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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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而不耀

(2015-01-30 09:33:36) 下一個

    “光而不耀”符合道家的“中和之道”,出自《老子》第五十八章。

    為什麽做人做事要“光而不耀”呢?
    戰國時期道家代表人物文子,在詮釋老子的“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時,指出:“人有三怨:爵高者人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人怨之。”那麽,如何處之才能不妒、不惡、不怨呢?文子認為貴與賤、高與下是相互轉化的。隻有保持“光而不耀”的謙卑態度,方可無怨。他告誡說:“夫爵益高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祿益厚者,施益博。修此三者怨不作。”(《文子符言》)隻有做到“光而不耀”,居下守賤,才是免除禍患、自我保護的法寶。這是一種人生大智慧。
    “光而不耀”,應具有“大智若愚”的品格。從前,老子在東周做官。官雖然小,但因為他是守藏史,掌握著大量文獻資料,加上他的學問也很大,在當時很有名氣。連孔子這樣的聖人,也要從山東到洛陽,問禮於老子,拜老子為師。有一次,老子在送別孔子時,語重心長地說:“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請送子一言乎?”他接著說:“凡當今之世,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閎達,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孔子家語觀周》、又《史記孔子世家》)這兩句話意思是說:那些聰明透頂的人,總是喜愛深察他人的缺點和錯誤,譏諷挖苦別人,所以他總是處於“近於死”的危險境地;那些學識淵博、能言善辯的人,總是喜好在公開場所揭發別人的隱私,這樣的人也是非常危險的。老子之所以認為上述兩種人處境危險,是因為他們為小智所惑,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道家主張待人處世,要“大智若愚”,“寬而勿察”。不要對他人大事小事都要“察之又察”,把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搞得很緊張,使自己時刻處於他人怨恨的危險境地。
    “光而不耀”,從正麵說,就是主張“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老子》二十四章)在老子眼中,這些“自見(自我表現)”、“自是(自以為是)”、“自伐(自我炫耀)”、“自矜(自我炫耀)”,都是違背“道”的“無為”本性的表現。從道的高度看,這些都是“餘食(剩飯)贅形(如形體上的駢拇、枝指、肉瘤之類)”,“故有道者不處”。因為在老子看來,爭強好勝違反自然,令人厭惡,故“適得其反”。這是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的辯證法。從反麵說,“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老子》二十二章)所以,老子一再告誡人們:“果(成功)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勿強。”(《老子》三十章)曆史和實踐一再證明,自是者必敗,自矜者必亡。
    但是,社會上常常見到:人一旦功成名就,就會“以功臣自居”,爭名譽、爭私利、爭地位。這是老子所不讚同的。老子指出:“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老子》第二章)又指出:“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老子》第三十四章)這是天道的“無為”品格。聖人以天道為法,亦理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老子》第七十七章)正因為聖人能做到“功成而不處”,所以能名垂青史。這是聖人處世的人生藝術。
    《莊子.山木》篇有這樣一個故事:陽子到宋國,投宿於一家旅舍。旅舍主人有兩個妻妾,一個長得美麗,一個長得醜陋。但是,在店裏,醜陋的受到尊寵,而美麗的反被冷落。陽子問其故,旅舍童子回答說:“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於是,陽子告誡弟子曰:“行賢,而去自賢之心,安往而不愛哉!”這則故事說明,不自我表現、不自以為是、不自我誇耀、不自我矜持,自然能受到大家的擁護和稱讚。
    “光而不耀”,以謙卑態度對待他人,不高傲、不霸氣。“不敢為天下先”(《老子》六十七章),這一立身處世原則也為中國曆代名士所推崇。宋代愛國詩人陸遊在《放翁家訓》中指出:“雖高官,亦當力請居其下。”明代楊繼盛告誡兒子說:“與人相處之道,第一要謙下誠實。同幹事,則無避勞苦;同飲食,則勿貪甘美;同行走,則無擇好路;同睡寢,則勿占床席。寧讓人,勿使人讓。”(《父椒山諭應尾應箕兩兒》)。張岱在《自為墓誌銘》中,也把老子的謙卑思想,奉為自己的處世準則。他說:“奪利爭名,甘居人後;觀場遊戲,肯讓人先。”
    “光而不耀”,“處眾人之所惡”。在老子看來,“江海之所以能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穀王。”(《老子》六十六章)這是說,大江大海所以能成為百穀之王,是因為它善於自居卑下,處在眾流的下遊,所以它能成為百穀之王。老子從江海“善下之”中,悟出了聖人處世亦應“居善地”的道理。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世俗之人總是攀權附貴,爭名奪利,力居高位。而聖人不同於世俗之人,如水一樣,從不與他人爭高下,甘居眾人所憎惡的卑下之地,具有崇高的謙卑美德。“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老子》六十六章)聖人以江海為法,他要想在上領導人民,“必以言下之”。不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指手劃腳。而是謙下相待,虛心向人民請教。他要想引導人民前進,“必以身後之”。不是利益麵前一馬當先,脫離民眾,而總是把自己利益放在民眾之後。這也正是範仲淹所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謙卑品格。正因為如此,“處上”而民不感到重負;“處前”而民不感到妨害。所以,普天之下,樂於推戴他,而從不厭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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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榮晉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此處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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