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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姑娘都單純(15)

(2004-06-15 10:14:52) 下一個
第二天中午,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象往常每一次醒來的時候一樣,有一點茫然,隻覺得頭像是要裂開般地疼痛,嗓子也緊得厲害。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但不知道是怎麽回到這裏來的。又過了幾秒鍾,才慢慢地想起昨天發生過的事,心突然縮緊成一團一陣抽搐。 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想起車還放在食色吧,決定過去拿一趟。 慢吞吞地起床、洗漱、穿衣,又慢吞吞地走下樓打了輛車,告訴司機要去哪兒的時候才發現嗓子已經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虛弱地靠在座位裏麻木地看著車窗外不停變換的風景——這麽多年了,我周旋在形形色色的女人之間,從來都覺得自己玩得很瀟灑很漂亮,沒想到一個認識才幾個月的小女孩卻讓我遭受了如此重創。她的傷心是紮在我心上的一根刺,她受傷有多深,這根刺紮得就有多深,而且我不確定什麽時候才能把它徹底拔出去。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傳出來短信的聲音,我懶洋洋地掏出來看。 是陶冶發過來的,簡簡短短的一行話:“我曾經跟你說過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我們去體驗,但是如果沒有你,我寧願放棄這個世界。” 我猛地坐直了身體,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這行字,然後整個人就象突然虛脫了一樣,耳朵裏發出很奇怪的嗡嗡的聲音,眼前看到的東西全成了一張黑白底片。冷汗不斷地從我身上每一個毛孔裏冒出來,我拚命控製著自己顫抖的手,撥電話到陶冶的手機上,卻隻聽到關機的訊息;撥電話到她家裏,也沒有人接。 慌亂中我想到了董立,立刻撥了他的手機號。 “你現在是不是在酒吧?”董立剛一接電話我就劈頭蓋臉地問道。 “是啊。怎麽了?” “你趕緊幫我去陶冶家裏看看她,你離得近。我怕她會出事兒,你快點兒過去,我馬上就到,快去!!” 董立大概被我極度焦躁的語氣嚇到了,沒多問什麽,隻問清楚了陶冶家在幾樓幾號便掛斷電話走了。我一路上邊催促著司機快開邊不停地打著陶冶的電話,然而結果始終都是一樣,甚至後來再打給董立都沒有人接了。 很多年來我頭一次急得想哭,在一遍又一遍撥打電話的過程中我真的動搖了,我從沒有想過會有哪個女孩肯為了我去死,什麽樣的愛能讓一個人到了可以放棄自己生命的地步?算了,她要怎麽樣我都答應她,隻要她沒事——我衝動地這樣想。 車終於開到了陶冶家樓下,我從錢包裏抽出一張五十的票塞給了司機,連找的錢都沒要就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上樓去了。 陶冶家的大門半開著,我沒敲門就闖了進去。剛一進門就聽見董立的聲音從衛生間的方向傳過來:“你冷靜一點兒,劉朔一會兒就到,有什麽話你們倆坐下來好好說,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來,把刀給我!” “你別過來。”陶冶的聲音中夾雜著明顯的慌亂。 我跑到衛生間門口,董立背對著我,陶冶站在他離他幾步遠的對麵,正用手裏攥著的一把鋒利的藏刀比著他不讓他靠近。略一轉頭,陶冶看到了我,臉色霎時變得異常蒼白。董立看到她在看門口的方向,也轉過頭來。趁著董立一分神的功夫,陶冶拿著刀就往自己的左手腕上切了下去。 我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手擋開了陶冶的左手,另一隻手想都沒想就緊緊地攥住了刀刃。時間在一瞬間凝固,片刻的寧靜之後,鮮血從我的掌心汩汩地湧了出來,很快便流滿了整隻手並染紅了我的袖口。陶冶鬆開刀柄,後退幾步,驚恐地用手捂住嘴看著我那隻還握著刀的手。 董立也愣在原地。而我在刀鋒穿透我的皮膚、切入我掌心肌肉的一刹那卻突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很多原本混亂的東西開始明晰起來。 我輕輕地把沾滿我鮮血的藏刀放進水池裏,做了個深呼吸,轉向陶冶用異常平靜的口吻對她說:“你別再這麽任性了好不好?根本沒有人值得你放棄這個世界!其實這點你自己心裏比我更清楚——如果你真的想死,我想董立也沒那麽容易能及時出現在這裏阻止你。” 陶冶象是被說中了心事,慢慢地蹲到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我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凡是你想要的你就一定會去爭取,那時候我對你這種生活態度很欣賞。可是你沒告訴我,如果你爭取不到你要怎麽辦?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不過即使如此我也還是很感動,真的!畢竟你是因為太在乎我才會不擇手段。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僅僅因為有人拿自殺來威脅我,我就放棄自己的原則,那就算我現在留在你身邊又怎麽樣?我今天因為你要自殺而留下來,明天就可能因為別人要自殺而離開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真的願意要這樣一個男人嗎?” 盡管我一直用另一隻手按著傷口,鮮血還是滴滴答答地流到了瓷磚地上,說話的時間裏已經積了小小的一灘。陶冶擦了一把眼淚抬起頭來對我說:“別再說了,你快去醫院吧,你流了很多的血。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再做傻事了。” 董立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地說道:“走吧!” 我沒再說什麽,轉身和董立一起離開了。陶冶剛才說的話我相信,她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下樓的時候董立告訴我:“我到的時候敲門沒人應,但後來發現門沒有鎖,進去就看見陶冶拿著刀站在衛生間。我想你說得對,她並不是真的想死。” “有幾個人會真的想死?”我苦笑著說,“到什麽時候生命都還是最寶貴的。”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的手看來傷得不輕。”下樓後,董立看了看我左手上的傷說。 我疲憊地搖了搖頭:“不用了,這點兒傷算什麽。以前在外邊兒混的時候還不是三天兩頭被人砍幾刀,也沒次次都得去醫院。” “還是去吧。”董立堅持道,“你傷口太深,我怕刀不幹淨。” 最後我還是讓董立開著我的車送我去了醫院。左手的手掌被縫了好幾針,雖然打了麻藥也還是很疼。我一聲不吭地咬牙看著醫生手裏的針在我的肉裏穿進穿出——現在皮肉上的痛苦反倒能讓我心裏好過一些。 從醫院出來我直奔家中,在家裏倒頭大睡了兩天兩夜。中間偶爾醒來接個電話或吃點東西,然後又接著睡過去——我需要睡眠來幫助我撫平陶冶帶給我的過度驚嚇以及我對她深深的歉疚。 當我終於睡到不想再睡的時候,我開始非常非常地想念秀兒。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4點多鍾,我撥通了秀兒的手機:“寶貝兒,一會兒下班過來找我好嗎?我想你了。” “好,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說。” 秀兒說話的口氣顯得情緒很低落,我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也不敢在電話裏多問,隻好先草草收了線等她來了再說。 這樣的等待是一種漫長的折磨——我不斷地猜想著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最擔心的就是陶冶會不會去找秀兒說了些什麽。陶冶和我在一起泡了那麽長時間,以她的聰明程度,想要知道秀兒的聯係方式可是太容易了。 要是真這樣我該怎麽辦?我這麽多年來煞費心機所隱瞞的一切真相全都會暴露在秀兒的麵前,到時候我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讓她原諒我。 算了,索性聽天由命吧!如果真的是天要亡我那也沒辦法。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消極等待著秀兒來這裏給我一個判決。 門終於被敲響了,我忐忑不安地去開了門,秀兒裹挾著一身的寒氣走了進來,臉被凍得紅撲撲地,進來以後就邊脫羽絨服邊走到客廳裏,也沒跟我說話。 我更加心虛得厲害,討好般地幫她把衣服和包兒掛好,又幫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秀兒看見了我還纏著紗布的左手,詫異地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沒事兒,前兩天酒吧裏有人打架,勸架的時候被刀子拉傷了。” “哦。”秀兒麻木地點了點頭,並沒有急著看我傷勢的意思。她坐在那裏也不喝水,隻是若有所思地把手輕輕籠在杯子周圍取暖。坐了一會兒,秀兒目光遊離、心事重重地對我說:“今天中午有人找過我!” 猶如當頭一棒,我的心頓時涼到了極點,認定自己這回是必死無疑了,但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問:“誰呀?“ 秀兒停了一下,才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琪琪。” 天哪,這兩個字簡直就是我所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我歡喜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是啊,我真是太笨了,我不該那麽去想陶冶,她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呢?我早該知道她不會是那種人。 穩定了一下情緒之後,我問秀兒:“琪琪找你幹嗎?” 大概是因為我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愉快,秀兒滿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告訴我:“琪琪中午打電話約我出去見麵。她跟我說她前兩天看到範波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那個女孩子從她的描述來看應該是小迪吧。琪琪問我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麽回事,她說範波現在整天都不回家,就是回去了也對她愛搭不理。她哭得特別傷心,一個勁兒地求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 停頓了一下,秀兒歎了口氣:“我全都跟她說了。” “什麽?”我的心再次跌入穀底,難以置信地看著秀兒,“你真的全都跟她說了?” 秀兒點了點頭,沒看我。 “完了完了,這下你可把範逼給害慘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別摻和他們倆的事兒嗎?你怎麽就是不聽啊?”我氣急敗壞地說。 秀兒緩緩地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把範波害慘了?他在外邊兒沾花惹草他有什麽可慘的?現在真慘的是琪琪,他們倆才結婚多長時間?你去看看,看看她跟守活寡有什麽區別!我本來還以為結婚以後範波都改好了,到今天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我是害慘了琪琪才對,我早就應該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她,她壓根兒就不應該結這個婚。既然已經結了現在離也還來得及。告訴你,我今天已經勸過琪琪跟範波離婚了。我知道範波是你的哥們兒,我自己也一直拿他當朋友看。但是我跟你不一樣,他錯了就是錯了,我絕不會袒護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秀兒說才好。我不能告訴她,範逼其實就是想拖到琪琪自己說離婚的那天。但是他絕不能讓琪琪知道他在外麵有別的女人,更不能讓琪琪拿到任何證據,因為那樣的話他離婚的時候就一分錢也別想得到,甚至下場還可能是無法想像的悲慘——畢竟以琪琪家的實力,要收拾他簡直是太容易了。 雖然範逼的種種行徑我也很不齒,但怎麽說他也是我兄弟,我不希望他栽一個大跟頭,至少我不希望他栽跟頭是因為我這邊的原因。 我隻能好言好語地勸秀兒道:“這次已經說了就算了。以後你就別再管了行不行?琪琪要是再給你打電話或是去找你,你就別再理她了,他們之間有什麽問題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咱們沒必要夾在中間兒啊。” 秀兒悲哀地搖著頭看我:“我真不明白,你們怎麽能為了所謂的義氣連一點兒起碼的同情心都沒有?範波都已經害人害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要處處維護他?” 我煩躁地衝秀兒揮了揮手:“你不用跟我說這個。這個世界上倒黴的人多了,我同情的過來嗎?我隻能先顧著我身邊兒的人。你不明白我為什麽維護範波,我還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維護琪琪呢!範波到底跟我是兄弟,琪琪是你什麽人?你的同情心是不是有點兒太泛濫了?” 秀兒被我氣得半天說不出話,就那麽死命地瞪著我,最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我說:“你非要我說我就告訴你——琪琪不是我什麽人,但你別忘了我和她都是女人。我幫她是因為我不知道她的今天會不會是我的明天。” 這一句話象是耗盡了秀兒全部的心力,說完後她就麵色蒼白地靠在了沙發上。而這句話也同樣將我的心撕扯成了碎片——她居然把我看成和範波一樣的人,她居然以為我也會那樣對待她,我忽然覺得這幾年來我一直堅持的那些東西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麽意義。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我傷心地看著她,“我承認我最近一段時間是陪你陪得少了點兒,但是我心裏始終都隻有你一個人,我永遠都不會允許別人侵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隻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怎麽樣我都順著你,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你怎麽還。。。。” 秀兒突然攔住了我的話,盯著我的眼睛問:“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娶我?” 我登時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秀兒還是那樣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看,看了一會兒,兩行淚水直直地從眼眶裏流了下來,並迅速地順著她曲線柔和的兩腮滑落到下巴上。她站起來拿了大衣和包兒就衝了出去,走的時候重重地摔上了門。 我沒有去追她,仍然傻傻地站在原地——既然追上她我也還是無法給她一個承諾,那又有什麽意義?5年了,她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了口。劉朔啊劉朔,你逼得一個那麽要麵子、那麽好強的女孩對你問出她那麽多年都不願意問的話,而你居然還敢腆著臉說你愛她! 我蹲在地上痛苦地將頭深埋到臂彎中,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猥瑣和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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