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91-母女相逢

劉梅被父親的叫喊聲，止住了自己往前衝的動力。隻好避開前進的人流，慢慢蹭到父親身邊，發現他還在逆著人流往後走。

“哪個Judy？難道是——”劉梅有點激動，有點害怕，再也不敢跟隨父親的背影，隻是站在不斷朝前趕的人流一邊，做一叢含苞待放的玫瑰，等待春風等待春雨等待那一聲花開的動聽。

劉邦喊了一聲之後，發現那個小女孩怔怔地望著他。見劉邦不停地揮動著大手，也曲著小手臂，猶猶豫豫地在胸前輕輕地揮動著小手。

有一個男子，彎腰在跟女孩說什麽，然後抬起頭，朝劉邦的方向望了望，接著低下頭跟女孩又說了什麽。

劉邦顧不了許多，衝出逆行的人流，左轉右折，總算來到似乎一直在等劉邦到來的父女倆身邊。劉邦顧不上跟男子寒暄，而是蹲在女孩身邊，發現她長個了，不過麵容和淡淡羞澀，和在學校時的模樣差不多。

女孩有點怯生生地看著劉邦，沒有吭聲，而是緊緊地拉著父親的大手，好像跟眼前這位男子，顯得有些生疏，有些不敢相認。

“Judy，他是你外公！”女孩的父親，這次顯然認出半年前這位不速之客。因為自從劉邦和翻譯離開之後，John跟他的父母大吵一頓。他不希望Judy今生沒有媽媽，不讓孩子跟媽媽在一起是不人性的，不道德的，也不被上帝允許的。

今天，John 和女兒剛從東歐的老家回來。因為送他的父母回老家，跟John的弟弟一家人生活。兩位老人讓大兒子再找一位女人結婚，作Judy的繼母。John一直拖，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因為劉邦的到訪，John一家大小，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兩位老人決定，不在大兒子身邊養老了，擔心他遲早還要迎回那個讓他們深惡痛絕的Mei.

“外公——”Judy用中文，聲調弱弱地喊了一聲，“您還沒有回北卡的家嗎？”

男子聽不懂，搖了搖女兒的手，Judy立刻說了幾句John的母語，想不到John哈哈大笑起來。劉邦撲哧地笑了一聲，搖搖頭說：“外公是從中國返回美國的。你去過中國嗎？”

女孩搖搖頭，同時翻譯給她父親聽，然後才對劉邦說：“外公，媽媽沒有帶我去中國。她說，等我大一點，記得事情，才帶我去。可是，我大了，媽媽卻不跟我們在一起。”

等女孩翻譯完她說的中文，劉邦接著問：“Judy，你想媽媽嗎？”

“我想，常常想媽媽。希望她能回家。外公，你是一個人回美國嗎？”Judy已經離開她父親的牽手，來到劉邦跟前，思維活躍、言辭清晰地交流著。

“如果是兩個人回美國，你猜那個人是誰？”劉邦想拉著Judy的小手說，想不到她轉過身去，說了幾句：“我不猜，我不知道，外公，我害怕！她、她是不是我媽媽呀——嗚嗚嗚——”女孩說完，拉住伸出來的一隻大手，低聲哭了起來。

“Judy，你希望那個人是媽媽嗎？”劉邦起身來到John的身旁，彎腰問道。見Judy點頭，劉邦接著說：“Judy，你愛你媽媽嗎？”

“外公，我一直愛媽媽。從出生到媽媽離開家，一直愛媽媽。”女孩一邊說著、哭著，一邊擦拭的淚眼。

Judy突然發現，手中多了一塊麵巾紙，放下手臂，看見一位似曾相識的女子，滿麵淚水地笑著。 她，嘴角上翹，嘴唇在微微顫抖著，口中發出聽不清的聲音：“Judy，我是媽媽呀，我的小寶貝！”

Judy轉頭看了看John，見他點頭，也看到了父親臉上從未有過的神情，雖然說不出是什麽，但是Judy確定那是一種父親久違的喜悅。

“你、你、你真的是、是、是我媽媽嗎？”Judy聲細如蠅，小手僵硬地地搓揉著，感覺肚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Judy，小乖乖，你不認得媽媽嗎？媽媽漂亮嗎、好看嗎？”劉梅聲音慢慢回到自己的唇齒之間，止不住的淚水，不聽使喚地流淌。

Judy仿佛記憶庫中哪一扇門突然打開，因為劉梅一句“媽媽漂亮嗎、好看嗎”是Judy聽得最頻繁的母親的口頭禪。 Judy好像自己被母親抱著、推著、牽著，好像被媽媽喂著、逗著、親著。這些感受，如同四麵八方的溪流，湧向她的小小心田。讓她感受到滋潤、感受到安全，感受到要傾訴要擁抱，才能把心中的滿足，變成笑聲，充滿一直以來讓人感到缺失的關愛。

“媽媽，我真的是小乖乖、小寶貝嗎？嗚嗚嗚——媽媽——嗚嗚嗚”Judy的哭聲，引來了一位巡視的女警察。

“你還好嗎？”女警問了一句劉梅，劉梅點頭說一切都好。女警又拉著Judy的小手問：“你呢？也一切都好嗎？”

“是的，警官女士！隻是我無法止住淚水，因為、因為我——”Judy有點結巴起來。

“因為你什麽，小公主？”警官有點興致地問，幹脆蹲在Judy跟前。

“因為小時候不下心，把媽媽弄丟了；現在是大時候了，想媽媽，媽媽就回來了。嗚嗚嗚——”Judy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你真是一個幸福的小魔術師，小公主！”女警官故作驚訝狀地說，轉頭見劉梅也是淚眼矇矓，好像明白過來，離開之前朝劉梅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是一個很有耐心而如願以償的皇後，上帝保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