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92-兩對父女

大廳喇叭裏，突然傳來幾圈刺耳的電流聲，回蕩在每位等待過海關旅客的耳輪中。緊接著傳來聲音洪亮的通知：“請注意、請注意，各位旅客。最新通知、最新通知。機場的險情已經被全部肅清，全部肅清。所有航班按期在原登機口等候各位的光臨。

“請大家迅速過海關。請立刻帶好您的行李，準備好過關材料，與我們的工作人員積極配合。目前所有窗口都已開放。謝謝你們的配合。祝各位旅客旅途順利，有一個美好的一天，謝謝大家！”

看著女兒，被她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拉著手，越走越遠。女兒時不時地回頭，向她招手，劉梅還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不知道何時該放下她那隻不斷揮動的手，還有女兒早已聽不見的囑咐：“Judy，一路順利！Judy，小乖乖，一路保重！”

Judy跟著她父親過了海關，拖著行李，通過長廊，慢慢地朝大廳走去。Judy有時候掙脫開John的大手，往前跑幾步，然後停下來，等著John。有時疾步跑向前，突然停下，聽鞋底與光滑的地麵，發出清脆悅耳的摩擦聲。

坐上John從停車場開出的車子，Judy依然一聲不吭，隻是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路邊的綠化樹，還有爬滿籬笆的花朵，內心感到異常的激動。Judy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不再隻有回家的急切，感到自己的心思，好像越過奔馳的汽車，越過那棟自己住了四五年的樓房，飛到很遠很遠的東海岸。

那裏有什麽呢？外公、媽媽，還有外公說的那一條非常聽話的Ben嗎？

“Judy，你在想什麽？”John在開闊的路麵上，盡量讓車速控製在限速要求，讓大腦慢慢平靜下來，順口問了一句女兒，打破內心一直撐得滿滿的張力。

“爸爸，媽媽說，讓我上北卡去看Ben，可以嗎？”Judy兩眼看著窗外淩晨的夜景，一動不動地不答反問。

“寶貝，法官說你們不能見麵。隻要法官同意，爸爸自然沒有意見。”John語氣中透著商量的態度。Judy不知道如何說服法官，因為這個理由，自從在學校見到她外公，就不停地衝擊著Judy的心扉，讓她感到無力、感到灰心。

“爸爸，您是大學教授，難道不能改變法官的判決嗎？”Judy把早已想好的要求拋了出來。John輕聲地笑了起來：“你需要問你媽媽。隻有她向法庭提出申請，重新審理這個舊案，才有可能。

“美國是一個法製健全的國度，也是一個充滿人情的社會。隻要你媽媽想回到我們身邊，雖然要一些時間，要一些耐心，但是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Judy聽完，視線立刻離開窗外飄渺不定的景色，轉過頭來，看著John說：“爸爸，您是不是一直還愛著媽媽呀？”

John不敢接女兒的問題，因為眼中已經充滿了喜悅醞釀的淚水，害怕一說話，就會被激動不已的期待，打破暫時的平衡，沿著早已荒蕪的臉頰，流向大西洋，流向日日夜夜不停息的衝天激浪。

Judy見父親雙手緊握方向盤，兩眼目不斜視，緊接著好奇地問：“爸爸，您還要跪著向媽媽求婚嗎？把媽媽留下的那個戒指，重新給她戴上嗎？”

“你是舊金山王國的公主，王宮裏的一切家事，都由你做主！”John戲謔道。

“親愛的國王陛下，聽本公主口諭——準了！”Judy格格地笑個不停，因為Judy有信心讓媽媽回到自己的身邊，無論等多長時間，無論需要多少耐心，媽媽的口頭禪就是最好的決定。Judy想再回到小時候，在媽媽懷裏，聽她哼著聽了無數遍卻依然好聽的歌謠，因為那是媽媽每天都在使用的家庭凝固劑、親情的強力膠。

劉邦領著一步三回頭的女兒劉梅，過了海關。在托運行李前，劉邦做了一個新決定。他想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完成自己退休後，一件重要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