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我於高山(遊記）

葬我於高山

美國阿肯色州的中西部多逶迤山川，群峰疊翠，溪水潺潺。我在此住了三年，遊曆了不少風景秀麗的地方，但最令我流連忘返，至今難以忘懷的是小約翰山。每次去，我都會靜靜走進數百年前印第安人圍獵野鹿的原始山林, 凝神仰望恒古以來飛流直下的瀑布，輕輕踏入終年流淌的涓涓小溪。大自然的美景固然令我陶醉，但歸途中，我腦畔中揮之不去的卻往往是那突兀山峰上，剛剛憑吊過的孤獨墳塋。

關於這座孑然的小墓，有著一個廣為流傳，催人淚下的故事。相傳十八世紀時，一個名叫沙維的法國貴族，為了建功立業，自告奮勇，向法國國王提出要親領一船穿越大西洋，再循密西西比河北上，折入阿肯色河，探察當時法屬路易斯安娜領地中這片未知，廣袤地域。年輕的沙維勇敢，英俊，和當時一個巴黎的漂亮姑娘愛瑞娜剛訂了婚。舍不下熱戀中的未婚夫，愛瑞娜執意要立舉行婚禮，好與夫婿一同前往。想到途中的艱難險阻，自己命運莫測，沙維堅持心愛的人留在法國，等他從新大陸回來後再完婚。

無法說服沙維，愛瑞娜就女扮男裝找到了船長，要求當個水手。船長以為她隻是個未成年的俊男，就收下了她，讓她在船上幫忙打雜。愛瑞娜裝扮得很巧妙，連沙維都沒認自己的未婚妻。水手們都把她當成是男孩，叫她“小約翰”(Petit Jean 法語 ) 。

船春天啟航，經曆無數的驚濤駭浪，駛過了浩瀚的大西洋；隨後又逆滔滔密西西比河而上，最終進入樹木茂盛，水流湍急阿肯色河。夏季的一天，在一個河流轉彎處的山峰下，船拋下了錨，人上了岸。當地的善良，好客的印第安人湧到河邊相迎，熱情地邀請素不相識的遠方來客到山裏同住。

沙維一行人，在山上送走夏天，迎來了秋天。山間的霜打的楓葉漸漸紅了，該是起錨返航的時候了。備足了給養，沙維決定第二天啟程。不想“小約翰”忽然病倒了，高燒不退，又吐又瀉。行程不得不推遲。病中，愛瑞娜無法再掩飾她的女兒身，把一切告訴了自己熱愛的人。不久，病情急轉而下，彌留中，愛瑞娜深情地親吻了俯在身前的沙維，留下了最後囑托：她走後，要葬在矗立於河邊的山顛上，永遠眺望著她未嫁的新郎；望著他乘船漸漸遠去，回到那曾經一同燃燒過熾熱愛情的故鄉。

當晚，“小約翰”離開了。  印第安人用鹿皮捆紮的擔架，把她的遺體抬到了春天靠岸的那座山上。周圍都是石頭，沒有泥土，隻好用碎石堆了座墓。後來人們把這個山崖稱為“小約翰山”( Petit Jean Mountain )。

頭上的雲在飄，腳下的水在流。數百年來，在這孤雁歇棲的高崖上，在陣陣嗚咽的山風中，“小約翰”一直凝視著, 凝視著那曾經載著愛人漸漸遠去的大河蜿蜒地向東流去，消失在朦朧的天際中….

附照片：“小約翰”墓，及從該處鳥瞰阿肯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