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落夢
落花隨風去，暗香入夢來
看到無憂寫的情到能癡，還有紫蝴蝶的曾經，也寫一寫我的有關高中時代的人和事，算是另一種方式的曾經，我想它也許能代表一小部分人。
上高中的第一天就遇到一個小姑娘，她叫唐，她長就一副憂鬱又若有所思的樣子，笑起來甜甜的，我從第一眼就很喜歡她，我們被分到同一個宿舍，但不在同一班級。我們兩個一起上課，一起下自習回宿舍，一起吃飯，甚至上廁所，比如，她內急了，會跑到我們班叫上我，和她一起去。
還沒有分班前，有一個女孩孫和我同桌，她有一次神秘的問我，有沒有喜歡過哪個男生？我說沒有，其實初中時候喜歡過一個的，但我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初三時候我分到了尖子班，他到了差班，尤其他換了一種上衣，讓我突然間喜歡不起來了。
孫就開始滔滔不覺說她喜歡的男孩，我才意識到我回不回答其實她都無所謂，她隻是想和我開始一個話 題。她的故事在當時的我聽來很是驚心動魄，小男生為她要死要活的，末了，她幽幽的說，你沒有喜歡過男生，這三年你會的。然後歎氣說，她已經經曆了，不會再 喜歡哪個男生了，可以好好學習考大學了。她的話讓我很緊張，好像喜歡男生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搞不好，連大學都考不上，我想男生這種動物還是要離得遠遠的。還好，眾覽全班，沒有誰可以讓我象她那麽可以如癡如醉。
我發育非常晚，初中時候女生們在體育課上，扭扭捏捏站在一邊的時候，我非常不理解，到了初三才明白過來。我想發育晚的人，大概荷爾蒙來得也晚，心智成熟得也慢。高一高二時候，不曾帶過胸罩，看著宿舍高年紀同學帶那些東西，覺得和自己壓根兒無關。後來看 到孫和她的幾個好朋友在元旦晚會上舞蹈，胸前上下起伏，我在心裏把她們嘲笑了許多次，才半年多沒怎麽見，就長成那樣了，這輩子都不會出息了。
高二時候分班了，文科和理科，文科班分兩類，地理和曆史，理科分物理和化學。喜歡文科或者覺得自己笨的同學，就去曆史班了，還算聰明的，就去地理班，比較聰明的就去化學班。覺得自己最聰明的，就去物理班。我和唐當然覺得自己聰明，就都到了物理班。孫也聰明，但她喜歡文科，於是她去曆史班了。之後我就很少和她來往了，後來她隻考上了一個專科院校，據她說那幾天她來大姨媽了，把高考攪黃了。
和唐在一個班級後，來往就更多了，一起談論高遠的理想，一起讀有趣的文章。當然也時常鬧別扭，通常是她或我提出絕交，我或她抄一首小詩給對方，我們立刻就和好了。我們從來不談論男女同學之間的事情，都覺得那是非常墮落的。唐從不午睡，她常常在午睡的時 候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入睡。她說我是被貶到凡間的仙女，而她是上天派來陪伴我的。可是這個上天派來的伴常莫名其妙不理會我，我就問她，她常常說，和我在一 起，她覺得太開心了，會影響學習。於是她有時候會和別人一起上下學，讓我很鬱悶。
高二時候，有一天晚上，我獨自下自習，同班的一個男生叫住了我，我已經忘記他的名字了。他說想和我說幾句話，我隨他來到校園裏的一個花園。他說他很喜歡我，很早就喜歡我了，知道我不會喜歡他，但他會堅持不懈的。我立刻就如五雷轟頂，嚇得跑開了，邊跑邊哭。夜晚熄燈後，自己偷偷哭，而且越來越憤怒，心想這麽多女生，他獨獨喜歡我，一定是覺得我老實好欺負。於是我再次看到他，平時沒有表情的臉上就露出厭惡 和生氣的樣子了。最讓我憤慨的是，不管我是站起來，走出去，或是坐下去，他都抬頭看我，並發出一點聲音，我感到被嚴重的騷擾了。後來他托同學給了我幾封信，我終於給他回了一封信，正告他，要好好學習，不要做白日夢。他終於消停了一段時間，偶爾我會看到班主任和他談心，我想他的痛苦大約隻有大人能給解決 了。
高三時候，唐又和我絕交了，我哭了很多次，這次我不想主動和好了。然後我和地理班的一個女生要好了，可是她遠遠不如唐，對詩歌沒有興趣，也沒有多少遠大的理想，但是她非常善良。我們一起去食堂買飯，一起上下課，我還是感到自己非常孤獨，覺得周圍的人如白開水一樣平淡。
高三下學期，那個男生又一次在晚自習後叫住了我，我那時侯認為自己已經很堅強了，就忍著聽他說話。 他告訴我，因為我，他吃了許多苦，尤其他半夜夢中叫我的名字，被全宿舍的男生嘲笑了很久。我以為自己很堅強，結果聽了後就要崩潰了，也就是說全班的同學都 知道他在喜歡我了，我立刻覺得自己在眾目睽睽下變得不純潔了。
高中畢業照發下來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筆塗爛他的臉，並戳了個洞，心裏恨恨的罵，可惡，叫你喜歡我！
上大學後，那個男生考上了一所軍校，第一個學期，給我寫了幾封信，描述他痛苦的高中時代，和我那封唯一的回信給他的傷害，最傷害的一句就是我說他做白日夢。我隻給他回了一封，向他抱歉，並祝他學習順利。後來每一年的元旦，都收到他的賀卡，我沒有做任何 回複。大學畢業前夕，他給我一封信，主要內容已經忘記了，最後說希望我結婚的那一天，能記得遠方有一位軍人在默默祝福我。他大約成熟多了，而我也不再為某個男生說喜歡我而煩惱，但說不請什麽具體的原因，我依舊沒有回信。我想他永遠都猜不到他那樣貿然的打擾我，給年幼單純的我帶來多麽大的困擾和羞愧。
大一時候，唐給我寄來一首泰戈爾的詩，我們又和好了，有一次她說她真想去看我，我大學時期又有了新的好朋友郭，當時感覺唐如果是秋天，冷峻深邃，那麽郭就是春天，清新溫暖，我很珍惜兩個好朋友。整個高中三年，唐說過很多傷害我的話，當然我也會說話傷 她，可是我們重歸於好後，又非常喜歡一起散步聊天。她常說她經曆了一些傷害，但又不願意說，常和我說她也許需要一個心理醫生，她說高中畢業後會告訴我她受 得傷害，但自始至終她沒有說。大四時候，我們又要斷交了。大學畢業後我賭氣沒有告訴她我的工作去向，結果她打電話給我們係裏，打聽到了我的工作單位，找到了我，我們非常驚喜的發現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工作。
於是又開始了一起散步，一起吃飯的日子。我常常下班後去她那裏，我們或是一起做飯，或是一起去餐館吃飯。我們開始聊不同的男生，並猜對方會喜歡哪一類男生，她是立誌要嫁個小博士的，她周圍沒有小博士可嫁，哪裏會有呢? 她想中科院的小博士應該不錯，於是就開始準備考研，我則考GRE。 我們有了些各奔前程的意思，她開始時不時諷刺我，最讓我受傷害的一句就是，她說我學理工科不會是最好的，學文科的話，頂多就寫些風花雪月的文章，我選擇出國有什麽意思呢。有一日，我從當地的那所大學回公司單身宿舍，因為太晚了，中途借住她的單身宿舍裏，早上醒來後，看見她趴在桌前哭，我很擔心的問她發生了 什麽，她不語。她陪我走到公共汽車站，對我說，以後你不要再來了，我們不要來往了。於是又一次斷交了，我很難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什麽也沒有問，我真的不和她聯係了。
一年後，她考到了中科院的研究生，而我準備簽證離開了，同時我結婚了。我離開前，決心給她電話，她 接起電話，我告訴她我結婚了，而且我要走了。她非常冷淡，說還有什麽事情嗎，她要去洗澡了。我掛了電話後，感到非常心寒。我比她大些，從第一天認識她，就 喜歡她，並在心裏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的人來愛護，把她當成知己，並欣賞她。在我出國前，認識她已經近十年了，臨走了，她竟然如此冷漠。
出國兩年後，有一晚上我夢見她了，醒來就哭了。哭完後，我覺得我以後再也不會因為她流淚了。於是找出她的郵件地址，給她寫了封淡淡的信。她非常熱烈的回了，並告訴我她意識到工作後的那一年，她傷害了我太多。她告訴我她也結婚了，當然是個她預想的小博士，她研究生畢業後放棄了讀博士，原因是她想留著這個學位到美國來完成。但她終究沒有來。
我們時而有信往來，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每次讀她的信都讓我開心。後來在我博士答辯前幾天，淩晨一點的時候，她打來了電話，我則剛剛入睡，猛的被叫醒，很迷糊，聽她的聲音象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大體聽到她說，她非常不開心，想和我聊聊最近讀的書。問 我讀什麽書了，我說我隻忙著答辯，什麽書都沒有讀，她覺得我不願意說話，我解釋說我很困，真的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她很生氣的掛了電話。第二天，看到她的郵件，意思是我們兩個聊不到一起了，緣分盡了。於是又斷交了，那一年是我們認識第十五年。
後來我知道她在中科院的一個部做了副部長，大約相當於大學裏副係主任的角色，才三十多歲的年紀，應該是春風得意。我們自那年就沒有再聯係，我想會有一天遇見，簡單又善感的彼此應該有許多改變了吧。那個純真的中學時代永遠過去了。偶爾我會留念那一個個的雨後晴天，我們手拉手去學校草場散步聊天，我們都喜歡下雨天，都喜歡雨後天晴那短暫的清新香甜。
還記得我最喜歡的一首她給我的詩，其中有一句，我們的雪孩子永遠不會化。。很多年後， 我始終沒有找到這首詩的來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