沒耐心每周帶我去買書了。我妹妹小我7歲，所以，那應該是7歲以前的營生。我記得有一本叫《龍梅和玉容》，是說保護公社的羊群的事情。媽媽給我講的時候，我哭了，媽媽很奇怪，問我是不是很感動，我不知道什麽叫感動，就沒回答。現在想，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童年呢？小人書上的字，我每個都認識，因為住筒子樓，那個時代的獨生子女少，鄰居走的近，有很多人可以幫忙講小人書，一本講好幾遍，我可以把內容背下來，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給自己講。所以，到我上學的時候，是認識字的，但是完全不會寫。可以不費力地念報紙，但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其實我很想讓我媽媽把小人書留下。盡管我知道這一點意義也沒有。就象我不能讓我姥姥複生，讓我父母重新年輕，讓我回到童年一樣，這樣的小人書留下來做什麽呢？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豁達的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麽都可以失去，沒什麽了不起。可是，我一直在想，想要回我的小人書。 真的很傻啊，可是真的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