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小羊： 2. 妹妹是個秘密

2. 妹妹是個秘密

過了一星期，爺爺奶奶來了。天一直下雨，下了很多天。有好幾天的時間，我在客廳落地窗那裏，聞見一股奇特的花香。這不是我家裏的味道，也不可能是花園飄來的或鄰居家的花香，因為花都還沒開呢。我到樓上去，卻聞見一股濃烈的受潮的地毯的味道，開窗通風也不見好轉，真是難以忍受。不過嗅鼻子的動作也不能太明顯，以免爺爺奶奶多心，以為我對他們不滿。

再過了一星期，用驗孕棒測出我居然懷上了！這真是個意外，跟四年前懷小兔時一樣，在我以為我再不可能會懷孕的時候，卻又懷上了。

想想這些天的鼻子過敏，頓時為地毯的氣味高興起來。這也跟懷小兔那時一樣，鼻子異常敏感，那時聞見的是廚房裏一股腐屍的味道，持續了兩周。而兩年前的那次miscarriage, 卻什麽味道也沒有聞見。

去看GP。是兩年前的同一位GP，說話很溫和婉轉的一個台灣人。兩年前她見我的時候，第一句話就問我：“是意外的嗎？之前吃了葉酸沒有？”我說沒有，她臉色就難看起來，說怎麽這麽沒有計劃性。一邊給我開單驗血，一邊對我說：“35歲以下的女人懷孕，就有15%左右的會自然流產；35歲以上的，流產比例是四分之一；40歲以上的，三分之一都會在12周之內自然流掉。所以如果你這次會miscarriage, 是很正常的，別想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不過是自然淘汰的結果。”

我心想這不是才開始嘛，幹嘛這麽烏鴉嘴。我能理解GP臉色難看，因為剛剛就在半年前，我還在她這兒看產後憂鬱症。我想她可能心底裏不讚同我這麽快就再次懷孕。

 

但我不相信我會miscarriage。想當年懷小兔的時候，事先也沒有吃葉酸。因為不知道懷孕了，頭三個月內還做了許多重體力活，諸如挖地種樹，搬磚頭，抬箱子之類的，還出門旅行 - 啥正常人幹的事都幹了，小兔就是個打不死的小強，堅決地在我肚子裏生存著。

事實證明這個GP真有預見性。我沒有特別小心翼翼，也沒有特別不小心，可三星期之後就流產了。

這次去見GP，心裏忐忑她會不會像兩年前一樣，說一番流產比例之類的話。但是當我告訴她我懷孕了，她立即很高興地對我說：“Congratulations!” 問了一些常規性的問題，就給我開單驗血，給醫院寫信訂位置。

 

我覺得挺奇怪，她這麽肯定會沒事嗎？

這次我決定去公立醫院，不想像懷小兔那次那樣，傻傻地自己掏錢作private patient, 得到的待遇卻連public patient都不如。這真是個英明的決定。去公立醫院報到之後，發現我這樣的高齡孕婦，又有過早產和流產的經曆，是醫院的重點保護對象，預約OB很容易，B超也免費。

懷孕的事沒有告訴外人，包括爺爺奶奶。一是還太早，二是不想失去人身自由 - 怕老人家動不動囉嗦這也不許幹那也不能吃。但是特意告訴小兔，跟他說：媽媽肚子裏有個妹妹了，不要在媽媽身上跳哦，不然妹妹會掉出來的。

小兔很興奮，每天晚上枕在我胳膊上，輕輕摸著我肚子，溫柔地說：“妹妹，我們一起睡覺啦。你要乖乖地呆在媽媽肚子裏九個月，等我四歲生日過了再出來哦。”早晨起來，小兔把耳朵貼在我肚子上，說：“妹妹，早上好。你睡得好嗎？”

有時小兔不免得意忘形，邊跳蹦床邊大叫：“媽媽肚子裏有個妹妹。”我急忙阻止他：“噓，小聲點！這是個秘密！”小兔立即壓低聲音說：“哦，妹妹是個秘密，藏在媽媽肚子裏。” 後來遇見人就說：“媽媽肚子裏有個秘密。妹妹是個秘密。”爺爺奶奶為自己的健康操心，沒留心小兔說的話。

我們都盼望這是個妹妹，我也堅信是個妹妹，想想那幾天聞見的奇特的花香 - 我幾乎要相信，那是妹妹的天使送她來的時候留下的味道。唔，即使後來會變成弟弟，我們至少先過幾個月的嘴癮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