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記憶點滴-看客版清華文革前兩年（三）

十二月竄回來，到宿舍，被子不見了。一問，借到接待站。去找，居然找到。髒不髒顧不得，暖和。進入1967年，老毛繼續領導著折騰，造反派鬧得更歡。學校的紅衛兵換班了，小蒯開始當政。原來高幹子弟領導下還有點章法，現在痞子就胡來了。

沒幾天蒯痞子一夥把劉少奇騙到學校。這白區來的怎麽這麽好騙？前麵寫的部長校長跪著把頭鑽出體育館主席台的欄杆窟窿就是這一次。整整齊齊的一排從欄杆的洞中鑽出來的頭。當年在酷刑下也不從狗洞裏鑽出的豪情哪裏去了？二月逆流的老帥有骨氣，大部分官員沒有。沒一個站出來振臂呼一聲“救救這個國家和人民吧！”。無數我這樣的小屁民和阿Q一樣渾渾噩噩，麻木地舉手跟著喊萬歲。老蒯揚眉吐氣了，在主樓前的廣場上把王光美拉上批鬥台。彭真蔣南翔這樣的大人物隻是陪鬥。王光美穿著旗袍戴著兵乓球串上場了。最後押著她的紅衛兵腳一拱，她跪下了，給老蒯下跪了。其實她也沒把這痞子真怎麽了，不該這樣對她。也不同情她。當時不，現在也不。想想她和那些官們大權在握時是如何對別人的就不同情。擠坐在廣場上，在中間偏前的地上坐跟著呼口號，看著和撒切爾有一拚的王光美下跪。魚龍混雜的造反派也不全是極左的痞子。分裂了，一批溫和派在造反派中造反而出，分裂出溫和的414。大部分研究生是414。我哪派也不是，隻是同情414觀點的逍遙派。我想我們係研究生中沒有寫申請加入任何派的就我一人。逍遙派也不能什麽活動也不參加。要靠一派，靠哪一派就沾上哪派的派性。靠上414，是參加414活動跟著高唱完蛋歌的逍遙派。

老蒯要成立一統江山的革命委員會，414要攪黃它。入夜等待著攪局的命令。半夜廣播通知周總理不來了。414不戰而勝，放心地去睡覺。

中南海西門的揪劉少奇集會去了。輪到了哪能不去。亂哄哄的，高音喇叭震天響。那噪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來過了，又沒人管，點完卯就回家。

火燒英國代辦處的遊行參加了。不能不去，騎著車跟著去的。沒看見放火的場麵，可能是我們離開後的事。楊餘付，王關戚那陣又亂了一陣。兒時的好友回南京時就混在他們中間搭免費車去南京。目的明確，不是去亂軍，是玩，是去看看小時住過的南京。早上到南京找到414聯絡站去蹭住。碰上他們要遊行，隻得跟著去。他們得罪了當地的地頭蛇，一個無線電中專的造反派。遊行才回來正準備補回昨晚坐一通宵火車的覺，一夥人闖進來把我們綁走了。

說綁不確切，是被看著帶走的。到了他們學校後分別看管甄別。我是實話實說，就是來看看小時待過的南京。沒打沒罵隻是把證件收走。甄別完畢已近黃昏。

下麵一幕有點令我吃驚害拍。在實槍荷彈的半大孩子包圍下被押上卡車。車開出南京，不知往哪兒去。真有點臨刑就義的感覺。事已如今，完蛋歌的“完蛋就完蛋”和“二十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豪情頓生。真的，那時就是這種感覺。

車在空蕩的公路上開著。突然車停了。“下去，下去一個”的喝聲。要玩完兒。一個同學下去了。車又開了，沒開槍，是流放。一會兒又刹車了。我比別的都大，不能讓學弟看癟，我下去了。車開走，一人站在這不知是何方的公路中間？往哪兒？往回走。不久碰到第一個被流放的，他是往前走的。原來他是我這方麵的師兄。被流放時大家往中間走，在中間集合。

終於我們這些遭流放的人都會齊了。天已黑，在一農戶的牛棚中過了一夜。從主人那兒知道我們到了句容。第二天到鎮江再回南京。找到好友家，他家正為我的失蹤耽心。

不敢再參加和地頭蛇對抗的活動，小玩幾天回京。在泰安下車爬泰山，玩，也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