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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場遊記之四十八:我的外祖父為什麽要向危難中的南昌起義軍和周恩來伸出援手?(下)

(2017-10-28 13:54:42) 下一個

古戰場遊記之四十八:我的外祖父為什麽要向危難中的南昌起義軍和周恩來伸出援手?(下)


激戰戰場中心竹竿山:

天近黑時,起義軍死傷不少,敵軍的第十一師也是傷亡慘重,又投入了一個補充團,仍然感到支持不住。此時,陳濟棠下令讓最後的預備隊---廣東軍閥的另一支主力第十三師也投入戰鬥。發現敵人越打越多,起義軍為取得勝利,隻好采取夜襲。當時任二十軍第二師黨代表的陳恭,在戰後不久的一份報告上對此次戰鬥這樣寫道:

“此時我軍始知敵人之兵力之較多,而火器亦極精銳,不易擊潰,遂決計舉行夜襲,令二十四師之七十一、七十二兩團兵卒,齊上刺刀,乘間企圖衝入敵陣,一麵用二十軍一、二兩師兵力在高山用極猛烈之火力為之掩護,突擊部隊以火焰為號,以圖圍繳敵械。不料衝去二小時,不特未見火焰,且我方衝去官兵紛紛逃回,問之,則謂敵軍已有準備,當我軍衝去時,彼甚為鎮靜,將我衝去之兵卒,圍住繳械。不願繳械之兵士,既衝鋒進,複衝鋒出,一往一返,損失非常巨大。此時,能集合兩地前進之兵力,隻有二師之第四團,為數已有限矣。戰至此,總指揮見我方一則兵力損失過多,二則全軍彈藥將罄,已無法再與支持,於是下令撤退。待退卻令下,各師查點人數,已減損一半。遂由第一師掩護,全部向揭陽退卻。”

汾水戰役烈士陵園:

在激戰之中,起義軍剛剛由第七十一團團長提升為第二十四師副師長的區震反戈投降,更是致命一擊。當時部隊內共產黨的組織不太健全(支部建在連上是三灣整編後的事),缺乏監督機製,一些人的叛逃自然難以控製。區震倒戈後,在第五次圍剿中隨薛嶽一路追剿紅軍,1935年被授少將軍銜,任國民革命軍第90師師長。抗日戰爭爆發後參與東戰場淞、滬、無錫東亭諸役的對日作戰;1938任第4軍軍長;又在江西南潯線諸役參加對日作戰,轉戰贛、湘、粵;1943年率部收複常德城,任第27集團軍副總司令。解放戰爭初期在山東戰場與湯恩伯、王敬久分任一、二、三兵團司令。1969年病逝於台灣。

     在這場激戰中,大多數人的表現還是英勇的。夜襲未能奏效,激戰至9月30日天明,因部隊在兩天中傷亡兩千餘人,其中第二十四師傷亡過半,彈藥也消耗大部,實在無力再攻,隻好撤了下來。

汾水戰役紀念館:

此時在第二十四師教導大隊的李逸民後來回憶說,他所在單位戰前有100多人,天亮後撤了下來隻剩40多人。這時老夥夫來送飯,見隻有這點人,以為還有很多人在前線沒有回來。同誌們告訴他說“其他同誌都已犧牲”,老夥夫當場就哭了起來。

葉挺這時也在教導大隊吃飯,聽到哭聲就說:“哭什麽,打仗總會有犧牲的。我們的隊伍還要擴大,你說不定哪一天還會當連長呢! "葉挺、賀龍整頓了一下隊伍,沒有得到參謀團的命令便於30日上午向揭陽後撤,退到哪裏事先也沒有想過,因此撤退組織得很亂,官兵情緒也大受影響。僅有這個第二十四師和第二十軍,又是分路走,一時失去統一指揮。賀龍把自己的第二十軍交給第一師師長賀錦齋帶領,自己先趕回汕頭去找指揮機關匯報(好像共產黨軍隊戰敗後的戰場最高指揮官都喜歡脫離隊伍去遠方的上級機關匯報,例如李碩勳、鄧小平、陳昌浩、徐向前等)。葉挺考慮到潮州是總後方,部隊的補給輜重都在城內,就率隊向揭陽撤,在那裏休整了一下就往潮州城走。10月1日,部隊走到距潮州城不遠處,突然遇到一些零零散散的起義軍官兵迎麵跑來,其中有一個是留在潮州的賀龍的副官。他急急忙忙地說:

“潮州昨天就丟了,汕頭也不能保。聽說革命委員會已經向海陸豐方向撤了!”

這真是晴天霹靂!葉挺馬上和黨代表聶榮臻研究怎麽辦。兩人拿著地圖研究了一番,葉挺說:

“向海陸豐去不是辦法,二十軍傷亡太大,二十五師又被隔在三河壩失去聯係。我們向海陸豐,越走離二十五師越遠,這樣不行。應該向福建去,那裏敵人薄弱,隻有張貞的一個師,沒有多少戰鬥力,我們又可以帶上二十五師,帶上他們一塊走。”

接著,葉挺又講起他當初跟著孫中山的時候,在福建搞過一段,那裏的情況比較熟。

聶榮臻開始也讚成葉挺的話,說“是個好主意”。可是他從自己是黨代表的身份著想,感到還是要首先得到黨的指示,於是他表示:

“這樣不行,我們沒有得到命令,這樣一走,不就成了各走各的,單獨行動了嗎?沒有命令擅自行動可不行啊!我們還是找到前委再說吧。”

周恩來為首的前委此時在哪兒呢? 葉挺、聶榮臻也不清楚,估計大概正從汕頭向海陸豐撤退,於是他們決定部隊掉過頭向西走,沿路去尋找。此時,第二十四師隻剩下幾百人了。第二十軍剩下的一千多人,此時也掉頭向西,一起也向海陸豐方向"轉進"。一路遭官軍伏擊,3日趕到了普寧流沙與周恩來、譚平山、彭湃匯合。剛開完流沙會議,陳濟棠11師41團追兵就馬上殺到,戰場猶如絞肉機,起義軍殘部一邊倒挨宰。那還有建製存在?全軍從此煙消霧散。

    可這時我外祖父還關在牢裏哪!他被捕當天,我的大姨母就立即動身回德裏鄉向鄉親們求救。外祖父一向口碑不錯,十多位鄉紳馬上集合起來進城向當局求情。也許他們的努力起了作用,也許外祖父作為當地名醫的影響,也許官員們希望從他身上榨點袁世凱花,總之那幾天沒砍他的頭。這就給了林保田醫師足夠的時間營救。

    林保田是外祖父的好友,國民黨元老、同盟會新加坡分會第一屆會員、牙醫,和孫黃汪蔣都很熟稔。辛亥革命成功後他回汕頭開設牙醫診所。1925年蔣介石第一次東征到汕頭時請他做一副假牙。林保田說,我的小舅子李世文做得比我好,我叫他替你做。
   
    李世文的牙醫診所設在汕頭市繁華的居平路22號二樓。那天樓下接待處由蔣介石衛隊把守,不準任何人出入。二樓診室隻有三個人:李世文、蔣介石、蔣妻陳潔如。她端水遞棉花紗布打下手。林保田的本意是幫李世文掙個名氣,沒想到解放後李因此掙了頂曆史反革命帽子戴著。他太太是我母親的好友。我小時候跟母親去汕頭就住在居平路22號牙醫診所(已公私合營?改造)的三樓住宅,曾替他抄過給派出所的思想匯報。改革開放後李世文平反,在《汕頭日報》發表文章記述這段經曆。自嘲"一副假牙,卅年冤案"。

我1994年拍攝的汕頭市居平路22號牙醫診所,牙醫李超榮、李超明是李世文的的兩個兒子,繼承父業。1994年樓房的結構應該和蔣做假牙時相同,但外觀顯得很殘舊。現在不知拆遷了否:


    
     外祖父被捕當天晚上,我的三舅連夜冒險步行穿過綁匪出沒的桑浦山到汕頭向林保田求救。林保田立即到汕頭什麽什麽司令部弄到一張"著將陳犯德君即解汕審......是荷"之類的命令,還有一個班的老總一起,雇了一艘小火輪來揭陽提人。據林保田說一上了小火輪就解了縛,"我和德君兄品功夫茶"。到汕以後的事就比較容易了,當然免不了破些財。外祖父釋放後在林保田家隱居了一段日子,風聲鬆了才回揭陽。他從不談這事,照樣當他的外科醫生。

    共產黨對外祖父的"功勞"還是認帳的。不論是葉劍英、方方的和平土改,還是陶鑄、趙紫陽的血腥複查,外祖父都以"開明士紳"身份過關,沒戴任何帽子,不用檢討,更沒有鬥爭。當然土地全以"捐獻"名義沒收了,還"捐獻"了九百多塊袁世凱給農會。1955年他結束德君外科醫局兼附屬藥房的營業,產業全歸了"公"(改革開放後發還)。1960年外祖父死於水腫病、肝昏迷,享年86。

    也是醫生的我母親回答我提出(本文題目)的疑問時說:"因為他是個醫生。"這句話直到我自己也當上醫生後才深有體會:那是職責,比政治、宗教、友情、金錢更重要的社會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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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百臉' 的評論 : 我是初來乍到,沒讀過。
小百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格利' 的評論 :
此文已是3年前寫的了,沒想到您還讀它並寫評論。謝謝!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因為他是個醫生。"這句話直到我自己也當上醫生後才深有體會:那是職責,比政治、宗教、友情、金錢更重要的社會職責。

對當前李文亮醫生在新型冠狀病毒的所作所為的解讀也應如此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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