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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二》【第三章 極樂之心,極樂之地】(二)(2)

(2013-01-31 08:01:18) 下一個
“小子,我們回去睡上一覺,你慢慢地說。等說夠了告訴我們一聲。”說罷,長者把我放在地上,和老者一起轉身向遠方走去。

我站在地上,猛地一愣,心想:“哼,剛才我還暗中誇您好呢,原來都是一樣的,就知道以大欺小。”

就在我怒氣升騰,就要大發脾氣的時候,猛地想起了父親教育我的話,“這樣不開心的事情,你若是放不下,總是沒完沒了地糾結,那麽你的心情就會越來越糟糕,直到失控。人一失控,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記得我在石界的時候,在開始學畫之前,經常會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不是小夥伴們突然翻臉一起來戲弄我,就是鄰家哥哥姐姐看我不順眼,逮著我就欺負一通,就連我做夢的時候,都經常被人圍攻。

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我莫名其妙地被鄰家的幾個大孩子逮到了河邊。他們扒光了我的衣服,把從河裏掏出來的泥巴抹了我一身,然後扔下我,幸災樂禍地跑掉了。當時我確實還太小,還不知道生氣和怨恨,隻是覺得光著屁股髒兮兮的像條臭魚一樣很丟人,又不敢直接跑回家,於是委屈得直哭。後來,我蹲在河邊,一小把一小把地捧著河水,一點一點地洗身上的泥巴,直到我自己認為已經全部洗幹淨了,才穿上衣服往家跑。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正趕上那幾個大孩子的家長教訓他們呢,有的還被打了屁股。大孩子看到我幹幹淨淨地回來了,以為我比他們先到家,向大人們告了秘,又洗了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再出來看他們挨訓、挨打。這可把他們氣壞了,紛紛趁著大人們沒注意的時候,衝著我擠眉弄眼地嚇唬我。

晚上,睡覺的時候,母親幫我脫衣服時看到了我身上的泥巴,驚訝地問:“孩子,你這是怎麽弄的?身上怎麽這麽髒啊?”

不等我說話,父親一把抱起我,笑著問:“是不是那幾個大孩子欺負你了?”

想起大孩子們擠眉弄眼的恐嚇,我緊緊地閉著嘴巴,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你怎麽知道是他們欺負孩子了?”母親問父親。

父親笑著說:“我看到那幾個孩子挨打了。挨打的原因呢,是他們幾個玩泥巴,弄得滿身都是。”

“不會吧?這孩子的衣服上沒有泥巴啊。”母親拎起我的衣服,翻過來倒過去地看了個遍,奇怪地說,“難道是把孩子扒光了才抹的泥巴?”

父親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對母親說:“想那麽多幹嗎,快去弄點水來給兒子擦擦。這孩子生來就與眾不同,注定了要經受一些磨難。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麽。”

母親打來水,一邊幫我擦洗身子,一邊含著眼淚說:“就你心眼好。這麽小的孩子被人家欺負,你不去找他們的家長理論也說罷了,還在這裏說風涼話兒。再這麽忍著不說,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啊?”

父親說:“都是小孩子,瞎胡鬧而已,別往心裏去。你沒看我打出來的那些鐵件嗎,過火越多,敲打越狠,那鐵件就越結實,越耐用,也越好看。好了,洗完休息吧,千萬別太小氣了,啊。”

母親幫我洗完後,端著水盆抹著眼淚出去了。父親來了個空翻,一下子翻到了床上,一把摟過我,用胡子蹭著我的臉,笑嗬嗬地說:“好兒子,今天爸爸陪你睡。咱可不能像你媽媽那樣小氣,更不能那樣愛生氣。”

平時,我最喜歡和爸爸在一起,聽他講故事、和他一起玩了。一聽到他要陪我睡,高興得和他瘋了起來。等瘋夠了,父親讓我坐在他的肚皮上,笑嗬嗬地問我:“兒子,告訴爸爸,你生他們的氣不?”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父親收起了笑容,表情嚴肅地對我說:“兒子,你還小,有些話,你可能聽不懂,隻要牢牢地記住就好了。你要記著,不管遇到怎樣的情況,不管遇到什麽樣的人,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你都要牢牢地記著,不要生氣,不要怨恨,也不要想著報複。有些事就是這樣,你不去在意,不去多想,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你要是沒完沒了地想著記恨著,那這事就永遠過不去。”

父親的話,我能聽懂,但我隻是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我從小話就少,人又顯得有些木,從來不和別人爭什麽,所以,母親時常覺得我有點笨,鄰家的大們也覺得我有點笨,那些大孩子們覺得我不止是笨,還有點傻。我估計,他們喜歡欺負我,就是以為我有點傻吧。

第二天,幾個大孩子趁大人們不在家的時候,又一次把我逮到了河邊。這回,他們沒有扒我的衣服,而是扒光了他們自己的衣服,然後把從河裏掏出來的泥巴抹了我一身。當時,我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愣愣地看著他們,對他們的作為感到疑惑不解。難道,欺負我很好玩嗎?欺負我之後很開心嗎?

他們當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麽,隻是見我傻乎乎的樣子特別可笑,便一邊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和肚皮,一邊肆無忌憚地嘲笑我。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覺得他們特別好玩。真的,我覺得他們特別特別特別好玩。看著一個個比我大的孩子,光著屁股,拍得自己滿身都是泥巴,卻在忘乎所以地嘲笑我,那情景真的太好玩了。想著他們的好玩,我自然一點氣也沒有,隻是靜靜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家走去。

當晚,他們又挨訓了,並且都被打了屁股。後來,我聽父親說,待我走遠了,他們也笑夠了想穿衣服的時候,忽然來了一陣旋風,把他們的衣服都刮飛了。結果,他們幾個都是等到天黑透之後,光著屁股帶著滿身的大泥巴回家的。

母親給我洗衣服的時候,沒有像往常我被欺負後那麽生氣,她說她被那幾個孩子氣笑了,還說也不知道這孩子哪輩子和那些孩子結成了冤家,怎麽就無緣無故地被人家欺負。父親見母親沒有生氣,不但表揚了母親,說她進步了,心性越來越棒了,還附和母親說:“這可沒準啊,誰知道這小子哪輩子和誰結了怨氣呢。不過,凡事皆有因緣,遇到了就坦然麵對,過去了就不再多想。隻有這樣,咱這普普通通的人生,咱這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會有不一樣的味道。”

想起我的父親,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別看在人們的心目中,父親隻是一個深受大家尊重和熱愛的鐵匠,在我的心目中,他可是一位大哲學家,比全福全更五福、更智慧的人。迄今為止,還沒有誰能夠替代父親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回想到這裏我才發現,剛才鬱鬱得快要暴發的我竟微微地笑了起來。發覺自己又冒傻氣了,我連忙捂上了嘴巴,心中暗想:“別這樣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怎麽說我也是畫工出身,可不能像個沒有素養的人一樣。”

想起自己曾經是個有素養的畫工,我的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禁不住梗著脖子環顧四周,有點小得意地自我顯擺起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裏既沒有冰河,也沒有我熟悉的景物。我前後左右轉了好幾圈,總是覺得這裏的氣息似曾相識,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我是不是真的來過這裏。

“哎,等等我啊。這裏是什麽地方啊?”我一邊追問,一邊屁顛屁顛地順著兩位老人家前行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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