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博客

粗線條的水墨畫,可能有你有他,也可能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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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裏的女人] 4

(2013-01-12 11:21:07) 下一個

 孤獨是很痛苦的,我似乎帶著焦慮不安在等待,等什麽呢?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等待奇跡出現 -----我的冤情被某法官大人審清,隊長突然通知我----馮娟, 你是冤枉的,你可以回家了!

嚴隊長在講台上講課。

課堂裏很靜,獨龍眼坐在我右邊,一臉虔誠。羊脂球瞪著空洞的大眼睛,似乎也在洗耳恭聽,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在開小差。

講犯人守則,勞改條例,講認罪服法的必要性,這一切與我有什麽相幹?羊脂球,瘦女人,獨眼龍她們是罪有應得,該懲處,而我算什麽呢?

古代史,近代史,曆史上的春秋祭壇,總會有一些人被當作祭品,似乎已是天經地義的必然存在。然而,冥冥中為什麽就輪到我、一個弱小女子去做“打擊經濟犯罪運動的靶子?

我望著鐵窗外的天空,一片浮雲在天邊遊動,它飄向哪裏呢?我的眼睛又濕潤了。

下午,嚴隊長出現在監房門口:“414,到我辦公室來。 ”她的語調平穩,眼神沉靜,沒有平時對羊脂球之類訓話時的銳利。我心裏有點牽動,一個天真的念頭閃過腦際,隨即又被一種惶惶然的情緒攝住。

隊長的位子上已經坐著一個沒有穿製服的姑娘,紫色羽絨衣,大眼睛,腦後紮一根馬尾巴。嚴隊長對她微微一笑,坐到她旁邊。

一抹淡淡的陽光射進鐵窗,照射在阻隔隊長和我的辦公桌上。

她是誰?跟我的案子有關嗎?會不會…..我有點激動了,但即刻又推翻了自己的幻想,她不像是法院派來的。

你的家信。嚴隊長遞給我一個信封,封口已啟開,顯然已經被檢查了。

信封上不是明浩的筆跡,我急切地取出信紙,一目十行地瀏覽。

是當記者的舅舅寫來的。

我不敢斷定舅舅信上所說的申訴,是否有改正錯案的可能,但無論如何,信中所述如一絲陽光,點燃了我一點希望,雖然是那麽微弱,縹緲。

收起信紙,心裏有些惆悵。

明浩呢?他難道不明白,親人的安慰對失去自由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天,我被押上囚車,他是那樣的憤慨,那樣的焦躁,那種神態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說,你等著,我會去做該做的事。

然而,他卻杳無音訊。

414,我看了你的案卷,貪汙公款。我想聽聽你對自己的認知。”嚴隊長平和地說。

我低下頭,不知從何說起。警察和犯人是對立的排比,我說是冤枉的,你能聽我的?

“不要有顧慮,這是 法製 雜誌駐這裏的肖記者,你可以說你的案情。”嚴隊長以為我怯生,補充道。

我抬起頭,撞上四道目光,嚴隊長有些深不可測,但裏麵沒有惡意;肖記者的目光相比有些單純,是一種探詢和關注。仔細看,她們並不比我年長幾歲,隻是職業使她們顯得超年齡的成熟,假如不是這種場合,都很可能是活潑靈巧的姑娘。

“你是老師,怎麽會去管財務的。”嚴隊長顯然在引導我說話。

我說了劉蘭,白條,丟了賬本存據 ……

“你的未婚夫是大學老師? ”肖記者 的嘴角微微揚起。 

“嗯。”我突然哽咽了,想到明浩,一陣委屈,一陣酸楚 ……

也許是孤獨促動了傾訴心理,也許出於潛意識裏天真的念頭,落水的人期望有人拉一把,這種難以抑製的欲望,衝破了我慣常的清高習性。

我陳述了與明浩的邂逅,說到了周副校長先前的暗示,後來背著我哄騙我媽媽交錢, 我滔滔不絕 …..



牆上的鍾,短針已走了兩圈。

嚴隊長和肖記者時而發問,時而沉思。我覺察到嚴隊長的眼神有些變化,沉靜的後麵有了些柔和的成份,肖記者的關注裏有了幾分同情。

……

走出嚴隊長的辦公室,一直想著她的那最後一句話,“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你可以寫申訴。我們這裏雖是執法機關,但也有責任去反映。”

我淚流不止,我又相信了:黑夜不會是永遠,人們不會用完他們的同情。我想起了哲學大師的話: 人,除了動物性外,畢竟還有理性的實體。

我要寫申訴,我在心裏高呼。

走廊裏,響著叮叮鐺鐺的的碗筷碰擊聲、嘀嘀咕咕的講話聲。 這段每天傍晚的大牆交響樂,此刻似乎不怎麽令人煩躁了。

 “開飯了!”又是獨眼龍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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