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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特務(5)

(2014-12-12 20:04:07) 下一個

走在二十一世紀的上海街頭,我常常能看到一些比我還老的建築,它們保持得甚至比我年輕;我也能看到一些比我年輕的建築,它們卻似乎老得比我快。七十多年前,我來到這裏時,我不會想到,七十多年後這裏會變得麵目全非,而我依然是老樣子:頭發永遠貼平發亮,胡茬兒絕不會在臉頰持續一天。比我老的人都去了,比我年輕的人也終要先我而老。

之所以重遊上海,是因為袁女士約了我。本來她說來拜訪我,我說不必。因為我知道她住在上海,我也很想再回上海看看。她尊重我的意思,於是,她說想在萬航渡路的一間叫JESSFIELD的清吧和我見麵,問我是否方便。我說沒問題。

我知道袁女士最感興趣的是什麽問題,我知道我可以回答她。我也知道她為什麽選擇了這間清吧,我相信這家清吧的老板也會懂得。其實,了解她的爺爺袁殊,我正是從接手戴笠剛剛交給我的那個棘手任務開始的。

 

在我這相對漫長的一生中,棘手的問題我碰到過的可能會比一般人多些。當年,在我二十幾歲碰到棘手的問題時,我曾選擇逃跑。經曆了那樣的教訓,以為自己就成熟了,下次將會勇敢麵對了。然而,其實沒那麽簡單。理性的頭腦並不能真正左右感性的心靈。或者說,所謂理性不過是事後對當初感性的分析和解釋。尤其在那關鍵的一刹那,人的行為真的是由感性決定的,而不是理性決定的。人的頭腦終究高不過人的心靈。所以,有飽學的大儒照樣苟且,有無知的村夫可以得道;所以,盡管我對即將麵對的這次棘手的任務信心滿滿,但當我真的麵對它時,我並不比年輕時表現得從容。

那晚,在戴笠的公館,我確實是滿懷信心地接受了任務的。當然,我也並沒有別的選擇。

戴老板做這個決定也是痛苦的。王天木曾經是他最得意的幹將,位居軍統四大殺手之首,曾經是他的兄弟。而王天木之於我,則亦師亦友。

那個年代的複雜就在於此:國民黨也好,共產黨也好,汪偽政權也好,大量的敵手都曾經彼此熟悉,甚至曾經是至誠之友。人性的掙紮在那個年代可以說表現得淋漓盡致,是今天和平年代的人們所不能想象的。人們改變立場,人們重新站隊,有的是因為某些主義和信仰,有的是因為利益,有的,則僅僅是因為某個人。所以,看待曆史中的人,別隨便說好人壞人,那不公平。

這次王天木在上海落水,對軍統在上海網絡的打擊,雖說不能與當年顧順章叛變對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打擊相提並論,但也是相當致命的。戴老板當然知道我與王天木的交情,選擇讓我去上海,表明他要麽希望我把王天木挽回,要麽希望由我把這件事情做絕。

可我偏偏不是那種可以把事情做絕的人,可能就是因為這點,也注定了我隻能是個平庸的特務。

不管怎麽樣,上海,這個當時對我來說並不熟悉的魔都,懷著忐忑的心情,我來啦!

 

《潛伏》中,餘責成受命去南京製裁叛徒李海峰這一情節是有問題的,而且問題還比較大。

李海峰投靠的是汪偽政府,汪偽政府雖然在南京,但它的特務機構卻是設在上海的。辦公地點在上海極斯菲爾路(如今的萬航渡路)

說到極斯菲爾路,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傳說,一個葡萄牙紳士在虹口遇到一個馬戲團,看到其中的一個小女孩兒飽受虐待。於是他為她贖了身,並送她到美國去留學。後來,等女孩兒學成歸國,便與這個葡萄牙紳士結了婚。小女孩兒的英文名叫做Jessie,紳士便把他的鄉間別墅改名為Jessfield。這塊地方後來就成了聖約翰大學(今華東政法大學長寧校區)。而連接這座浪漫別墅與城市的路便被起名為極斯菲爾路。

李海豐是個電訊專家,叛變之後,一般說來不大可能轉行,估計還是當特務。那就隻能在上海上班,因為他的單位在極斯菲爾路76號。所以《潛伏》中把李海峰的家以及工作地點放在南京是欠周詳的。

而這個極斯菲爾路76號,我們軍統人都簡稱它為“76,是個讓我們軍統以及各類抗日分子談而色變的地方。也正是有了這個“76極斯菲爾路再也不會讓人們聯想到爛漫了。因為這“76是座魔窟,它的主人叫李士群。

李士群,這個人不用我多說,網上關於他的資料海了去了。總之,一句話,他是那時候汪偽政權中第一號特務頭子。

此人背景相當豐富,什麽共產黨,軍統,中統,都是他玩剩下的。所以,就像我前麵說的,他和丁默村一樣,是純漢奸。他們沒有信仰,沒有主張,有的隻是權謀和狡詐,有的隻是自己的私利。

當初,是李士群拉著丁默村來找日本人主動請纓的,人家可不是奔著汪精衛來的!(關於這點,這二位可是不同於同樣是漢奸的周佛海,陳公博等人的,後者是追隨汪精衛的,是有信念的。)事實上,他和丁默村是先於汪精衛與日本人簽訂賣身契的,隻是後來日本人將他們整合到汪的政府中,為汪所用罷了。而丁默村何許人也?想當初丁某人是和戴笠特務處,徐恩曾的情報處並列的郵檢處處長,算是黨國重臣了,竟然會被這個李士群當槍使。日本人看重的本是丁默村的背景,才同意與他們二人合作的。而李士群借著丁默村上位之後,便一腳把丁踹到了一邊,(當然,鄭蘋如事件搞得丁默村灰頭土臉也幫了李士群大忙)你不能不承認,這個漢奸有能耐!

(順便說一下,可能是因為我自己也曾一度落水,我是非常不願意用漢奸這個詞的。當我看到今天網絡上的一些年輕人,動輒漢奸來,漢奸去的互相招呼時,我是感覺很可笑的即使是在我們那個年代,漢奸也隻能用在極少數人的身上,比如李士群,丁默村這些高層,還比如像吳四寶蘇成這些基層中的窮凶極惡之輩,而不能用在大量的,因為生計而為日本人工作的人的身上的。可在今天,僅以人家網上的一些言論和一些觀點,就給人家扣帽子,那是相當粗暴而淺薄的。畢竟,漢奸這個詞是很重的,要慎用

總之,這個李士群很是厲害。像王天木這樣的狠角色,居然就是在上海,被他輕鬆抓個正著。我曾經看過當年“76的日本顧問晴氣慶胤在回憶中對這次抓捕的詳細記載,簡直可以在今天諜戰劇中,作為經典橋段來使用。(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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