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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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如山,思念如潮

(2023-02-25 14:22:44) 下一個

自從老爸走後,我才知道,有一種思念是永遠無法釋然的。

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我都會不自覺地想起父親,特別每天入睡之前,都會想起父親,然後在傷心中睡去。

我很難從這種狀態中走出來,確實走不出來。雖然,我也相信父親現在在天堂應該沒有煩惱,活得輕鬆自在了。但,爸爸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親人,我哪裏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我關於父親的記憶從我的幼兒園開始,每天清晨,我坐在爸爸那輛28的自行車前座上去上幼兒園,爸爸總是哼著當時流行的歌曲,有時候,還會講童話故事。

我很小就聽熟了那些童話故事,爸爸講起故事來十分生動,時間就不知不覺地溜走了,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爸爸卻老了。

我現在對神話和奇跡都不怎麽相信了。

以前,我還真相信過不老神話,以為像父親那麽強大的男人會像山一樣,永遠不會倒的。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人真的會老,而且會老的非常無助。就像我們用手,捧不住流水,我們會眼睜睜地看著生命的流逝。最後,手心裏,看上去是空的,隻留下水流過的痕跡,那就是記憶。

有一年,我一個人回國,要回加拿大的時候,父親堅持送我到火車站,那時候父親腿腳還比較靈便,但是也有幾分步履蹣跚了。

老爸一定要送我上火車,然後還一定要看我坐在座位上,火車沒有開之前,他就做在我的後麵看著我說:“ 這個確實是你的位子,我放心了!” 

那時候,我有四十歲了,爸爸還把我當成小孩子,就怕我連火車的座位都找不到。我回過身,跪在座位上,張開雙臂,要抱抱爸爸,爸爸卻笑了笑,好像不好意思抱我似的,然後我執意要抱抱爸爸,他就和我擁抱了一下。

記憶中,好像爸爸最後一次抱我,是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家裏來了爸爸的學生,站在小院子的門口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大雪天的,屋簷上結著冰溜子,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屋子裏,就走出去站在房門口的大平台上等爸爸和他的學生說話,他們說了好久好久,我等得手都木了,他們才講完話,爸爸關上院子門,一回頭看見我,大喊:“ 這麽冷,你怎麽站在外麵啊!” 

我哇得一聲大哭起來,因為手腳都凍木了,爸爸又和別人講了那麽長時間的話,我就特別委屈,爸爸看見我大哭,就奔過來,一把將我抱了起來,然後就抱著我在院子裏跑步。

我們跑了一圈又一圈,然後爸爸一握我的小手,說:” 手熱了,手熱了,不冷了吧! ”

我無數次回憶著爸爸抱著我在雪地裏跑步的那一天,心裏無比溫暖,這是我兒時得到的寵愛。

父親是個傳統的男人,女兒大一點兒了,他就不抱了。

我出國了以後,覺得一家人之間,無論男女,擁抱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從那次火車一別以後,我每年回國,都要擁抱老爸。

老爸也欣然接受了,人老了,也特別需要孩子的愛,因為,他們變成小孩子了。

那次父親送我去火車站,他下了火車後,我在車窗裏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眼淚流成了河。老爸的背影,那麽無助,那麽寂寥,又那麽頑強,那麽堅持著獨立,這特別令人心碎。

當時的我,已經感覺到了父親晚年非常需要兒女了,我怎麽就沒有下決心或者回國生活,或者帶著父母來加拿大生活呢。

我當時頭腦裏的那根筋就是短路了。

我想自己的孩子想得太多了,就顧不上老父母了,等孩子出息了,我卻沒有機會給我的好爸爸盡孝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啊。我想人如果真有來世,來世就是要彌補前世的不足和悔恨的。喝孟婆湯的時候,是不是會讓孟婆記下這些遺憾,好讓我們即使忘記了前世的記憶,來世依然會在命運的驅使下,彌補上一世的缺憾呢?

爸爸的一生,為事業為家庭鞠躬盡瘁,我都來不及讓父親聽一句我的感激啊。

和父親生活數十載,我好像都沒有對爸爸說過謝謝這兩個字,我也沒有大聲對著爸爸喊過,“女兒非常愛你!” 

這些話,在我的心頭纏繞過無數次,我總覺得一定會有機會跟爸爸說的,可是,我就是沒有機會說了。

我在夢裏把這些事情告訴了爸爸,我看見爸爸眼圈都紅了,可是,我感覺不到爸爸的體溫。

我的餘生,很難改變這種心境了,誰也別勸我,勸也沒有用的。

我曾經幻想老爸老媽能活得很長,然後還有個人造的地球,以後,科學發達了,人都不會活得這麽短,親人不會這麽快就要麵對別離,餘音尚在,我卻真的麵臨這種父女之間的別離了。我祈求,這不是永別!

父親走後,我好像沒有怎麽哭天喊地的,但是,我再也找不回爸爸活著時候的那種瀟灑的心境了,因為,我的心裏,無法放下父親離去前的那兩個月時間,我覺得虧欠父親的太多太多了。

我和朋友在一起還有笑容,我看見美食還有胃口,我依然能感知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隻是當寂靜來臨的時候,我的愧疚就湧上心頭,此病,沒有解藥。

爸爸的離去,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女兒實在是太疼了!!

父女之間的這種情感,是刻骨銘心的。

人們說,一個人在承受了巨大痛苦以後,會性情大變。會變成什麽樣呢,我完全感覺不到。隻覺得,有時候我的身體是個空殼,承受不住任何壓力,又不會因為任何壓力而改變。有時候會弄不清楚,生命的前方,是否還有我想追求的東西,追求到了,又會怎麽樣。

但,我善待每一棵與我有緣的花兒,因為,不忍再見凋零。生命的凋零。


音樂,是不會凋零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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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雪中梅' 的評論 : 謝謝雪中梅,這是永恒的懷念。
雪中梅 回複 悄悄話 好感人,令人淚目。我也曾經幾次的寫過懷念老父親的文章。多保重,平安是福。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波城小苗' 的評論 : 講得有道理,是這樣的。
波城小苗 回複 悄悄話 謝謝!
媽在家就在!照顧會辛苦,但是值得的!
往往當父母擁有彼此的時候,他們往往不願意跟著我們,生怕怕麻煩我們,好無奈!
但是如果爸或媽願意來,是我們的福!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波城小苗' 的評論 : 我是將母親接來了,還是特遺憾父親沒有享到福,謝謝你的留言,感謝。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花似鹿蔥' 的評論 : 謝謝鹿蔥,父親比花重要多了,唉。
波城小苗 回複 悄悄話 感謝你深情感人的文。父愛如山!
我有幸在母親去世之後把父親接到身邊照顧直到他兩年多以前去世。至今仍舊無法麵對太多的東西。
我深信我們都在那時那刻做了最好的選擇,但是回想起來,那份愧疚和遺憾仍舊不減一絲一毫。我知道我也不會回到那個原來的自己。
繼續前行。盡量做最好的自己。
花似鹿蔥 回複 悄悄話 枯萎的花兒都難舍,何況是父親,這份愛永遠!抱抱小樹同懷念。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梅華書香' 的評論 : 是的是的,吉祥吉祥。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六月霞' 的評論 : 握手加擁抱,非常感謝,也非常理解你,人生必須要麵對的痛苦太多了。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山鬆' 的評論 : 謝謝鬆鬆,人心都是肉長的,可況是父女情呢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水沫' 的評論 : 謝謝沫沫,新周快樂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也抱抱你呀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真好啊,愛是我們生命傳承的源頭,是我們堅持人生的無窮力量!抱抱美眉,新周吉祥如意!!
六月霞 回複 悄悄話 同感! 和老爸的最後一次擁抱猶如昨日,每一次離開都擔心成為最後一次;但是這最後一次還是無預警的來了;無盡的思念和悔恨時刻伴隨著自己;隻能強顏歡笑,好難!謝謝你的好文表達父女之情。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父愛如山,父女情深,小樹感人好文。
水沫 回複 悄悄話 感動,同感。。。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抱抱橄欖,淚目。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熱愛中醫' 的評論 : 謝謝你告訴我,我也能感知父親還在,我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熱愛中醫 回複 悄悄話 理解你的心情,同樣的也失去了父親。但人是不死的,Dr brian Weiss many lifes many masters, Jim Tucker return to life. 還去看了Medium, 那個女士說出的話是沒有人知道的,但就是父親平時與我說的話。還有禪, meditation。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無法弄' 的評論 : 是的,怕想,卻偏偏躲不掉,這是女兒的本能吧。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歲月沈香' 的評論 : 謝謝沈香,都是做女兒的,特別明白這種感受,也抱抱你,餘生的快樂裏有一道無法回避的陰影了,我現在認識到了。
無法弄 回複 悄悄話 唉,我都不忍回憶……
歲月沈香 回複 悄悄話 淚目了…抱抱小樹!讀著小樹寫爸爸的文章,有太多太多的共鳴,小樹說的很多話正是我想說的。“ 爸爸的離去,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女兒實在是太疼了!! 父女之間的這種情感,是刻骨銘心的。” 我再次落淚…我相信,小樹的爸爸在天上能感受到女兒這份愛!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琴音悅然16' 的評論 : 謝謝懂得,我勾起大家的心痛了,生活裏還是有各種色彩,我們記得珍惜~~
琴音悅然16 回複 悄悄話 看見標題,本不想進來的,因為我知道會心痛。果然讀著就淚目,非常理解您的懷念之情。多後,又感到釋然。去年我痛失媽媽,想寫文,每次開了頭,就寫不下去。自己保重,懷念在,父親就用在心裏了。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xyz' 的評論 : 對啊,小C,人生隻剩下歸途了,人到中年的遺憾很多呢。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ilovefriday' 的評論 : 抱抱,生活在每個階段都有難題呀。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BeijingGirl1' 的評論 : 可以這麽想,實際上卻是天人永別,人世間不好玩。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混跡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評論 : 謝謝你,沒想到人到了這個年紀,還要承受這種哀痛,並且餘生無法逃避了。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自然地老去' 的評論 : 謝謝自然,我會堅持住~~
cxyz 回複 悄悄話 總覺得父母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根,父母沒了,我們就成了浮萍了……
ilovefriday 回複 悄悄話 淚奔!
BeijingGirl1 回複 悄悄話 我沒覺得你的性情大變。 你的文筆也沒變。 斷舍離,斷的豈止物質,更是精神。 但我想, 親人和我們會永遠活在一起的。
混跡花草中的灰蘑菇 回複 悄悄話 沒有呼天喊地的痛哭,可那份思念卻與日俱增…痛著小樹的痛,十幾年了我都覺得無解,我想這大概就是無解的吧。希望你寫出來覺得好受點,小樹周末愉快!
自然地老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多倫多橄欖樹' 的評論 : 流流淚 挺好 你很強了!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自然地老去' 的評論 : 同意也相信,也祈福他們在天堂一切如願~~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自然地老去' 的評論 : 抱抱,原諒我讓你回憶到這些~~
自然地老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多倫多橄欖樹' 的評論 : 父母留給我們的是最美好的東西 你也會好好的 他們也希望看到你輕鬆快樂前行。
自然地老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多倫多橄欖樹' 的評論 :你 需要時間 我母親離世時我還出差 回去見到的隻是沒有溫度的她 我傻到沒有哭泣 隻有淚珠 第一次哭出聲都是回到家一個人 發現自己從此成了孤兒 撕心裂肺般 第一次感覺到心碎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自然地老去' 的評論 : 我也是,一想到這次回國的原因就觸碰了傷口,還有一看到電影電視裏搶救老人的鏡頭,就疼在骨頭裏。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眸影搖紅' 的評論 : 我也是,本來一直想回避這個話題,所以寫回國之旅都一帶而過,但終,那些思念噴出來了。
自然地老去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眸影搖紅' 的評論 : 是 那種痛是 當你歡聲笑語聊著天 一旦媽這個詞出現 立馬變成了哭腔。
眸影搖紅 回複 悄悄話 讀得淚眼婆娑。。。特別理解那種思念之痛啊。我也是,幾乎每個夜晚入睡之前,老父親都會跳進我的腦子裏,那種內疚和痛,揮之不去。我至今都不能執筆寫我的父親,害怕回憶,不敢去碰觸這個話題。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渥太華鬱金香' 的評論 : 也要抱抱你,周末愉快~~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ikecwu' 的評論 : 也許父親會以另一種方式回來,還在幻想~~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渥太華鬱金香' 的評論 : 對呀,除了自己堅強,沒別的辦法~~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麥姐' 的評論 : 嗯嗯,麥姐,幾十年的記憶會時常浮現,沒關係,就這麽痛著。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自然地老去' 的評論 : 謝謝你,也抱抱你,十年真不容易,彼此能懂,說明對父母的愛都很相似。
渥太華鬱金香 回複 悄悄話 我的淚止不住了,感同身受,我和小樹一樣的,父親的逝去注定是餘生永遠不能愈合的創傷,無藥可救無醫可救
麥姐 回複 悄悄話 讀得落淚,抱抱小樹,一起思念爸爸,真的是很痛。
自然地老去 回複 悄悄話 失去母親後感覺跟你一樣 10多年過去了 母親仍然是心裏的疼 抱抱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ikecwu' 的評論 : 謝謝你,這樣想,的確是一種安慰。
mikecwu 回複 悄悄話 把對父母的愛,轉到愛自己的子女那邊去。子女延續著你的基因,其實也是你父母的基因。子女就是我們父母生命的延續。我們應該把從父母那裏得到的愛,加倍還給子女,這是對父母最好的回報。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人總結得多麽好。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是懷念讓我寫成這樣。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寫得讓人懷念。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謝謝菲兒,給你上茶~~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抱抱小樹,心痛你,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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