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帶遊輪巧遇劉再複教授 曹小莉
熱帶遊輪巧遇劉再複教授和陳亞非大姐，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四年他們在溫哥華生活過， 加華作協和本地的朋友經常請他講中國文學，我和阿冠也常開車請他們出去玩。 這次意外在海船上相逢，簡直高興極了， 覺得這是不太可能發生的奇遇。 船上幾乎沒有多少華人，我們從加拿大西部來，為的是參加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市舉世聞名的狂歡節Mardi Gras，順便乘船到熱帶島嶼曬曬太陽，體驗世態民俗，躲開溫哥華的綿綿冬雨。他們從美國中部森林高山區來，乘遊輪玩賞幾國風景，並可在在墨西哥、洪都拉 斯和伯利茲探索中南美洲的瑪雅文化，結果訂了同一艘遊輪，這種機緣好像百萬中無一。前一兩天在船上根本沒見到麵。
李澤厚教授夫妻和他們結伴而行，李教授八 十高齡，他被聯合國選入世界十三偉大哲學家之一。 
劉再複教授潛心寫作，已出版幾十本書，他對中國的文學，哲學，文化和社會有極為精辟見解，加上在國外二十二年的生活，對西方東方文化的對比和分析， 講起來洋洋灑灑，如江河一泄千裏。他不斷在美國，加拿大，香港，台灣，日本，歐洲各國，俄羅斯各大學作學術演講，今年將去韓國。二零零八年，劉教授曾受鳳 凰衛視邀請去中國參加“世紀大講壇”，恰逢世博，去年去四川探親，受邀演講，他隻同意在大學作很小型的報告，卻吸引了三千學生教師，有的沒有座位就站著一 聽幾小時。一路上聽到他對三國水滸中槽粕文化的批判，聽到他對紅樓夢的透析，對瑪雅文化的感悟，對中國哲學、禪宗佛教的見地，對西方文明和東方文明的對 比，對各民族各文化情理法的不同與社會廉潔腐敗的關聯， 使我這樣的後輩茅塞頓開，劉再複教授如此淵博深厚的中國文化，能在海外傳揚，北大清華的學子卻無緣傾聽，我想真是國家民族的損失。
從劉再複教授的言談中， 令人強烈感到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一個十足的中國知識分子，溫文儒雅，他的談鋒和他的筆一樣的多彩多姿，氣勢磅礴。他的大女兒是美國的文學付教授，嫁給了 一代音樂大師馬思聰的外孫。九四年亭亭玉立的小女兒小蓮才十四歲，跟著媽媽在我家和二十多個朋友一起看“北京人在紐約”，連看兩天二十二集，我對她那一雙 清澈明亮的眼睛印象極深，現在她已有了自己的寶寶。
劉教授感歎地告訴我，他看到瑪雅文化中那種把親身子女殺死祭獻給神的行為，就越感到中國文化的合情合理，所以能夠源遠流長，不致遭到覆滅的命運。劉教授談 到他的媽媽二十七歲守寡，八十七歲去世，一生辛苦操勞就為了三個兒子，為的是守住那一份對先夫的愛和情義，這就是中國人的美德和責任感，我們的民族文化對 家庭的守護，是值得其他民族借鑒的。他不無幽默地告訴我們，八九年他被逼出走，倉皇離家，留下老母親和小女兒相依為命。當看到電視上當局點名劉再複等人赤 膊上陣，上躥下跳，煽風點火時，他文化不高的媽媽把電視關了，“我家再複從來不光膀子的，大熱天他都穿著衣服，瞎說。”
十七年後我再見到的劉再複教授，已經成為熟知了解東西方文化差異和利弊的大師，對各種命題順手拈來，知識如大海那麽深廣。他獲得的是心靈的自由，研究的自由， 發表的自由。他現在生活的科羅拉多，也曾經是梁實秋和聞一多生活過的地方，梁和聞兩位教授是摯友，他們選擇了不同的政治道路。我說現在你和李澤厚教授選擇 了同一個尋求心靈自由的道路，在科羅拉多這個文學先賢呆過的地方，又繼續著中國文學和哲學的探討，你們的著作和思想勢必將影響中國的學子。談到他們合著的“告別革命”，我再次感謝他十幾年前送我的很多書，“人論二十五種”“尋找的悲歌”“漂流手記”“放逐諸神”“劉再複論文選”等，其中“告別革命”對我思 想有很大的啟蒙，多年後我看電視劇“走向共和”時，不禁跳了起來，編導是不是讀過這本書。
劉李兩位大學問家參加瑪雅文化遺址參觀團，連續三天要早起乘車六小時或者四小時在路上辛苦奔波，讓遊輪大賺一筆額外陸地旅遊費，但他們也大有斬獲，回來學 問更高一層。
洪都拉斯ROATAN海島，阿冠買了這頂帽子，別有風味。我買了他們自製的玉石裝飾品，這一家人的麵容多麽平和。
我和阿冠隻是來此遊山逛水，探尋風土民俗，擁抱熱帶陽光，所以每到一處，總是單獨招募一個本地司機兼導遊，載我們四處兜風，與販夫走卒們稱兄 道弟，與首飾店老板討價還價，讓他們帶我們去看窮人鐵皮屋，富翁海邊別墅；熱帶雨林海灘；喝剛砍下的椰子汁，吃熟透了的紅肉木瓜，嚐剛烤好的麵包果，甚至 還帶我們去找裁縫（褲腿要修改一下），進當鋪（不是變賣東西，沒那麽慘）。兩次是高大的黑人兄弟，不知是巧合還是吹牛，一個是拳擊家，一個是足球健將，都 是口若懸河，熱情似火，你要是不給他們豐厚的小費，還真心裏過不去。那個拳擊手沒係安全帶，被罰款八十，那個足球健將，有十四個兒女，二十九個孫兒女，六 十多歲，妻子去年去世。從背影看去，他隻有四十歲的樣子，過幾年再來，說不定他又再醮，又添丁添女了。另有一位司機導遊是白人女士，愛爾蘭後代，在洪都拉 斯長大，非常恭謙，私立學校畢業，用西班牙和英語雙語工作，勝他人一籌，帶我們遍遊了Roatan島，一路講說了當地的曆史和目前人民生活現狀。
洪都拉斯的一個海島上，劉再複和李澤厚兩位大師不辭辛苦起早去考察瑪雅文化，我兩小人物就雇請一個導遊陪我們遊山觀水，遍吃熱帶鮮果，考察民情土風，各有收獲。
洪都拉斯ROATAN海島，風光綺麗，劉再複和李澤厚兩位大師不辭辛苦起早去考察瑪雅文化，我倆就雇請一個導遊陪我們遊山觀水，開車沿著海岸兜風，遍吃熱帶鮮果，考察民情土風，各有收獲。
我和阿冠隻是來此遊山逛水，探尋風土民俗，擁抱熱帶陽光，所以每到一處，總是單獨招募一個本地司機兼導遊，載我們四處兜風，與販夫走卒們稱兄 道弟，與首飾店老板討價還價，讓他們帶我們去看窮人鐵皮屋，富翁海邊別墅；熱帶雨林海灘；喝剛砍下的椰子汁，吃熟透了的紅肉木瓜，嚐剛烤好的麵包果，甚至 還帶我們去找裁縫（褲腿要修改一下），進當鋪（不是變賣東西，沒那麽慘）。兩次是高大的黑人兄弟，不知是巧合還是吹牛，一個是拳擊家，一個是足球健將，都 是口若懸河，熱情似火，你要是不給他們豐厚的小費，還真心裏過不去。那個拳擊手沒係安全帶，被罰款八十，那個足球健將，有十四個兒女，二十九個孫兒女，六 十多歲，妻子去年去世。從背影看去，他隻有四十歲的樣子，過幾年再來，說不定他又再醮，又添丁添女了。另有一位司機導遊是白人女士，愛爾蘭後代，在洪都拉 斯長大，非常恭謙，私立學校畢業，用西班牙和英語雙語工作，勝他人一籌，帶我們遍遊了Roatan島，一路講說了當地的曆史和目前人民生活現狀。
伯利茲街頭一景，小孩上學途中，國家雖窮，陽光下孩子們穿著潔白齊整的衣服，看來很高興和平。
這是伯利茲的一個私立學校，孩子們喜歡我圍著我大叫，爭先恐後要照相，我好像回到小學時代，真高興。
阿冠用英語出版的兩本書就是關於十九世紀中國移民到中南美加勒比海的曆史，一路上我用眼睛在觀察一百五十年 前他的先祖踏上的這片熱帶土壤，用心靈在體驗那大片的甘蔗田、香蕉園裏當年葡萄牙、印度、中國契約勞工的艱辛。
晚上阿冠在模仿美國歌手貓王的比賽中獲得第一名，得到一瓶價值七十美元的法國香檳，在這個搞笑的比賽中，主持人宣布阿冠成為船上正式的愛爾威斯（貓王名字）， 規定第二天每個人見到他都要歡呼致意，於是乎，以後的幾天，我們不斷地被熱情的船友們起哄致敬， 男士脫帽，女士擁抱，鬧得不亦樂乎。
小莉敬一杯酒給李澤厚教授，他被譽為當代世界十三個偉大哲學家之一，右邊坐著的是他的妻子馬大姐和兒子。馬大姐曾在寶蓮燈和絲路花語大型舞劇中演出，是中國舞蹈界老演員。
臨別之夜我們在一起喝香檳酒，席間另一朋友又買了紅葡萄酒助興。從科羅拉多來的還有劉教授和亞非大姐的朋友一對醫生夫妻和另一對工程師夫妻，還有特地 從加州來的李教授的一對晚輩朋友夫妻，巧的是我的恩師之一是那位男士的大學老師，我們都是英語專業，在同一時期讀的大學。而他八十年代留學時住在友好的美 國人家裏，東道主是美中友協東部主席，是阿冠的好朋友，而阿冠在七十年代中末期是美國中西部友協主席，簡直是不能聊天，一聊之下，全串一起了，太神奇了。除了 阿冠，大家全是大陸出生長大的，一共湊成一大桌，一聊一串故事，上海的，北京的，長沙的，蘇州的，福建的，文革前的文革中的文革後的大學生都有，各自一大 堆經曆。餐後我和李澤厚教授，阿冠和李澤厚夫人馬大姐（舞蹈演員，絲路花雨，寶蓮燈裏的演員）和很多的北美遊客一起翩翩起舞，那天的音樂主題是美國五十年 代的懷舊曲。李教授告訴我，他三十幾歲的時候，很多人以為他五十歲了，等他五十幾歲時，一般人以為他七老八十，現在可能大部分國內人以為他九十多歲了，他 說他喜歡在默默中生活，在默默中死去，他一點也不忌諱死亡。我這才得知原來他成名很早，他說這也是早成名的代價，世人眼中你永遠是老人家。李老看起來就像 六七十歲，在船上天天都在音樂中與夫人共舞，據說在家他每天鍛煉身體，走很多路，喝很多葡萄酒，他帶有哲學家的莫測高深，同時有隨心所欲的童心和溫和的笑容， 完全是一個性情中人。
劉再複教授和李澤厚教授的兩位年輕朋友，吳月和他妻子 Laura Deng 在交談，他們特從舊金山趕來海上與李澤厚教授見麵。一聊之下才知吳月先生和我都是七七級文革過後首屆大學入學生，受過同一位恩師指導，北師大英語係的施能濟老師，施能濟也是劉再複的福建同鄉，他鼓勵和輔導我參加七七級高考。從吳月處才聽到他已英年早逝，令人不勝唏噓，在我當工人的時候，經他的學生王文琪介紹，他憐惜我多年自學被關在大學門之外，鼓勵輔導我備課應戰七七年高考，此恩終身難忘。
從左向右陳亞菲大姐、劉再複教授、曹小莉、蘇阿冠博士。
劉再複教授臨別之前，讓我一定向溫哥華的老朋友們致意，他和非亞大姐都非常懷念這座美麗的西海岸城市，懷念這裏的朋友們，他一下子說出一大串名字，有德高 望重的，也有名不見經傳的，有年高德劭的，也有後輩晚生。其中華裔林達光博士已仙逝，英裔教授布洛克詩人也已作古。對他來說，在溫哥華生活的十個月中，他在這美麗的海濱城市，結交了一批真誠的朋友，留下了永遠的記憶。
我記得劉再複教授九四年臨別加華作家聚會時就斷言，溫哥華將是北美的文化重鎮。此言不虛，希望不久的將來，他會再次來做客。
二零一一年三月十一日溫哥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