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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新年說新年

(2014-01-26 11:08:54) 下一個

如果把歲月比喻為一條長河的話,那麽童年裏的記憶就是在這條長河裏自由自在遊動的,閃著光亮的金魚。歲月這條長河無情地帶走了我們的親人,帶走了我們的朋友,帶走了我們的體力,並無聲無息地在我們的麵容上留下他流淌過的痕跡。但是,他帶不走我們的記憶,尤其是那些閃光的金魚一般的記憶。

 

我們的記憶往往與特定的季節,特定的節日有關聯。最大的節日那肯定就是過年了。沒有例外,過年也是我童年裏最最期盼的節日。期盼自己又長大一歲,期盼吃上油炸果子和雪白的大餑餑,期盼挨家竄戶地拜年,期盼那珍貴的幾圓錢的壓歲錢,期盼能劈裏啪啦地放鞭炮。做為一個女孩子,(盡管淘氣得上天,畢竟還是小姑娘),真正能讓我想地失眠的是大年初一早晨媽媽放在枕頭旁邊的那一身新衣裳。

 

爸爸當了一輩子老師,媽媽也就跟著爸爸做了一輩子的家庭婦女。學生老師們開學期間,媽媽就給老師們做飯,飯菜的味道,人人都豎大拇指。學生,老師們放假了,媽媽就做裁縫。說起裁縫,媽媽可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很多人10裏20裏遠的來找媽媽做衣服。記得有一陣時興中山裝,我當時8,9歲的話,應該在80年代初,媽媽茶飯不思地琢磨裁減的款式,衣領口袋的縫製。當時方圓10幾裏,大家身上穿的手工做的中山裝,大部分來自媽媽的手。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媽媽那個用火燒的烙鐵,最早的時候媽媽還沒有用到電熨鬥,就用一個電烙鐵。在火裏燒熱後,衣服上墊上一塊濕布,就可以把衣服熨平了。事故是常常發生的,燒個大窟窿不足為怪。但是,毀掉的衣料,改小了,就成了我和弟弟身上的衣服了。看多了,我也不師自通,變成“小裁縫”,其實吧,我唯一能做是幫媽媽“絞線”,就是把剛縫好熨好的衣服上的線頭剪去,這也是成品衣服的最後一道工序了,所以我總是說,我把衣服完成了。

現在想想,我要是當初跟媽媽學一點手藝,我都會受益終生的。但是媽媽從來都沒有想要教我,她總是說好好學習,幹這活太辛苦了,將來穿的幹淨的,坐辦公室,住樓房,電燈電話,樓上樓下的多文明,做人就要做文明人,粗活是粗人幹的。可以說,我們大部分的人的前半輩子都在衝著做個文明人的目標奮鬥著。可是諷刺的是,奮鬥了大半輩子,結果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婦女,這家庭婦女一幹就幹了10多年了。如果媽媽教我一招半招的,我家裏的窗簾,被套,褲腳啥的,不就可以自己解決了。(扯遠了,主題給忘了。)

 

平時媽媽收的衣料不是很多,飯後周末就忙出來了。可是,春節將臨的時候,收的衣料就堆成了山。很多衣料都是在大家的央求的情況下收下的,媽媽要的價錢合理,手工又細膩。我記得沒有錯的話,一條褲子收2-3元,一件上衣5元,中山裝的話10元(價格我隻記個大約了)。衣料收下後,就必須在過年前做出來,大家也都是忙了一年了,為了大年初一能穿上新衣服。我們現在穿的都是現成買來的,也都是批量製作出來的。我們根本想像不出手工裁縫一件量身定做的衣服的繁瑣。程序大體如此:定下衣服的款式(筒褲還是喇叭褲;西裝還是中山裝);用皮尺量身;用粉筆在布料上記下尺寸;按照需要的款式和尺寸用粉筆在衣料上劃下需要裁減的線條;用剪子裁剪;用鎖邊機鎖邊;用縫紉機縫起來;熨平整;絞線。褲子比上衣要簡單很多,上衣的領子和口袋是最耗時間的。

我記得媽媽為了把衣服在年前趕出來,是沒白沒黑地忙活。我跟弟弟的新衣服,她都是放到最後做。爸爸媽媽往往都沒有過年的新衣服。不管多晚,多忙,我和弟弟每年都有新衣服穿。看完春節晚會,我總是信誓旦旦地要守夜,要通宵不睡,媽媽就說休息一會兒,等我和弟弟醒來的時候,新衣服就放在了我們枕頭邊了。當我和弟弟興高采烈地穿上新衣服,朝氣蓬勃地來迎接這又一個新的一年時候,我們沒有看到媽媽那雙深陷的眼睛,她那額頭上的皺紋和已經掩飾不住的白發。

如果當年我10歲,弟弟7歲,那麽媽媽就是5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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