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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和婆婆堂娜 (一)

(2023-01-17 19:06:21) 下一個

(一)

 

小玉最早見到Johnny,是在她畢業前的那個初夏。

 

那天小玉正在趕畢業論文,她要用到的那本雜誌,正好被Johny麵前的一大攤子書壓住了一角。小玉輕聲細氣地“excuse” 了好幾回,Johny理都不理,一徑埋著頭看書。

 

學校圖書館一片寂靜,午後的陽光,鑽過百葉窗的縫隙,開始慢慢地,在照到的地方劃出一條條的斜線。小玉著急起來,她的時間每個鍾點都是安排好的,沒有那麽多空閑來等。

 

眼前這個男生,頂著一頭毛毛糟糟的金發,還在埋著頭做他的功課,很專心的樣子,不像馬上會走開。小玉不能再等了,她跑到他邊上,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字典,對著他的手臂使勁地拍了一下。

 

Johnny 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看見一個小小的亞洲女孩,氣呼呼地站在自己麵前。

“我做錯什麽了?” Johnny問。

 

小玉的手指著壓在他書包下的Foutune 雜誌,說:“你占了它好一陣了”。

 

Johnny 說,“你要這本雜誌,拿去就好了麽,為什麽要hit 我”?

 

小玉說,“怎麽是hit呢,那隻是pat”。

 

Johnny說話的時候,摸著給小玉拍痛的手臂,很無辜的樣子。小玉也看到了,他的耳朵下麵,牽著二根線,連在他的walkman上。

 

“可是怎麽能怪我呢,人家聽音樂,都是用很大的耳機套在頭上的”。小玉在去餐館打工的路上,還在想這件事情,她有一點點覺得,至少應該對人家說聲sorry的。

 

小玉圓圓的臉,剪一頭齊耳的短發,總是一件T恤加一條牛仔褲。小玉說話慢吞吞的,可是走路飛快,風風火火的,這是在餐館裏端盆子養出來的習慣。

 

小玉的爸媽,在鎮上開了一家小小的中餐館。

 

大學畢業之後,小玉在城裏工作。有一天下班趕地鐵,小玉一如既往地急如星火地,迎麵,她撞上了那天正好來城裏開會的Johnny。

 

“Wow, watch where you ‘re going!” Johnny 扶住快被撞倒的小玉。站定一看是她,就笑了起來:“咦,你不就是那個hit過我的女孩嗎?” 小玉看到Johnny,也想了起來,隨口回了他一句:“怎麽是hit呢,明明就是pat。”

 

幾年過去了,小玉還是圓圓的臉一頭齊耳的短發,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女裝,臉色有些蒼白。Johnny 問小玉,校友巧遇,要不要一起去前麵路口的酒吧喝一杯,小玉想了一想,就點頭答應了。

 

那一晚,小玉隻喝了一杯長島冰茶,卻微笑著一整晚,人,也象浸在了酒裏,醉著。…… 小玉,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笑了。

 

小玉的父母,在她大學畢業那一年,出車禍走了…… 弟弟,雖然被救了下來,但是身心受了創傷,一直也沒有擺脫病痛的困擾。

 

Johnny 告訴小玉,他去過中國,是讀高中的時候,跟著學校裏組織的暑假活動去的。小玉掰手指頭算算,那時候自己剛剛小學畢業,住在浙江農村的小村子裏。

 

小玉的一家,在從前的中國,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地主家的狗崽子。直到八十年代初,早年出國的表姑婆,把父親擔保去了美國。又托裏根總統大赦天下的福,辛苦打工的父親,拿到了綠卡攢夠了錢,又回家鄉把妻子孩子一起帶來了美國……

 

小玉開始和Johnny來往,她心中那一片黑色的世界,也慢慢地變回了彩色的天地。

 

Johnny向小玉求婚的那一天,距離他們交往才半年多,小玉一點也沒有準備。Johnny一表人才人高馬大的,跟小玉說話的時候,總是俯下身來,輕聲細語的誠惶誠恐的,一副唯恐驚擾到小玉的樣子。

 

小玉問自己,我還要什麽呢。她笑著點頭,說了yes。Johnny跳起來,轉頭就去給他爹媽打電話報喜。

 

電話,打了沒幾分鍾。他回來了又依在小玉邊上,小玉問怎麽啦電話打完了?Johnny說是啊電話掛了。小玉問打完了還是掛電話了?Johnny老實不會說謊,說不是,不是我掛的電話,是我媽把電話掛了。

 

結婚很多年了,小玉每次說到這個橋段,總是會眯起眼睛笑起來,“還好,十分鍾不到,電話鈴就響了”,小玉接著說,意味深長地,“電話那頭是Johnny的爸爸媽媽,他們一起大聲地恭喜Johnny”,一遍一遍地,他們也一起恭喜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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