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朔
( “個體戶”在美的故事)
九三年我在德州奧斯汀求學,在當地的聚餐活動上第一次見到了焦朔:二十四,五歲,北方人,長得端端正正,雖個兒不太高,但身材勻稱,體魄健壯,像個運動員。後來知道,他確曾在體校學過拳擊。自我介紹時,他見別人不是學生,就是訪問學者,猶豫了一下說:“嗯 ,…. 準備上學。”其實他更本沒打算上學.是來美國做買賣,淘金的。當時合法來美的大多是留學生, 像他這樣背景能簽出來的很少, 據說塞了不少錢給領館的中秘。出國前,他做茶葉生意,主要是跟企業的工會主席關係好, 做職工福利的買賣。他來時也沒多少錢, 到處打黑工, 先是在加州的小旅館做清潔工, 後到幾個中餐館幹, 從洗碗, 打雜一直做到炒鍋, 但搞貿易的事還沒影子。
後來焦朔搬到了我住的廉價公寓, 他和三個學生合租一個兩臥室的套間。四個人, 沒一個勤快的, 廚房抽油煙機上積攢了厚厚的油膩。二, 三十個蟑螂先被粘在上麵, 動彈不得; 後被黃褐色,亮晶晶的積油覆蓋了,看上去到很像嵌在琥珀中的藝術品。
焦老弟是個樂天派,雖然來德州後, 做生意的事仍舊一籌莫展, 還在東一家,西一家地到處打短工, 卻總是樂嗬嗬的,四處找樂。一天, 他闖進我家:”嘿,大哥, 你們學校王八可不少阿!” 我以為他是罵他的學生室友. 忙勸解道: “ 你是老大, 這樣說就不對了, 要擔待些嗎。”
“咳,你想哪兒去了。我說的是你們學校花園小池塘裏的甲魚. 真他媽的傻, 人走過去, 都不知道跑。這要是在國內, 早讓人抓光了。老美也忒憨了. 放著這麽好的東西不吃。”
“嗷,你是說校長樓前,荷塘裏的那些吧。那是供人觀賞的, 從來沒人傷害它們, 所以不怕人。”
“啊,啊……”
過了幾天, 吃晚飯時, 電話鈴響了: “ 大哥, 你過來吧, 嚐嚐我的清燉甲魚, 大補啊, 好新鮮呀,下午剛逮來的 ….” 我當然沒去。
不久, 焦朔又來找我: “大哥, 我想找老美結婚, 辦綠卡, 請你幫忙寫個征婚廣告。”
“你打算怎麽寫? ”
條件寫寬點兒,就說年輕,帥氣,顧家的亞洲男的,想找美國出生的善良女的就行了。”我按他的意思,模仿著報上的廣告語言,寫了一小段,打印好後,交給了他。我想他連正式工作都沒有,誰會找他呀!
不想,還沒過一個禮拜,焦朔就興衝衝地來找我:“大哥,多謝了,事兒談成了。能陪我去政府登記嗎? 咱英語不行,離不了你這翻譯官。”
我禁不住問,“怎麽這麽順?”
“咳,女方人還可以,是個黑人, 就是條件差點兒, 沒工作,吃福利,還有倆孩子。我許她:結婚時給兩萬,卡下來再給兩萬。”
“你能有這麽多錢?”
“咳,就這麽一說唄.”
“你英語說不了幾句,這些事兒是怎麽談的?”
我拉著小李一起去的。見了兩次麵就搞定了”。這是我頭一次聽說搞對象要帶翻譯的。
登記時,我見到了焦朔的“未婚妻”,看上去,起碼比他至少大五, 六歲, 相貌就更配不上他了, 整個兒一個胖大媽。不過,“弟妹”看來還不是完全衝著錢來的,有跟他好好過日子的意思。辦完手續,倒貼, 送給焦朔一個戒指,並通過我跟他講了婚禮的具體安排,不用他掏一分錢。美國社會有不少人認為亞裔男人顧家,負責任。 我想女方可能是受這種說法的影響,才信了焦朔的話。焦朔自己先前也沒想到要真的同居。現在可好,得假戲真做了,婚禮後新郎官是要入洞房的,這不是拍電影,能找個替身,手中這杯滿溢的苦酒他焦老弟隻能自己閉眼喝了。
就這樣焦朔做了 “倒插門的女婿”。婚後不久,“小兩口”開始吵架,由於語言不通,頗似雞和鴨吵,嗓門都挺大,可誰都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麽。無奈何,焦朔打電話給從前的室友,請人家過去當翻譯。
兩個月後,臨時綠卡一下來,焦朔便迫不及待地回了一趟國,大大地耀祖光宗了一番。回來後,很是得意,對我吹國內的朋友如和佩服他有辦法,到美國一年多一點兒,就把綠卡拿下來了。說著還把卡掏了出來,晃著說:“大哥,你們走上學這條路,沒有六,七年是拿不下這個的“;當然,還有多少漂亮的姑娘都表示願意跟他來美國。自然,綠卡如何來的內幕是不會講的。
一年後,我在公共汽車上碰上焦朔,他提著簡單的行李,告訴我人家早就把他轟出來了。他剛從了阿拉斯加回來,在那兒的水產加工廠幹了幾個月的零工。要去朋友那兒暫住,再圖長遠打算。
*人物素描, 情節屬實; “焦朔” 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