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stalia:情智靈性之翼

卡斯塔裏亞,神話中的靈感之泉,生命之源。你賜我以情智靈性,我回報你以詞賦詩文。就這樣,離開了陸沉的故鄉,來到了海外的古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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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中篇小說連載之23)

(2013-09-18 17:39:56) 下一個
狼人(中篇小說連載之23)

                            卷二:聖山(續)

隨著秋深,仙媧掌的秋景越來越美了。從高踞在石梁前的木屋望出去,遠處高峰蒼茫,矗立在碧藍澄澈的天宇下,近處高高低低的山巒,常綠喬木覆蓋的依然鬱鬱蒼蒼,長滿落葉樹林的則由淺黃到深黃,再到紫褐和深紅。時近黃昏,陽光斜射過來,山麓會閃爍出金子一般的光亮,或者變得通體澄澈。

更加驚異的是,在這肅殺的季節,依舊有欣欣向榮的景色。木屋的東側,填補鬆木牆空隙後剩餘的泥土堆上,長出了一叢叢大葉草,原以為是牛蒡,其實是野生的秋海棠,這時綻出細細的長莖,開出了一朵朵粉紅色的七瓣花,嬌弱娉婷,迎風搖曳。木屋另一側,不知名的藤蔓攀爬上了梁椽頂尖,掌形的葉子變得片片釅紅,似乎要和相鄰的兩株依舊紅豔的野月季花一爭高下。更令人稱奇的是,石縫中間,吐出了像是蘭花一樣的闊長葉芽,難道充沛的光照和濕潤的氣候,讓它誤以為是生長的時節嗎?不禁讓人感歎:生命果真無處不在,無時不刻都在展現自己!

秋色斑斕濃重,薰染著這一串迷情的日子。時間的觀念消失,隻知道日落了又日出,晴午了又月夜,晨霧了又暮靄……也不再有空間的距離,無論共處一室,還是她在山那頭、我在山這頭。我們倆就像初戀的中學生,來到了與世隔絕的伊甸園,神情恍惚,身不由己,隻為神秘的磁場所吸引;又像錯失多年邂逅重逢的舊情人,隻想追回那些被閑置的歲月,分分秒秒都不想虛擲……

沒有太多傾訴,也不追溯如何走到這一步,更多時候是在無語依偎或對視。甚至——聽起來幾乎無法相信——彼此都絕不提“愛”這個字。這絕非因為我發不出這個音節,而隻會代之以難聽的吠聲。更可能,“愛”這個字眼對我們倆太大太重,罪餘之身無法承受;也或許,“愛”確確實實已經在相互的環抱中了,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再翻來覆去在舌齒間用語言重複呢?

不敢說蔡妮是什麽樣感受,就我的體驗而言,至少在性愛的層麵上,從最初的試探以後,就是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是徹底的放鬆、放開,甚至放縱。這應該和遠離塵囂的山野環境有關。舉目環顧,黛山峰疊,秋林屏幽,除開我們倆,就是個無人之境,不必顧慮他人的窺視,和他人的嚼舌。我們兩個避居在林莽山野的一角,變成了自然的兒女,遠遠離開了社會種種規定。那些規定,在山外的社會裏,也時不時有人冒犯,並為此付出代價,而我們,根本無須考慮什麽叫冒犯,冒犯了什麽,及會受到什麽處罰。最低程度眼前是如此。

當然,我不否認,也和我濡染在身、或激活的狼性有關,它早就衝決了許多人為設置的閥閾,更傾向於順從本能的聲音。多少歲月了,自從逃亡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強自壓抑,過著非人的生活。自己在省城奮鬥的那些年月,同樣也是克己複禮的單身,性欲被壓製到最低點。正常的欲望與衝動得不到宣泄與滿足,生理與心理難免會走向畸形。至於有過的幾次不同的性經驗,和表嬸,屬於青澀的嚐試,被劫持的成份多;對X,是報複式的攻掠,更快意於恩仇;和妻子——或許不該拿她做比較——則是彬彬有禮的儀式。唯有和蔡妮,才屬於忘情的投入和盡情的揮灑。每一次事後,她都告訴我,狂喜的過程中又蘊含著畏懼,唯恐我會像狼一樣把她一口吞下,但正是這種畏懼帶給她無比的激情。

那麽,我和蔡妮的愛戀,算得上更純淨嗎?毫無疑問,其中汰除了不少和愛本身無關的東西,包括社會訂立的各種規矩。我們不用花費精力考慮在一起時各自如何打扮才叫時髦得體,也無須比較雙方是否門當戶對,當然更用不著預先準備房子、車子及更多的票子,以便適應當前社會關於婚戀的準入標準(這個準入的標準是隨時在修訂中的)。我們相愛,幾乎完全出於性情本能。但屬於性情本能的,就是純粹的嗎?有一點很明白:徹底擯斥社會的標準與規定,是唯有自然人才能夠做到的,社會人很難跳出被劃定的圈子。讀研究生期間,曾看過一個老電影《陰謀與愛情》,原著係德國詩人席勒的劇作,其中的男女主人公因門戶地位懸殊愛情失敗,就曾感歎人為什麽要帶有社會身份。當然他們無法改變什麽,最後隻有雙雙殉情。我也不可能改變什麽,隻不過天時地利湊合到一起,讓我,以及蔡妮,有條件像自然人一樣生活。

然而,我對蔡妮,是否僅僅隻有性?無法否認,我接受她,更確切應當說我渴慕她,更多出自性饑渴,雖然也有別的成份,如感恩、關懷、同情、悲憫等。性等於愛嗎?也許我們隻不過彼此有性需求。但沒有性需求,愛如何產生呢?無性之愛是怎麽樣的呢?那種不注重朝朝暮暮,不在乎銀漢隔斷的兩情久長,難道不僅僅是一種精神性質的聯係嗎?精神聯係可以有多種方式,為什麽不能一概稱為“愛”?假如在維係和某一人精神性質的聯係的同時,又通過另一人來解決性饑渴,那算不算破壞或背叛了那份愛?但如果為了那份精神戀愛,就壓抑打擊正常的性欲望,豈非又違背了人道?人在兩情相悅中,究竟如何做,才算正確?……

如此多的問題,其實並沒更多時間充分思考。那邊,蔡妮又在招呼我了。

 “有空,一道上趟貧母峰吧,”

我照舊以筆代話:“什麽事?”

“那裏有個聖母廟,很靈驗的。我的病,求過聖母娘娘保佑的,果然痊愈了。我要去還願。”

“真的?那我也得謝謝女媧仙子,”趁機開了個玩笑。 

“就會胡唚!不過我還有個心願,同你有關,應該一齊上香磕頭的,”

“什麽心願?”

“你知道的呀!”

“不知道。說來聽聽?”

 “壞死了!不理你!……”

我實際明白,她要去求女媧仙子保佑,恢複她的生育能力,這是生命的權利,也是母性的權利,沒有任何理由可拒絕的。再說,貧母峰還從沒去過。我答應了。蔡妮提前做了準備,這事她十分認真,我也沒再開什麽玩笑。盡管素來不大相信神鬼之事,但我讚同那種尊重別人不同信仰的態度,有的人就需要那樣一種精神寄托。我反對的是把自己信仰強加於別人的做法。與此同時,我也從不認為人無所不能,相反宇宙和自然界有許多奧秘,是人有限的認知能力不曾了解,和無法了解的。要說我有什麽信仰的話,那就是:敬畏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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