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正忙的時候，安安忽然來了個電話，特別興奮地說要給我介紹一個“男朋友”。
“我跟他聊過一次，他的生活特別精彩，也特有錢，剛從大陸移民過來，想找個漂亮女人做老婆，我立刻就推薦了你，你一定去見見啊，將來成了別忘了跟我買一個大保險！”安安越說越興奮。
下了班，我衣服也沒換，就直接去見了這位安安未來的“保險客戶”。
約的地點是一家高級的粵菜館，這裏中午的時候總是要等位子，晚上整間餐廳居然幾乎是空的，隻有一兩桌而已，還真是適合約會說話。
據安安說他才不到40，可是我看起來卻覺得他已經像50的人，大概做生意比較操勞吧。他很大方地點了很多吃的，我們邊吃邊聊。
他很健談，也不見外，一上來就講他在中國的生意經，講他見過多少大人物，怎麽給人家送錢，什麽牌桌上、賭局裏，都是過去式，現在流行在拍賣行裏推高藏品直接送錢，又或者賄賂專家把假古玩說成真的，再去銀行做高額抵押借款來發展生意。
怪不得安安覺得他的生活精彩呢，這些故事我們這些生活在生意圈外的人哪能聽得到呢？我們連想都想不出來的事情，人家做起來已經駕輕就熟了。我們辛辛苦苦靠自己的雙手賺錢的時候，人家已經閃轉騰挪、發財致富了。
我聽得雲裏霧裏，之後不明就裏地問了一句，“可是，這些都是合法的麽？這樣做不怕有人揭發你麽？”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大概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合法？合法是什麽東西？我為什麽要做合法的事情？我要做的賺錢的事情，賺大錢的事情，你懂不懂？這個世界上哪個億萬富翁是做合法生意的？”
這個我不知道，我一個億萬富翁都不認識，可是，他們都是靠違法賺錢的麽？但是既然中國這麽好賺錢，你來這裏幹嘛？
“唉，”他歎了口氣說，“現在不是查得嚴麽，好多人都不敢做事了。我告訴你，中國這樣下去不行的，這樣的話就不會有經濟發展了！”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的意思是說，腐敗治理了，經濟就發展不上去了，是麽？”是這個邏輯麽？
“當然啦！抓的那些都是肯做事的人啊，剩下這些啥都不敢做的，要來幹啥？”他似乎非常氣憤。
我好像聽懂一點了，他說的那些肯“做事”的人，指的是那些肯收取賄賂違法違規做事的人，而那些不肯做事的人，自然就是那些守法的人。
“我來加拿大看看，一則避避風頭，二則找找機會。這幾天來了才發現，加拿大人都很迂腐啊！拿法律太當回事兒，傻得要死！”
“守法是一種選擇，並不是因為我們傻吧？”我不同意他的說法。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你以為那些政客，他們都遵紀守法麽？他們才是最大的黑社會，隻不過你們都進不去而已。低級的黑社會，看誰能打誰能殺，高級的黑社會，看誰能辯誰能騙，隻要能在輿論上騙住像你這樣的迂腐大眾，什麽銀行、法院、警察甚至軍隊，統統可以靠利益收買，想幹嗎幹嗎，懂麽？”
不懂！聽起來好遙遠啊，不過好像電視劇裏的確出現過這些言論。他似乎對我這麽迂腐的人也沒有什麽興趣，在發表了兩個小時的演說之後就匆匆散場了，甚至也沒要我的聯絡方法。
回家的路上，我給安安發了條短信，“你的大客戶沒戲了！”
腐敗文化與法治文化的碰撞。
一個不把檯麵上的規則當回事，ㄧ個還是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