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姑娘都單純(14)
(2004-06-15 10:14:22)
下一個
我和陶冶之間展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我是想通過逐漸疏遠的辦法讓陶冶忘掉我,而她卻不屈不撓地反抗著。開始的時候她來電話我還隨便敷衍她幾句,但如果她要約我出去或是要來找我,我就找各種理由拒絕。到後來我幹脆連她的電話都不接了,酒吧也不敢去、家也不願意回,董立把他在上地的房子借給了我,我一個人跑到那裏躲清閑去了。
秀兒自然會問我為什麽去董立那兒住,正好董立新買了台電腦放在上地的家裏了,我就騙秀兒說想在他那兒打電腦遊戲。秀兒不疑有它,到了周末我就把她也接到上地,要不然就帶著她饒世界找朋友玩去。
陶冶打了幾天電話見我總是不接,就改成了瘋狂地發短信,最多的時候一天能發幾十條兒。她不停地用文字對我訴說著她焦急混亂的心情,每收到一條短信我都要難受好長時間,三天之後我實在扛不住了,索性把手機關了。
董立隔三差五地過來看我,每次來都告訴我陶冶又去酒吧找過我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狠心?”我問董立。
董立歎了口氣說:“男人就該拿得起放得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這樣耗了半個多月,陶冶漸漸地也不怎麽去酒吧了,打開手機一看,短信也有很多天沒發了。我想她到底還是放棄了,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有深深的失落。
我恢複了正常的生活,不過在董立家住的這些天閑得無聊,倒真的玩“二戰特種兵”玩上了癮,所以也沒有急著搬回家去。
一個星期二的下午,秀兒的公司因為停電放假半天。秀兒打電話給我,要我陪她去我家附近的一間商廈買東西,因為她在那裏的一堆購物券馬上就要過期了。
我從上地開車接她到商廈,在裏麵買了很多東西,直到把購物券全部用光。剛走出商廈大門沒幾步,我就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我的車旁邊左顧右盼——是陶冶!毫無疑問她是認出了我的車,然後專門等在那裏守株待兔的。
我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拉住秀兒掉頭就往商場裏走,邊走邊對她說:“差點忘了,來接你之前董立交代我幫他買一把新的電動剃須刀,他原來那把壞了。”
進了商場我先跑去上廁所,在廁所裏十萬火急地給董立打電話:“你趕緊過來一趟,這回麻煩大了。我跟秀兒一塊兒逛商場,陶冶在外麵守著我的車等我呢,讓秀兒看見我就死定了。你過來隨便想什麽辦法把這小姑奶奶給我弄走,搞定了就發個短信給我。”
出了廁所,我帶秀兒到賣電動剃須刀的地方,故意挑挑揀揀地拖延時間,把櫃台裏擺的所有剃須刀都看了一遍,每把都能被我強詞奪理地找出點兒毛病來。小姐一直很耐心很和氣,最後我實在挑到不好意思了,隻得胡亂買了一把。
買完東西董立還沒給我消息,我隻好帶著秀兒慢悠悠地在商場裏亂轉,不管路過賣什麽的都要停下來仔細瞧一瞧,跟賣東西的小姐耍耍貧嘴。看上去我好像頗有閑情逸致,實際上我心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一方麵我特別難過——陶冶能突然出現在這裏,說明她一定是沒事就跑到我家附近想要找到我。她對我竟然能執著到這個地步,而我卻還要想盡辦法躲著她,這讓我沒辦法擺脫心中的罪孽感;另一方麵我又急得快要抓狂了——秀兒知道我是個很不愛逛商場的人,如果董立的消息再不來,我這種反常的表現遲早會引起她的懷疑。
還好手機終於在我的兜裏響了起來,我急忙拿出來看,董立很隱晦地隻寫了兩個字:“走了。”秀兒探過頭來瞄了一眼,問我什麽事,我說:“董立今天不是也在上地嘛,本來他還以為我在他出門前能回去呢,看我現在還沒回去就發短信告訴我一聲他走了。”——有時候我覺得我編瞎話的技巧真是已經到了信手拈來、出神入化的地步。
再出商場果然不見了陶冶的蹤影。我開車帶秀兒去遠一點的地方吃了頓飯,然後把她送回了她自己家裏,這樣她第二天上班方便一些。
我沒敢去食色吧找董立,直接回了上地。到家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說他一會兒就過來。
董立回來的時候我正在看電視,給他開了門以後,我拿出剛買的剃須刀扔給他說:“下午為了拖延時間,打著你的旗號買的。你不是一直說你現在那個不太好用嗎?得,這就算我給你的謝禮了。”
董立拿起來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邊:“操,要買也不說買個好點兒的,這還不如我現在使的呢。”
“切,白來的還那麽挑!”我嘟囔了一句,又惴惴不安地問董立道:“你下午怎麽把陶冶弄走的?”
“實話實說唄,還能怎麽著?”董立把外衣脫了掛到門上。
“那實話實說你是怎麽說的呀?”
“就說你跟你媳婦兒在一起呢,不方便見她。她聽完就跟我走了,還是挺懂事兒個孩子嘛。後來我陪她在咖啡廳坐了坐,她一直在哭。”
我心裏一陣刺痛,又問董立道:“那你都跟她說什麽了?”
“我能跟她說什麽呀?我又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麽回事兒。她哭我也隻能坐在那兒看著,等她哭夠了我就送她回家了。”董立的口氣裏有幾分不滿。
“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什麽了?”我心虛地問。
“沒有,我覺得你做得很對。我不是早就說過我隻希望你能和秀兒好好地在一起嗎?但是你處理事情的方法絕對有問題——你天天這麽躲躲藏藏地算什麽?有什麽話不能攤開了說?這麽下去你自己狼狽不說,人家女孩子也痛苦,好歹你讓人家死也死個明白吧?還有,今天你是逃過了一劫,但她以後要是再纏著你呢?難保沒有讓秀兒碰見的一天。好好跟她把話都說清楚了,大家從此各奔東西多好,何必搞得這麽雞犬不寧的?”
“問題是這種事兒說不清楚啊。”我愁眉苦臉地說,“她要是我女朋友行了,我可以名正言順地跟她說分手。可她根本就不是,也談不上什麽分手不分手的呀。難道我跟她說‘我以後不想見到你,你別再來找我了’?這種話我覺得就不是人說的話,腿長在人家自己身上,憑什麽你想讓人家找你人家就得來,你不想讓人家找你人家就得離你遠遠兒的呀?”
“你丫少找借口啊!”董立橫眉立目地瞪著我,“有什麽說不清楚的?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我就不信說不清楚!告訴你,坦白一切是你丫目前唯一的出路。”
我沒再說話,悶頭抽著煙琢磨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哦,對了,還忘了告訴你。”董立忽然又說道,“我問陶冶有沒有什麽要我轉達給你的,陶冶說有些話她一定要當麵跟你說清楚。你自己看著辦吧。”
第二天下午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撥通了陶冶的電話,約她到離她家和我們食色吧都不遠的一間茶藝館見麵。
去赴約之前我先去酒吧看了一眼,然後也沒再開車,直接走著去茶藝館了。
陶冶比我先到,我進門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安靜地坐著,麵前一個精致的小爐子,裝在玲瓏剔透的玻璃壺裏的水正滾滾地燒著。
我輕輕地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她看上去憔悴了許多,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濕潤,不知是水汽還是沒有流出來的淚水。
這個場麵顯然不適合開任何玩笑,所以我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憋了半天才別別扭扭地問了她一句:“你最近好嗎?”
這當然也是一句廢話。陶冶抬起頭盯著我的眼睛反問道:“你說呢?”
我慌亂地將目光躲閃開,又沒詞兒了——沒錯,我今天是來找陶冶“說清楚”的,可是見到她以後我發現我連該從哪兒說起都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陶冶先問我道:“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不開心?”
我搖了搖頭:“沒有。憑良心說,你是一個能給別人帶來很多快樂的女孩子。”
“那你為什麽老是躲著我?”陶冶一臉傷心地看著我。
我咽了口唾沫,很艱難地對她說:“陶冶,你知道,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有女朋友,你也有男朋友,關於這一點我們誰也沒有隱瞞過誰。我們之間雖然有那種關係,但我一直覺得我們從本質上來說還是隻能算比較親密的。。。好朋友,而且我以為你也是這麽想的。和你在一起我非常開心,但是我沒想到我的存在會影響到你和你男朋友之間的感情。你那天跟我說你要和你男朋友分手,我覺得是我害了你,所以我想我離你遠一些可能會對你們倆之間的關係有所幫助。。。。。。”
“你誤會了!”陶冶焦急地打斷我,“我對我男朋友本來就一直都沒什麽感覺,我要和他分手根本就和你沒關係。你就算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一樣要和他分手的。”
“你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我忍不住充滿疼惜地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陶冶的臉,“至少你剛認識我的時候和他還是好好的,對吧?何況就算你隻是因為不喜歡他才跟他分手,你以後總還要找別的男朋友吧?老跟我泡在一塊兒你怎麽找?我離開你對你隻有好處,你明白嗎?”
陶冶不做聲了,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我。。。沒想過要再找別的男朋友,因為我隻想和你在一起。你是我長這麽大第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要破壞你和你女朋友的關係,我願意隻守著你一個人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想要求你和我一樣。就算前一段時間找你找得那麽辛苦,每到周末我也還是乖乖地呆在家裏,不去找你、不給你打電話。我不在乎你除了我之外還愛誰、還跟誰在一起,我隻要你能和以前一樣偶爾陪陪我就夠了,你去找別人的時候我會安靜地在一邊等著你。真的,我真的隻要這麽多。我找你就是為了當麵告訴你,我保證不會破壞你正常的生活。”
陶冶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身子微微地向前探著,臉漲得通紅,眼睛裏盈滿了淚水。我看得出她是多麽急切地想要讓我相信她的真誠。
就算我再怎麽禽獸,也不可能不被這樣的話所感動,但我還是不得不克製自己。
我點了根煙穩定了一下情緒,用盡可能平淡地語氣說道:“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我壓根兒就不是什麽好人。”
陶冶張開嘴想要說什麽,我做了個手勢攔住了她的話。我忽然想到董立說得對,我不能再虛偽地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應該把心裏真正的想法告訴她。
“你剛才有一句話說錯了。”我鼓起勇氣直視著陶冶的眼睛,“不是我除了你之外還愛誰,而是我從來都隻愛秀兒一個人。秀兒從18歲起就做了我的女朋友,到現在已經跟了我5年。這5年裏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她的事,我唯一能夠補償她的就是保證我的感情隻屬於她一個人所有。說實話,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但也僅僅就是開心而已。你知道,我身邊的女人很多,你和她們唯一的不同是我還把你當成一個很好的朋友,而她們中的大多數人跟我連朋友都沒的做。但不管是朋友也好、不是朋友也好,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場遊戲,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我們怎麽玩都可以,但是隻要有一方涉及到了感情,遊戲規則就被破壞了,就隻能game over——這就是我的原則,也是我今天真正想跟你說的話。”
陶冶呆呆地看著我,臉色逐漸變成灰白,大顆大顆的淚珠終於成串地滑落到她的臉上,漸漸地由落淚轉為抽噎,最後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肩膀一起一伏不停地抖動著。
她的淚流在臉上,我的血卻是流在心裏。我知道我剛才說的話有多麽傷人,但這些話是一把雙刃劍,傷得最深的其實正是我自己。
麵對女孩的哭泣我總是不知所措。茶館裏顧客不多,但每個人都在悄悄地向我們這邊張望,而我已經懶得去管他們會怎麽想。
一支煙抽完,我輕輕拍了拍陶冶的肩膀:“別哭了。”
這句話是多麽地蒼白無力,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再說些什麽。
陶冶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哽咽地問道:“可是我們以前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留戀嗎?你記不記得我們一起開車、一起跳舞、一起在天安門廣場看升旗?是你已經不記得了還是你從來也沒有覺得這些經曆是美好的?”
“我承認它們的確很美好,和你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分鍾,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把目光轉向窗外,卻是真正發自內心地告訴陶冶這句話。
“那你怎麽還能舍得離開我?”陶冶傷心欲絕地問出這句話,淚水再一次奔湧而出,刹那間布滿了整個麵頰。
我聽得出這句話裏中包含了她多少傷痛,這些痛同樣重重地砸進我的心裏,砸得我喘不過氣來,但我還是隻能殘忍地告訴她:“不是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必須要永遠把它們留在身邊,也未必留得住。人一輩子值得留戀的東西很多,但你總會因為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而舍棄另外一些,沒有什麽好想不通的。”
陶冶心灰意冷地靠在椅子上,用手抵住額頭小聲地啜泣著。杯子裏的茶早已經涼透了,爐子上玻璃壺裏的水卻還在咕嚕咕嚕地燒著,燒得都快見了底。
我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也不想再繼續耗在這裏讓兩個人都傷心。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我對陶冶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外麵起了很大的風,陶冶穿著一件白色的短大衣走在我前麵,領子上一圈又細又軟的絨毛在風中飄飛舞動——她挺拔頎長的身材配上她時髦的穿著讓她看上去象一個模特兒,但她走路的樣子卻活象一個遊魂。
走到陶冶住的小區門口,我停住了腳步對她說:“我不送你進去了,以後。。。你自己保重!”
剛想轉身,陶冶卻忽然伸手拉住了我的袖子。我轉回頭,她用乞盼的眼神看著我急切地懇求道:“你能不能陪我過完這個冬天?我答應你,等過完這個冬天我一定不會再纏著你了。”
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心軟,其實我比她更不情願這麽早就麵對分離。但最後我仍然堅決地搖了搖頭:“還是就這麽算了吧,如果是遲早要結束的事,拖著也沒什麽意義,隻會讓你到時候更舍不得!”
陶冶低著頭沒有做聲,但死死地拉著我的袖子不肯放手。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的手指掰開,她卻一伸手臂抱住了我,把臉貼在我胸口上又哭了起來。
“別這樣陶冶!”當她在我懷裏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也快要崩潰了,趕緊扶著她的肩膀強迫她站好,“你聽我說,你好好地去過你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真的沒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沒有我你隻會過得更幸福,你相信我好不好?”
陶冶哭得肝腸寸斷,已經回答不出我什麽了。我想我再這麽跟她糾纏下去恐怕情況會越來越糟,那麽幹脆就讓她恨我恨到底吧。我狠心地鬆開了手,轉過身大步走到路邊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迅速地鑽進車裏後,司機問我去哪兒,我心煩意亂地說:“隨便,先往前開吧。”
車子發動,我忍不住從車窗裏向外看了一眼——陶冶,美麗如天使般的陶冶,正站在路邊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抹著眼淚遠遠地看著我的車,哭得就象一個無助的孩子。我不敢再多看,靠到座位上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車上還有司機,我真想狠狠地煽自己幾個耳光。
車漫無目的地開了好遠,司機終於忍不住問我:“師傅您到底要去哪兒啊?”
去哪兒呢?我腦子木木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於是掏出手機給董立打了個電話。
“我正好要找你呢。”董立一聽到我的聲音便說道,“範逼剛才來電話說今天晚上想唱歌去,讓我跟你商量商量。”
“甭商量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唱,我正想找個熱鬧的地方呆著。你跟範逼和馮哲說一聲兒,就以前咱們常去的那家兒,我現在就過去等你們。不過你可告訴他們,誰帶媳婦兒我跟誰急!”
我讓司機把我拉到了歌廳。進去要了包間要了啤酒,一個人打開電視就胡亂地點著歌唱了起來。歌廳裏的人都認識我,送啤酒的同時也順便給我發了個小姐作陪。我摟著她一邊兒喝酒一邊兒一首接一首聲嘶力竭地唱,小姐想跟我說說話都說不上,隻好很鬱悶地坐在一邊兒忍受著我那音不成音、調不成調的歌聲的折磨。
等到範逼他們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喝高了,大著舌頭還在唱個不停。範逼實在受不了我的破鑼嗓子,過來搶我的麥克風,我死活就是不給他。不僅如此還不許他們點歌兒,就自己一個人把著遙控器。
“嘿,怎麽茬兒?您這是請我們唱歌兒還是開個人演唱會啊?”馮哲問我。
我暈暈乎乎地看了他一眼,指著旁邊的沙發磕磕巴巴而又十分霸道地說:“廢。。。他媽什麽話?坐那兒陪。。。我唱!”
他們幾個沒辦法,隻好一起用一個麥克風,隨便我點什麽歌就跟著我亂吼一通。後來進來的幾個小姐被我們吵得直捂耳朵。
我不停地管服務員要啤酒,喝了一紮又一紮,他們幾個怎麽勸都勸不住。最後我終於哇地吐了旁邊的小姐一身,那天再後來的事我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