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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5

(2011-12-19 20:59:55) 下一個
翹翹回來了,眼圈紅著。“洗衣房也找了,沒有。也許是上帝想要告訴我什麽吧,該丟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況且也沒有用。找不到的不是一條牛仔褲,是一段劇情。正在舞台上演的劇情,其中一位主角忽然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留下舞台上慌亂迷惘的另一位主角。聆聽就是一種安慰了。翹翹拿出一隻彩色木珠串成的手鐲,告訴我是回來的路上偶遇的一個黑人給她的,說是不貴重,但意義很深,幾代人傳下來的,希望能給她帶來好運和快樂。我沒問是怎樣的情形。也不敢質疑如此意義重要的東西,為何會隨意送給了陌生人。我不忍心。正如翹翹從來也不問我總是隨身帶著那隻毛茸茸壞壞的笑著的小老虎一樣,睡覺也把它放在枕邊。然而入睡後是沒有夢境的。因為白天太累了,一邊忙辦理學生居留,一邊忙找學校和遞交申請書。不久,接到了幾所學校的麵試通知。然後就信心滿滿的揣著一份巴黎地鐵圖,一一去拜訪碩士研究生項目的負責人。但是10月份立即入學是奢望。不是名額已滿,就是必須先上一個pre課程班,然後才能正式入學。我沒有這樣的預算,因為這份pre的錢,在來法國之前,就已經交到了第一所在中國很有活動能力,在法國卻連名字都排不上的學校。隻能是改變計劃了,繼續在第一所學校讀完pre,但隻選擇一些對自己有用的課程,比如會計。會計對於翹翹來說,小菜一碟。翹翹出來前,在廣州一家外企任財務主管。在大胡子教授的會計課上,翹翹一般不開口。除了一次。那次大胡子出了一道頗為複雜的財務難題。翹翹去黑板毫不猶豫的寫下了解決公式,可是有人有不同意見,沒另外寫在別處,卻是把翹翹的公式揮手一擦,這一下惹火了翹翹。翹翹噌的一下跳起來,“你為什麽把我的擦了!”然後,一甩漂亮的栗褐色的齊肩發,摔門而出,留下眾多目瞪口呆的觀眾。大家知道翹翹和我是形影不離的。大胡子和眾多的眼睛自然一齊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聳了聳肩,並未過多流露出我的得意。在這樣的“群體”,我和翹翹無法合群,也不太願意掩飾我倆的清高。八.房東是一個高瘦的男人,背影總像是一幅沒有生氣衣架晃蕩,深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安,,還是不自信,抑或警覺,還是都有。據說是在香街一家什麽小電腦公司上班。我們怎麽也看不出他曾是清華的高材生。不知為什麽,我們總是對他很有戒心。盡管我們很少能碰麵。他都是天還沒亮就出門,半夜才回來。有一個周末,他給我們買了烤雞,可是我們誰也沒敢碰。一個夜晚入睡前,翹翹驚叫,天哪,他一定是動過了我的被子!我和蕭兒都緊張起來。“是的,我也覺得我們在儲藏室裏放的衣物被動過。”蕭兒肯定的點著頭。“衣物?”我的想象力立刻集中在我那些蕾絲內衣上,黑色的,玫紅的,還有一套是白色的。我忽然渾身不安起來。我們三人神經質般衝進儲藏室尋找有人翻動過的蛛絲馬跡。結論模棱兩可。可是假想卻被無限放大。一切都變得可疑起來。一夜沒有睡意。房東幽靈般的半夜回來不知什麽時候又走了。我們三人清晨互相對視一番,很鄭重的得出結論:搬家。楊利很痛快的提議再幫我們找新住處。我們冷笑,房東必須一份不少退回押金;我們不再給找房傭金或者隻再給一半傭金。做這樣的提議,我們是期望能要回押金。錢在誰手裏,誰是老大。約好在中國城楊利擺攤的地方和房東見麵。楊利總是從中國搗弄出一些中國結之類的小玩意,在中國城“唐氏兄弟”超市門口賣。下午房東居然如約而來,隻是反悔還給我們美元。我們當然預料之中,因為最近美元上漲了一些。但結局比預想的好,我們已經作出押金被吞的心理準備了。押金給了,但房東也放出話:三天內滾蛋!瘦高衣架晃晃蕩蕩消失在人群中。楊利嘿嘿笑著說,他那什麽,不可能,哈,他那什麽,那事兒不行。老婆沒來兩年就去美國了。他老婆去美國和我們無關。和我們有關的是,三天內我們必須滾蛋。下午我們都去出席了英文寫作課,一是因為蕭兒要學英文,二來我們三人有個地方呆,想事情。三來,我和翹翹喜歡英文寫作的美國老師詹妮。據說她來法國讀博士,沒想到一來就呆了近7年。和法國女人比起來,詹妮很龐大,但是舉止很有修養很優雅,還有一雙憂鬱的眼睛。半途,突然一個穿著精致但神態刻薄的法國女人帶著一幫學生衝進我們的教室,很高傲的用英文說,“這是我們應該用的教室,而不是應該你們用的,你們必須離開這裏!”氣氛突然凝滯了。詹妮靜靜的看著他們,然後低頭收拾東西。法國女人得意的扭頭教導那幫學生“看,在商界,永遠不要可憐愚蠢的敵人。”“We do.”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我大聲卻很鎮靜的說。“Ms Jenny, let’s go.”簇擁著詹妮,我們離開教室,但不是以失敗和屈服者的姿態。這不僅是這個法國女人在一個美國女人麵前的傲慢,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因為我們這個班,是清一色的中國人。法國人一麵輕易的賺著中國人的錢,一麵對中國人不亦樂乎的把錢塞進他們口袋嗤之以鼻。 英文商務寫作課的風波,卻意外給我們帶來了住處的希望。陳俊是高幹子女。至少她自已聲稱如此。陳俊也聲稱借住在一位在巴黎3大教比較文學的教授家,想把另外幾間臥室出租給同學,素質高的。陳俊看上了我和翹翹。想都未及多想,也不容多想,我們迫不及待的敲定了下來,並約好第二天搬家。第二天,是國慶,也是中秋。灰蒙蒙的清晨,在此時,不再有水墨畫的寫意。翹翹,蕭兒,我。一行三人,無語但很默契。我們三人互相幫助,把一件一件行李,一階一階,托上冰冷的台階,托上巴黎郊區的火車站台,等候著從最東邊的94省,開往大巴黎最西邊的。在火車開動的一瞬間,我忽然淚流滿麵。頭倚著車窗,窗外模糊一片。版權所有,請勿轉載lyricbleu@yaho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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