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的客戶,她是我使用的裝修隊中唯一的一個女人。說實話,裝修這活兒不適合女人,工作強度太大,危險性也高,又髒又累,那實在應該是男人們應該從事的工作。
可她硬是留了下來,誰也拿她沒辦法。
她的故事和大部分的留守媽媽一樣,老公把她和兒子送過來之後,就回國發展了,每年回來一次送錢、過節或者過兒子的生日。再後來,老公在國內另外找了一個年輕的,每年托人把兒子帶回去一次過生日。
她沒哭沒鬧,也沒阻止兒子和他爸爸再見麵。雖然孩子的爸爸很有錢,但撫養費總是時有時無,大概太忙了吧。無奈她隻能在裝修隊裏找了份工作,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擠進這個男人的圈子。
她的兒子沉默寡言,小時候我還見過幾次,因為沒地方去,隻好帶到裝修工地來。可是這地方也太不安全,所以我跟她聊過幾次,萬一真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後來孩子慢慢長大,慢慢獨立,還是每年回國一次過年,回來之後老是跟媽媽說爸爸的生活有多好多好,住的是現代豪宅,吃的是山珍海味,談得是五湖四海,就連身邊的女人也是一個又一個。
她知道自己給不了孩子那麽優越的生活,也試圖跟孩子的爸爸商量,也許應該讓孩子跟著爸爸去過更好的生活,受更好的教育,雖然她百般地舍不得。可是孩子的爸爸不同意,因為他早已有了第二個孩子。
她沒敢告訴孩子,隻跟他說,“媽媽舍不得你走啊。”
孩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每次當她試圖教育他糾正他,他就對她大吼,“用不著你管我,我找我爸去!”
後來孩子混喊了一句:“你啥都對,為啥我爸不要你?”讓她足足哭了一個星期,她不知道上輩子做錯了什麽事情,讓兩個男人來折磨他。
日子就在這樣的艱難與糾結中度過,孩子大了,她也老了,裝修隊的工作也許對她來說真的太重了。我偶爾看到已經長大的兒子來裝修工地問她拿鑰匙,她不免俗地嘮叨一句,“這麽大的孩子了,還忘帶鑰匙。”
兒子一句話不說,轉身走了。
我不知道,孩子是不是真的是上帝派來討債的,她那麽辛苦的付出,究竟是為了什麽。
今年她的孩子十二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了。
孩子忽然找了一份送報紙的工作,在如此寒冷的冬天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工作,“他說他要獨立。”她也沒攔著,家裏實在需要用錢。
在一個她早已忘記的節日的晚上,她發現床頭有一朵紅色的玫瑰和一張卡片,那上麵是兒子歪歪扭扭的漢子:
“媽媽,爸爸不在你身邊,我就是你的情人!我會愛你、照顧你一輩子。”
那個晚上,她整個人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