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芸弗（二）

陳芸睜大眼睛，做了一個無聲的“Oh my god”的口型。然後問：他怎麽樣？你們說話了嗎？

還是老樣子，老了些，多了些白頭發。他挺不容易的，混得一直都不順利，去年參加公務員考試，還被人頂了名額。心情鬱悶，所以才出來散心。我們當然說話了，兩家人還在一起喝了酒，老趙跟他是表兄弟，我好歹也算是他的表弟媳啊。

說到“表弟媳”幾個字，唐琬的臉不易覺察地抽搐了一下。她沉默片刻，從手袋裏拿出一張紙說：之後他在沈園牆上寫了這首詩，剛寫一半就被管理員罰了款，沒寫完。我給抄下來了。

陳芸看那紙上寫的是：

我想送你一隻鳳釵

你柔軟的手握住我的手
就像那年冬天
你給我溫了一杯酒
這園裏充滿春色
花朵
和楊柳

東風狂蕩
歡情已被吹走
你我滿懷的思緒
在風裏發抖
幾年的悲愁
我卻沒地方可以嘶吼

……

陳芸看了，噗嗤笑出聲來，說：老陸總是這麽詩意，還送你一隻鳳釵，卡地亞出品吧？他膽子也夠大，當著老趙的麵就敢寫這種露骨的詩。

唐琬說：他老婆也在旁邊啊。他才不管，一句“今天高興，興之所致，我這是詠景”，刷刷刷就寫開了。管理員要是沒及時趕到，他可能會寫滿整麵牆。

陳芸忍住笑，看著唐琬說：Windy姐，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愛他？

唐琬沉默許久，歎口氣說：小芸，愛不愛的，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麽意義。我們都各有家室了，我看他老婆好像還懷孕了……其實我真羨慕你，你跟你們家三白那樣恩愛、而且能日夜廝守……唉，緣分難得，好好珍惜吧。

陳芸連忙說：你跟老陸本來也是恩愛夫妻啊。如果不是老太婆瞎鬧、硬把你們拆開了，你們現在還不是像我跟三白一樣？

唐琬苦笑道：我們怎麽可能像你跟三白一樣？你家三白為了你，不惜跟父母決裂。陸務觀那個孝子做得到麽？實話跟你說小芸，我跟他離婚，不是因為受不了了他媽，而是因為受不了他那種黏黏糊糊、不清不爽的態度。嘴裏說著“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可是我媽生了我，我不能不孝”，在我麵前痛哭流涕。像什麽男人！那就分開唄。可是現在分都分開了，還是不清不爽，寫詩、寫詩、隻會寫詩！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刺痛了陳芸，她想起沈三白也是個書生，而且確實好像也沒什麽用。但是看到唐琬怒氣衝衝漲紅的臉，她釋然了。至少我還有愛情，她想。而你呢，唐琬，你跟老趙有錦衣玉食，可是有愛情麽？如果有，為什麽你還一邊罵前夫是無用的書生，一邊偷偷抄他寫的詩？

有個人腳步輕盈地走到她們桌邊，停下了。

小琬。一個柔和的女聲說。

唐琬連忙站起身來：弗姐你來了。小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