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

前些年回國，又見到我的初戀？不知道他算不算初戀，我們從來沒有挑明過，甚至連手都沒牽過，頂多就是遙望彼此，從心裏覺得親近。兩個人都互相很有好感，朝夕相處，有點兒純真的曖昧，如果不叫初戀，倒也找不出什麽特別好的詞來定義。

還好，他隻是稍稍有點兒發福，人還是挺精神。可能是因為他腸胃一直不好，所以長不胖。吃飯的時候他也不給我們講黃故事了，說得最多的是他兒子，我還逗他：大叔，怎麽感覺你這輩子就歇菜了，打算押寶在你兒子身上了呢？他一愣神說：可不就是歇菜了嗎。。。

跟他熟識，實在是源於我們的語文老師，一個剛剛進入更年期的大媽，以羞辱我們這幫不知廉恥的學子為樂。罵人從來引經據典，不過都是市井裏的經典，除了太過粗俗的三字經被省略，我們聽得最多的就是各種不太押韻的打油詩和歇後語。比如她提問我們若是答不上來，她就會把我們這種行為叫做豎棺材板兒。我們要是答上來了，但是並不合她的意，她就會說，我們的腦袋被棺材板夾過了。。。反正就是這類完全沒有一個國文老師技術含量的市罵。

我們總是不大看得起她，她不是我們真正的語文老師，我們老師病了，她來代課，在我們的預料中，她很快就會滾蛋，可萬沒想到，她竟然教了我們一個學期。

我們班的成績在全年級算是好的，考試我們班第十名，別的班上算總分能排前三。聰明人一多，調皮搗蛋的事兒也就層出不窮。她當我們語文老師的時候，她出的作文題都被我們改造成了一次次炫技的盛會。沒有誰認真切題作文，怎麽搞怪搞笑，怎麽標新立異怎麽來。因為這位大媽有個與其他老師完全不同的特點，但凡文筆稍微好一點點的，大媽就會批示：有抄襲的痕跡。如果文筆好到她看不過眼的，她就會直接批示：抄襲。所以有一陣，班上幾個作文好的都暗自較勁，看看評語到底是抄襲還是有抄襲痕跡，如果隻是得了個有抄襲的痕跡的讚譽，就會看著那幾個拿著抄襲評語四處炫耀的小夥伴們，心下恨恨。

他就是經常得抄襲評語的那個小夥伴，得得比誰都多。每次看他樂不可支，我都心裏憤憤不平，抓過他的作文仔細研究，卻並不覺得他比我要高明多少。後來他偷偷告訴我，要想得抄襲其實很容易，回去翻翻字典，找幾個你覺得難點兒字詞塞進去，她一看不認識，大怒，立馬兒就給你批個抄襲。為這個，我們捂著嘴笑了半天。

後來他的一篇作文被此語文老師當反麵典型貼學校布告欄去了，本來她的用意是羞辱他，結果就因為這篇文章，讓他大大地出了名，在全校出盡了風頭。後來好幾次市裏作文比賽，都被語文教研組點名要求他參加。

他對我是極好的，其實他對姑娘們都很好。比我小半歲，但總是充能當我大哥，喊我丫頭。我化學有一陣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測驗老不及格。他就塞給我一堆練習冊，我做完了他檢查。我要是不做，他真生氣。這麽被強化了好幾個星期，直到考試分數比他還高，他就不教我了，好說歹說都不教。

之後他上了醫學院，沒事兒我們一幫人還經常聚個會。打那時起，他就變了，特別流氓。跟我們講話完全沒有忌諱，想什麽說什麽，給我們上深刻的生理衛生課。然後感歎，他還這麽年輕，但已經對女人完全不感興趣了。然後借機上來跟我們這幫他完全不感興趣的女人勾肩搭背，希望我們要完全地信任他，把他當純閨蜜。鑒於他陰謀詭計搞太多，沒人真的上當受騙。然後他就開始孜孜不倦地給我們講他上婦產科實習的各種趣事兒，基本都很離譜兒，估計大部分是編的，但是總能逗得我們笑得直不起腰。多年以後回想起來，總覺得這孩子入錯了行。醫學，害人啊。。。後來他老婆可能是在他的帶動下，對文學挺有興趣，以他為素材寫了篇文，發在市晚報上。被我的一個死黨看見，買了一堆，人手一份，特意跑到他們醫院去羞辱他。結果他得意得不行，一個勁嘿嘿傻笑，比當年得抄襲的評語還高興。說起他這老婆也有意思，他不是老說自己陽痿了，對女人不感興趣了嗎？我們都不信，他老婆信了，未幾就被上床，最後就給這個陽痿醫生當了老婆，次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

有回我們私底下閑聊，說，要是當年傻點兒，裝著信了，現在他老婆還不定是誰呢。。。一閨蜜說，你以為小Q（他老婆）傻呀？人說不定就是裝的。。一幫人哈哈大笑，不過當時的確是被他窮凶極惡的生理衛生課嚇壞了。聽他講黃色笑話，是特別好笑，但也得遮遮掩掩，差點兒憋出內傷，因為還有其他男同學在場嘛。。若幹年後我們還反省當年，早點兒像他那樣多好，扯下遮羞布，萬物皆自然。可惜啊，懂得太晚。。我感歎地瞅著現如今還在當剩鬥士的閨蜜說。。

[木子臨風]

多麽溫馨純淨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